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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想好了。”

“你想好了吗,维鲁苏卡?”他轻声问道。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维拉笑了。只要身下的这个人是夏沙,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

到了周日那天,维拉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孩。或者应该说,变成了一个女人。自那天的芭蕾舞剧后,每天下班后她都要和夏沙秘密约会。维拉已经深深陷进了对他的爱里,并且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跳脱出来的那一天。他已然成了她的另一半。

她想要他,这一点毫无疑问;她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了一个成熟女人对男人的渴求,但更深一步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了。夏沙在柔软的垫子上躺下,并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当他的手在她的裙子下面游移时,她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她感觉身体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

“你想好了吗,维鲁苏卡?”他在公寓楼前的台阶上问她。

她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能感觉到缱绻的激情被唤醒,在两人之间释放。

她拉起他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一万分的笃定。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他,“是的。”她回答道。可就在她准备开门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嫁给我!”他说。维拉看着他笑了起来,“我当然要嫁给你。”

他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将她领到后面的软榻上。

她亲吻他,领着他走进公寓楼。

“我爸爸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很喜欢这出表演的。”她对夏沙说道。

昏暗的走廊里乱堆着几只箱子。他们顺着窄窄的木头楼梯爬上二楼。到了她住的公寓门口,她又停下来吻了他一下,然后动作夸张地推开了门,像是在炫耀一般。

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布置精巧复杂的大舞台上上演了一出公主被邪恶巫师绑架的浪漫故事。维拉一动也没动,看得目不转睛。就在巫师最后被真挚的爱情打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哭了,既是为巫师而哭,也是为自己,为所有的这一切……

狭小的公寓虽破,但打扫得一尘不染。为了这次见面,维拉的母亲已经忙活了一天,整个房间里都飘散着炖猪肉汤的香味。

维拉努力地往前倾,想将舞台上的一切看个清楚。但是她也只敢凑到帷幔的位置。

“妈妈,这就是我的王子。”维拉骄傲地说。

音乐响起了,从一个高昂的单音符转成了一支震撼人心的交响乐。维拉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音乐。还不等回过味来,她就看到伟大的芭蕾舞艺术家加林娜·乌兰诺娃轻盈地跃上了舞台,她的身姿宛如一束耀眼的光。

母亲和奥尔嘉紧挨在一起,并排站在小餐桌对面,手放在座椅靠背上。她俩都换上了漂亮的碎花衬衫和素色的棉布裙。母亲为了今天的见面还特意穿了一双松垮垮的旧长筒袜和高跟鞋;奥尔嘉的脚上只穿了一双袜子。

剧场的灯光闪烁,喧闹的观众瞬间安静了下来。舞台上,金色和蓝色的幕帘往两边缓缓拉开。

维拉试着透过夏沙的眼睛去打量她们:母亲满脸疲态,旧时的美貌还有依稀的残留;至于奥尔嘉,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成熟女子的姿态在她身上隐约可见。妹妹笑得一脸灿烂,原本又歪又大的牙齿此刻看来也没那么夸张了。

他将她拉到包厢的阴影处。只要贴墙而立,蓝色的天鹅绒帷幔就刚好能遮挡住他们的身体。“今晚这个包厢是不对外开放使用的。要是有人来了,就说我们是清洁工。你看,这正好有扫帚。”

母亲绕过餐桌,“王子殿下,我们早就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欢迎光临寒舍。”

维拉转向夏沙对他说:“我们得走了。这种地方不是我该来的。”

奥尔嘉吃吃地笑了,“真的,我姐姐经常在我面前念叨你。她一说起来就没完。”

维拉惊奇地环顾剧院大厅,即便是在黑暗中,大厅里的镀金装饰和水晶吊灯也分外夺目。他们所在的这个包厢正在维护当中,堆了满地的工具看起来有些杂乱,但各种陈设的精致细节却丝毫不受影响。包厢的前方放着一排长绒马海毛座椅;座椅后方的阴影里摆着一张软榻,上面铺的天鹅绒垫单满是灰尘。就在她打量软榻的时候,下面大厅的门开了,衣着光鲜的观众鱼贯进入剧院。热烈而嘈杂的交谈声直冲屋顶。

夏沙微笑着回应:“她也常跟我提起你呢。”

他们绕开了主大厅,悄悄溜进一个私人包厢。

“我们的维罗妮卡就是这样,她就是个话匣子。”说着母亲走上前用力地握了握夏沙的手,借着握手的机会,母亲认真地凝视了他一番。一直到她心满意足了方才放开他的手。她转身走向萨摩瓦尔茶壶,“你想喝茶吗?”

夏沙领她绕到了剧院的后门。她跟着他走进黑暗的走廊,接着又上了一段台阶。

“好的。谢谢。”他说。

穿过这条街是皇家剧院所在的地方。粉刷成绿白色的剧院像一颗立在混凝土地面上的棉花糖,屋顶上立着竖琴和一个王冠的雕塑。人行道边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维拉注意到这些人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毛皮大衣,珠宝首饰,还有讲究的白手套。

“我听说,你在牧师的学院念书。”母亲又跟夏沙攀话,“在那上学一定很有趣吧?”

“一天?你以为我才这么点耐心而已吗?”说着他又将她拉进怀里。

“是的。我是个优秀的学生。而且我还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丈夫。”

“你等了一整天吗?”

母亲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但她还是稳稳地倒出一杯茶。“那么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她问道。

“维拉!”他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地亲吻她,到最后她不得不将他推开才能好好呼吸。

“我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诗人,就像您的丈夫那样。”

可从她所在的地方看过去,这个人和夏沙像极了,凌乱的头发、灿烂的笑容和硬朗的下巴轮廓都一模一样。也许从今往后只要看到年轻英俊的金发男子,就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夏沙吧。尽管她反复地告诫自己这是犯傻,这个人不可能是他,可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在离他只有几米的时候,她跑了起来。因为在他迎着她走来的一瞬间,她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夏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维拉眼里就好像被调成了慢动作一样:母亲听到了那两个可怕的字眼——诗人、丈夫——她的身子一晃。玻璃茶杯从她手里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到维拉裸露的脚踝上,痛得她哭喊了出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里流出来,她懊丧地将它们抹去。一抬头,她看到前方一盏不亮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流泪让她的眼睛像燃着两把火,看什么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

“诗人?”母亲语气很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那只家传的宝贵茶杯此刻没有在她脚边碎了一地似的,“我本以为你王子的身份就已经够危险了,可这个……”

他不由分说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地退到一边。要是在过去,她会觉得这样的推搡是极其粗鲁无礼的举动,可如今却成了一种善意,是在好心地提醒她,这里不是傻站着哭泣的地方。“谢谢你,先生。”她小声地向陌生人道谢,然后从他旁边走开了。

维拉怨恨自己,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提前给夏沙提个醒。“别担心,妈妈。你不必……”

男人似乎心软了一下,肥胖的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忘了你的情郎。”他说,“赶紧走吧。”

“你说你爱她,”母亲不理会维拉,继续对夏沙说道,“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并没有撒谎。但你迟早还是会伤害她,我们一家已经被这个可怕的东西害惨了。”

“可是我爱他。”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维拉有危险的。”

“没有可是。不管他是你的什么人,往后就当没这个人了,忘了他,回家去。”

“当初她父亲也是这么向我保证的。”母亲苦涩地说。单是她用的这个词——父亲——就足以说明母亲此刻有多愤怒了。

“可是……”

“你不能阻止我们结婚!”维拉说。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被抓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告诉她。

这一次母亲总算转过脸来看着女儿了,然而她满眼的失望深深刺痛了维拉。

说话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进了她的耳朵里,随即一只手抓住了她,迫使她转过身来。

维拉感觉自己的自信心像潮水一样在逐渐退去。就在十分钟之前她都还无法想象,事情竟然会进展到要她在夏沙和家人之间做选择的地步……可母亲当年不也做过同样的事吗?她不顾家人反对,毅然选择了她心爱的诗人,同他私奔,最后却落得狼狈逃回娘家寻求庇护的下场。尽管现在外婆勉强接纳了她,可她们之间的亲情早已不复往昔。

“你不该来这里。”

维拉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茫然地揉着。再过几个月,她将会回忆起这个瞬间,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夏沙的孩子就已经在她的身体里了,可现在她只觉得害怕……

维拉呆住了,她的膝盖好像突然忘了怎么弯曲,一步都没办法往前迈,光是呼吸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他们知道了她只是一个穷困的乡下姑娘,偷偷摸摸溜来这里和一位皇室的贵族幽会,他们这就要来抓她了。亦或许他们是冲他来的。是啊,在黑暗骑士的势力范围里,就算是王子也不安全。

“别说了!”梅瑞狄斯推开壁橱的门,从她躲藏的地方钻了出来。卧室只有月亮照进来的幽幽蓝光,母亲看上去筋疲力尽。她的肩膀佝偻着,修长苍白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最糟的是她的脸色白得吓人。梅瑞狄斯走到床边俯下身,“妈,你没事吧?”

接着她看到了黑色的马车,这次是两辆,就停在护城河桥的前面。

“你在听。”母亲说。

街上空荡荡的。

“是的,我在听。”梅瑞狄斯承认。

到站后,她一个箭步跳下车,朝街角的方向飞奔而去。

“为什么?”母亲问。

但一来到外面,她又跑了起来。跳下台阶,头也不回地冲向街对面的电车站。电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停在她跟前,她混在人群中奋力地挤上了车;这趟车上的人多到连转个身都困难,倒是省了她去抓那根铜扶手杆的麻烦。

梅瑞狄斯耸耸肩。她实在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眼巴巴地盯着钟熬了一小时又一小时,只盼着那根黑色指针能走快一点,再快一点。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她立刻丢下手中的活,飞快地离开库房,冲进楼梯井明亮的光线中。她急急地顺着宽大的大理石台阶往下走。在穿过一楼的大厅的时候,她命令自己放慢脚步,尽可能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来。

“你说得对。”母亲靠回到枕头上,“我真的累了。”

她想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地方,但她内心里的恐惧远大于对爱情的渴望,相比爽约,这种恐惧才更让她感到羞愧。因为她是王国罪人的女儿,她必须低着头做人,不能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眼下她和家人过得已经够艰难了,再失去图书馆的工作对她们一家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但因为经常走神而遭到了同事的抱怨和斥责,每个人都在告诉她做事要小心,集中精神。

这是母亲第一次承认女儿是对的。“妮娜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担心。”梅瑞狄斯差一点就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像安抚一个累坏的小孩子那样。但只是差一点。

在积满灰尘的昏暗库房里被困了一整天,维拉感觉自己好像一只一头撞在了玻璃窗上的鸟。她想象着夏沙站在桥上等她的模样,一开始还带着微笑,慢慢地笑脸变成了一张皱着眉的苦脸。

这时妮娜也走到床边,和梅瑞狄斯并肩站在一起。

“相信你今天不会再生病了。”

“可谁来照顾你们两个呢?”母亲又问。

“是的,女士。”

梅瑞狄斯刚想张口回答,但还是忍住了。她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母亲对她们说过的最体贴的话,再者就是,她说的话切中了要害。

馆长女士的两只手互相掸了掸,好像在跟维拉说话的时候这两只手上沾满了灰尘,而她现在要把脏东西掸下去似的。“你明白就好。现在到库房里去。把那里堆着的几个箱子拆开。”

母亲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然后就只剩下她们两姐妹。到那个时候,她们能好好照顾彼此吗?

“是的,女士。您说得很对。”

“那么,你躲在那偷听了多少?”两人来到卧室外的走廊上时,妮娜问道。

“如果我是这个王国罪人的孩子,我一定会加倍小心地过活。”

梅瑞狄斯没有停下来,她一边走一边回答:“全部。”

“我在乎,女士。非常在乎,为了我的家人,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妮娜跟在她后面下楼梯,继续追问她:“你为什么要打断她?”

“你到底在不在乎这份工作?”

梅瑞狄斯走进厨房,将一壶水放到炉子上烧。“要是你站在我那个位置,透过指甲盖大的一块玻璃往外看,就什么都能看清楚了。”

“哦,不。普罗特金女士,求您……”

“好吧。所以呢?”

“昨天有人在公园里看到你了。”

“你一整晚都在那个房间,和妈妈面对面坐着,难道就没发现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憔悴吗?”

“是的,女士。”维拉极力表现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

“别胡说。”

馆长抬眼望了望墙上的大钟,“准确地说是迟到了七分钟。”

妮娜不明究竟的幼稚模样差点惹得梅瑞狄斯冷笑出来。“听着,今天我过得够糟心的了,你这副态度完全是在找茬,而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吵。所以我这就回去了,我准备爬上空荡荡的床,尽可能一觉睡到天亮。等明天我们再来讨论那个童话故事,好吗?”

维拉一个急刹停在她跟前,“普罗特金女士,很抱歉我迟到了。”

“好。但是说好了,明天我们一定好好谈谈。”

图书馆长双臂交叉站在庄严宏伟的图书馆大厅里,她的右脚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跺着,显得非常不耐烦。

“我知道了。”

维拉在下一条街上搭上一趟电车,坐几站来到图书馆。刚迈进图书馆的大门,她脑子里就忙着盘算开了,该找个什么理由早点翘班溜出去好呢?

等梅瑞狄斯离开了很长时间之后,妮娜还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出神,她在想姐姐走之前说的话。

“那好吧。”奥尔嘉吻了吻姐姐的两颊,然后拐到另一条街,往博物馆的方向走了。

你难道就没发现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憔悴吗?

“我向你保证。”

她说的都是真的。

两人走到拐角处,奥尔嘉停了下来,“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母亲就在妮娜眼前变得越来越虚弱,而她却毫无察觉。当然,她可以推脱说是因为听故事听得太入迷了,或者说因为房间太暗没有注意到,但是她知道,这两个借口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维拉说,“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爱他啊,奥尔嘉。”

很久以前妮娜就掌握了一门简单的生存技能:她学会了如何对母亲视而不见。她依然记得这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妈妈会气坏的。”

那时候她十一岁,不像现在,那时的她还会尽力去无条件地爱母亲。那一年她参加的垒球队获得了全州锦标赛的参赛资格,要到斯波坎去比赛。

“我今天晚上还要和他见面。你告诉妈妈我不会有事的,我跟他见一面就回来。我不想叫她太担心了。”

为了这事,她兴奋得都快没边了。一连几个星期嘴上挂着的、心里惦念的就只有这件事。她还傻傻地想,这下她会以我为荣了。

“王子!”奥尔嘉的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令妮娜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回想起那天,那种深深受伤的感觉依旧那么清晰。

维拉挽起妹妹的手臂。“是亚历山大王子,夏沙。原来他一直在等我长大,现在我长大了,他可以爱我了。”

因为父亲有工作要忙,所以就只能由母亲负责送她去坐火车。当天,她们同玛丽·凯母女同乘一辆车出发去火车站,两个小姑娘一路上都在激动地说个不停。到了火车站后,妮娜将双肩包向后一甩背在背上,急不可耐地跳下车,朝着几个早到的队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忍不住咯咯笑。妮娜记得当时她冲母亲大声喊了一句,她说:“再见,妈妈。我会在火车上跟你挥手的!”

见母亲转过弯,朝着她上班的食品仓库走远后,奥尔嘉一转身横挡在维拉前面,“快点告诉我。”

等上了火车,所有的女孩都挤在窗边朝站在月台上的父母挥手告别。

维拉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住母亲。之后是这一年多来每天都在重复的事,吃早餐,然后母女三人一同走出公寓楼。

妮娜也在其中,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其他女孩的家长都在,唯独没有她的母亲。

“星期天带那个小伙子来吧,”母亲对维拉说,“那天你外婆不在家。”

她甚至连跟妮娜挥手告别的耐心都没有。她一点都不关心。

母亲掀开薄薄的被子,从狭窄的床铺上爬起来。她和奥尔嘉错开身子下床,动作协调得就像两个穿着破旧白色睡裙在表演的花样游泳运动员。

从那件事之后,妮娜开始向梅瑞狄斯靠齐,她只要当爸爸的宝贝女儿就好。而对于母亲,她不再抱什么期待了,连话都很少说。

维拉想撒个谎骗骗母亲,就说今天图书馆要接待一位大人物来访,但她忍了忍什么也没有说。

也只有这个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办法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母亲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没必要‘嘘’你妹妹,我已经闻到你头发上的玫瑰水味了。”

而今看来,这个从十一岁就养成的习惯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了。这么多年来她每次看着母亲时,其实都没有真正将她看进眼里的,就像她和梅瑞狄斯从小听的童话故事,听是听了,却没有将它们真正听进心里去。她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母亲所讲的不过就是一个有趣的虚构故事。总的来说她们也只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而已。

“嘘!”维拉用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你要去哪?”奥尔嘉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道。

为了履行自己在父亲面前许下的承诺,妮娜必须做得更好一点才行。往后她得用心去看母亲,也认真去听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第二天早上,维拉起得很早。时间很充足,她在洗碗的水池里洗了个头,然后费力地将湿漉漉的头发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