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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无尽河山

“呃,送我去那里并提供资金办事的人。他们花很多钱来修整花园的优雅景致和书籍和日本建筑以及所有那些除了日本游轮上的美国离婚富人以外反正没人会喜欢或用得上的垃圾而他们真正应该做的不过是造或者买一套日本旧房子和菜园并在那儿留一个地方给猫住在里面并成为佛教徒而已,我的意思是要搞一朵真花之类的而不只是通常的美国中产阶级徒有其表的歪点子。无论如何我非常向往,哦哥们我都可以看见自己早晨坐在席垫上身边有一张矮桌,在我的便携机上打字,我的火钵注317就在近旁上面有一壶热水一直热着而我所有的文件和地图和烟斗和手电筒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再看外面是梅子树和松树上有积雪在枝头而在比叡山顶雪越来越深周围全是杉树和桧树,他们的红杉,哥们,和雪松。岩石小径边隐蔽的小寺庙,寒冷生苔青蛙呱鸣的古地,里面的小塑像和悬挂的油灯和金莲花和绘画和焚香弥漫的古老气味和内有雕像的漆器箱子。”他的船两天后就要出发了。“但我对离开加利福尼亚也很伤心……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想跟你一起远远地看它最后一眼,雷伊。”

“谁?”

我们从时见空地的红杉森林走到一条路上,路边有一家山间客栈,然后穿到道路对面再往下走穿过丛丛灌木抵达一条除了几个徒步旅行者以外很可能谁也不知道的小径,这时我们就到了缪尔树林了。一个巨大的山谷,在我们面前延伸数英里。一条伐木工的旧路引领了我们两英里随后贾菲弃了路爬坡登上另一条谁做梦也想不到在那里的小径。我们在这条路上徒步而行,沿着一条翻滚的小溪上上下下,依然有倒下的原木在你越过小溪的地方,有时候是据贾菲说由童子军架起的桥,对半锯开的树平的那面供步行。随后我们攀上一道松树的陡坡走到外面的高速公路再登上一座草山的侧面又再走出来置身于某一座露天剧场之中,希腊式样的修造将所有的石头座位环绕着一个光秃秃的石阵以作埃斯库罗斯与索福克勒斯注318的四维呈现。我们一边喝水一边坐下来脱掉鞋子从上排的石座凝望无声的戏剧。远方你可以望见金门大桥和旧金山的那一道白。

贾菲今天一上午说个不停。他此刻再一次有如孩童一般因为他已经走出户外在路径上了。“对我来说这场日本寺庙之行唯一不对的是,他们虽有一切的智慧和良好意愿,那边的美国人,他们对于美国以及在这里真正投身佛教的人们是谁太缺少真正的了解,还有他们根本不需要诗歌。”

贾菲开始尖叫又呼喝又啸鸣又歌唱,充满纯粹的喜悦。周围无人听见。“你在荒凉山顶上就会是这个样子,今年夏天,雷伊。”

马林山野比我们去年秋天爬过的崎岖山脊地带要乡土与和善得多:到处是鲜花,鲜花,树,灌木丛,但在小径边也有很多毒栎。当我们抵达高山土路的尽头时我们突然陷入了茂密的红杉林结果沿着一条管道才走过了幽深得几乎连早晨的清新阳光都穿不透的处处空地一路上又冷又湿。但气味是纯净深沉浓郁的松树和湿木。

“我会平生第一次用最高音歌唱。”

“就是一边在我脑子里构想诗篇一边朝着塔马尔佩斯山攀登罢了。往上看就在前头,像你会在世界任何地方看见的一样美丽的一座山,一道属于它的美丽轮廓,我真的热爱塔马尔佩斯山。我们今晚要绕到山背后去睡。我们要到下午很晚才到得了。”

“如果有谁听到你的话就是那些兔子了,又或许是一只评头论足的熊吧。雷伊你要去的那个斯卡吉特山野是美国最棒的地方,那条蛇行的河经过一道道峡谷回流进入它自身无人居住的流域,潮湿的雪山淡入干燥松树的山脉和深谷如大海狸和小海狸注319其中有一些世界上现存最好的红雪松处女群落,我一直想着我那座被遗弃的克雷特山瞭望所就坐落在那儿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兔子出没于咆哮的风中,老去,那些兔子深藏在大圆石下面毛茸茸的巢穴里,很温暖,吃种子或者随便吃什么。你越是抵达真正的物质,岩石空气火和木头,哥们,世界就越多精神性。所有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脑筋顽固的唯物实用类型,他们对于物质根本屁都不懂,他们的脑子里尽是梦幻的想法和观念。”他抬手,“听那鹌鹑在呼叫。”

“你在想什么呐?”

“我想知道大伙都在肖恩家里做什么。”

“是的但这都是那种欧洲的阴暗和废话,我希望我的达摩流浪者们心有春天正当花朵如少女盛开而鸟儿落下新鲜的小粪球让前一刻还想吃掉它们的猫咪惊讶的时候。”

“嗯他们现在全都起来了又开始喝起了那酸涩的老红酒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他们都应该跟我们一起来学点东西的。”他拿起背包迈步出发。半个小时后我们就身处一片美丽的草甸循着浅水溪上一条落满尘土的小径而行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波特雷罗草甸营地。这是一个国家森林营地有一个石头壁炉和野餐桌等等一应俱全但直到周末之前都不会有人。几英里外,塔马尔佩斯山顶的瞭望棚屋正俯瞰着我们。我们解开背包度过了一个安静的黄昏在阳光下打盹或者是贾菲到处乱跑看蝴蝶和鸟儿并在笔记本上做笔记而我则独自步行到另一边,北侧,那里一片颇像山脊的岩石荒野朝着大海延伸而去。

“这很像十字军东征最初的日子里,身无分文的沃尔特和隐士彼得注316带领衣衫褴褛的信众前往圣地。”

入暮时贾菲点起一个大火堆开始做晚餐。我们非常疲惫而又快乐。那天晚上他做了一道我永远忘不了的汤那真真确确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汤从我还是纽约一个被热捧的年轻作家在香波尔注320或亨利·克鲁注321的厨房里吃午餐那会儿开始。这只不过是几袋子干豌豆汤倒进一锅水里加上煎培根,脂肪等等,然后搅拌至沸腾而已。它很浓郁,真正的豌豆味道,加上那烟熏培根和培根脂肪,正是在寒冷汇聚的黑暗里一堆闪烁的篝火边上喝的东西。另外在四处寻觅的时候他还找到了马勃菌,天然的蘑菇,不是伞类,只是圆形葡萄柚大小的白色硬肉块茎,他把这些切成片在培根脂肪里煎随后我们把它们放在边上跟炒饭一起吃。一顿很棒的晚餐。我们在潺潺的小溪里洗了盘子。喧响的篝火将蚊子驱离。一弯新月透过松树枝往下窥看。我们将睡袋在草甸蓝草上铺开来早早睡了,筋疲骨累。

“东方总会遇到西方的无论如何。想想当东方最终遇到西方的时候会发生怎样一场伟大的世界革命吧,能够发动此事的必定是我们这样的家伙。想想世界各地数以百万计的家伙都背着背包踏步走遍穷乡僻壤搭车旅行把话传给每一个人吧。”

“我说雷伊,”贾菲说,“很快我就要出海远行而你则会沿海岸搭车北上西雅图然后继续穿越斯卡吉特山野了。我不知道什么事会发生在我们所有人身上。”

“阿尔瓦说就在我们这样的家伙全都莫名兴奋想做真的东方人穿长袍的时候,那边实际上的东方人都在读超现实主义和查尔斯·达尔文并为西方的商务套装而疯狂。”

我们聊着这个梦幻的话题睡去。夜里我做了一个真切的梦,我曾经有过的最清晰的梦境之一,我清楚看见一个拥挤肮脏烟雾弥漫的中国市场有乞丐和商贩和驮马和泥土和烟罐和垃圾堆和地上的肮脏陶盆里售卖的蔬菜这时突然有一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一个矮矮小小满脸皱纹黑不溜秋难以想象的中国流浪汉,已经下得山来正站在市场的尽头,以一种毫无表情的神态扫视着它。他个子很矮,精精瘦,他的脸被沙漠与山脉的太阳抽打成了硬革呈深红色;他的衣衫不过是凑在一起的破布;他的背上是一个皮的包裹;他光着脚。这样的家伙我只见过很少几次,也只在墨西哥见过,或许刚从那些贫瘠的岩石山岭里出来正要进入蒙特雷注322,很可能住在山洞里的乞丐。但这一个是双倍贫穷的中国人,双倍坚忍而又无限神秘的游民而且肯定就是贾菲。一样宽宽的大嘴,欢快眨巴的眼睛,骨瘦的脸(一张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尸首面模般的脸,有突出的眉骨和方脑袋);而且他像贾菲一样又矮又结实。我在黎明醒来,想着:“哇,这是不是将来发生在贾菲身上的事?也许他会离开那座寺庙就此消失而我们将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会成为东方山岭间的寒山幽灵连中国人见了都会害怕他会如此衣衫褴褛和颓丧。”

“哦哥们,那种织造之物,古代唐朝风格的东西又长又黑松松垮垮有巨大垂落的袖子和好玩的褶皱,让你感觉是真的东方人。”

我把这告诉了贾菲。他已经起来了正在煽着火吹着口哨。“我说别这样光躺在你的睡袋里撸你的布丁了,起来打点水去。咿呼呀嘻呼!雷伊,我会从水凉凉的清水寺注323里带香棒给你把它们一根接一根插在一个大黄铜香炉里然后规规矩矩地行鞠躬礼,这样如何。那是你做的梦。如果那是我,就是我好了。永远流泪,永远年轻,呼!”他从帆布背包里拿出手斧砸向树枝让一堆噼里啪啦的火烧旺。树间仍有薄霭地上也有雾。“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去探探劳雷尔戴尔营地吧。然后我们可以走小路下山到海里游泳。”

“你打算在寺庙里穿什么衣服,总而言之?”

“棒。”这次旅行贾菲带了一整套的各式美味为远足提供能量:麦脆注324饼干,又好又尖的赛达干酪一角,以及一卷萨拉米注325。我们早餐吃这个配以新鲜热茶感觉很棒。两个成年男子靠那种浓缩的面包和那种萨拉米(浓缩的肉)和奶酪就可以过上两天而所有东西仅重约一磅半。贾菲脑子里尽是这样的好主意。怎样的希望,怎样的人类活力,怎样的真正美式乐观主义都凝注在他干净利索的小身板里啊!他就在我前面踏步沿着小径一路走去并向后大喊:“试试看在小路上冥想,就这样一路走看着你脚下的小径不要东张西望就这样堕入一场迷狂里任由地面掠过。”

“你记得若尔·斯图尔拉森我那位去日本研究那些龙安寺岩石的伙计吧。他乘的是一艘货轮名叫海蛇所以他在食堂大厅的一道舱壁上画了一幅海蛇和众美人鱼的大壁画来给船员助兴他们对他喜欢得发疯所有人都想当场就成为达摩流浪者。现在他正在攀登神圣的京都比叡山穿过一英尺的积雪大概,直上没有路径的所在,陡而又陡,穿过竹林和水墨画里那样扭曲的松树。湿足而忘餐,是为登山之道。”

我们十点左右抵达了劳雷尔戴尔营地,它还备有带炉格栅的石头火灶,和野餐桌,但周围环境比波特莱罗草甸美了无数倍。这儿有真正的草甸:四下里全是柔草倾斜的梦幻之美,边缘是浓深的绿树,一片青草起伏与小溪的完整风景而无物在视野之中。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上帝作证,我定要回到这里除了食物和汽油和一个普里默斯炉以外什么都不带然后无烟烹煮我的晚餐这样林务局甚至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同。”

“哦,别开始对我宣讲基督教了,我都可以看到你在临终的床头亲吻十字架了就像某个老年卡拉马佐夫注314或者像我们的老朋友德怀特·戈达德注315一样当了一辈子佛教徒又突然在最后几天回归了基督教。啊那不适合我,我想每天花几个小时待在一座孤寂的寺庙里在一尊密封的观音像前冥想从来没有人获准目睹过它因为它太强大了。参它个透,老钻石!”

“是啊,但要是他们抓到你离开这些石灶场所做饭的话会赶你出去的,史密斯。”

“当然是这样。而且毕竟,有很多人说他就是弥勒佛,预言中出现于释迦牟尼之后的佛,你知道,弥勒在梵语里的意思是‘爱’而基督谈论的一切也就是爱。”

“可是周末我有什么事可做呢,加入快乐的野餐者吗?我打算干脆躲在那儿远过那片美丽草甸的地方。我想永远待在那里。”

“你真的喜好基督,对吗?”

“而且你只要走两英里的小路就到下边的斯蒂姆森海滩跟你的杂货店了。”中午我们动身去海滩。这是一段极为艰苦的行程。

“生命已经把一只铁脚塞进我嘴里了。不过我认为这什么也不是只是几个歇斯底里的僧人炮制的一个梦而已他们并不理解佛在菩提树下的平静在这一点上那也是基督的平静俯视着他的折磨者的头顶并宽恕他们。”

我们在草甸上爬到很高处,在那里我们又能看见远方的旧金山了,然后扎进一条陡峭得仿佛直落到海平面的小径;你有时必须要顺着小径跑下去或者拿背来滑,挑一个。一股水流在小径侧边飞落。我走在贾菲前头开始摇摇摆摆沿小径而下如此之快,欢乐地唱着歌,我将他落下了大约一英里只得在谷底等着他。他正从容不迫地观赏着蕨草和花朵。我们将背包藏在灌木丛下的落叶中然后自由自在地徒步走下海滨草甸并经过有奶牛在吃草的海边农舍,去到滩头的群落,我们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酒然后踏步出店进入沙子和海浪之中。这是一个阴冷天太阳仅仅偶尔闪现了几次。但我们很尽兴。我们穿着短裤跳进海洋迅速畅游了一番然后从水里出来在沙滩上铺了一张纸摆开一些香肠和麦脆和干酪便饮酒畅谈起来。有一会儿我甚至打了个盹。贾菲感觉非常好。“天哪,雷伊,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多庆幸当初我们决定徒步远足来过这最后两天。我又感觉浑身舒服了。我知道一定有好事来自这一切。”

“可是假设你是重生在底层的地狱里有滚烫炽热的铁球被魔鬼塞进你喉咙呢。”

“什么一切?”

“我想死亡是我们的奖赏。当我们死去时我们会直接去往涅槃天堂就这么回事。”

“我不知道——来自我们感受生活的方式。你我决不会去砸破谁的脑壳,或以一种经济手段割断某人的咽喉,我们始终全心为所有众生祈祷而等我们足够强大了我们也可以真正地身体力行,像旧时的圣徒一样。谁知道呢,世界或许会醒来并绽放为一朵美丽而无所不在的达摩之花。”

“我真的不知道,雷伊,但我欣赏你对于世界的悲伤。的确如此。看看那天晚上那个派对吧。人人都想开心享受一番也确实拼命努力了可是第二天我们醒来却都感觉到了几分忧伤与疏离。你对死亡有什么想法,雷伊?”

打了会儿瞌睡之后他醒过来望了一眼说:“看看那边所有的水全都一路延伸到日本。”离别让他愁上更愁。

“好吧,这并没有发生。”我说。

注310 Klamath,俄勒冈州南部至加利福尼亚州西北部的山脉。

他把棍子扔向我击中了我的脚。

注311 Muir Woods,马林郡内的红杉林。

“这样啊,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真正发生,那么说来。”

注312 加里·施奈德《无尽河山》(Rivers and Mountains without End,1996年)。

“啊别再折腾你的心灵本元了。记住在纯粹的如来心灵本元里绝不会有为什么这个问题的提问甚至也没有任何意义附属于它。”

注313 Stimson Beach,马林郡地名。

“但他也生发了众生和他们的无知啊。一切都太可怜了。我永远都不会安心的除非我明白了为什么,贾菲,为什么。”

注314 Karamazov,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1821-1881)《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人物。

“好吧经文里说上帝,或者如来,并不是自己从自己的子宫里生发出一个世界的但这对于众生的无知来说恰恰显得十分适宜。”

注315 Dwight Goddard(1861-1939),美国基督教传教者,美国佛教运动先驱之一。

“就是如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注316 Walter the Penniless即沃尔特·桑萨瓦尔(Walter Sans Avoir,?-1096),Peter the Hermit(约1050-1115),两人均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初期平民十字军领袖。

“嚯,你说的上帝指的是谁?”

注317 hibachi,一种日本炭火烤炉。

“啊大众并不那么坏,他们也一样在受苦。你总会读到某间柏油纸棚屋在中西部什么地方失火三名小孩罹难然后你会看到一张父母哭泣的照片。连小猫都烧死了。贾菲,你认为上帝创造世界就为了自娱因为他很无聊吗?因为要是这样的话他肯定很卑鄙。”

注318 Aeschylus(约公元前525/524-约公元前456/455),Sophocles(约公元前497/496-公元前406/405),均为古希腊悲剧作家。

“我们要写诗,我们要弄一台印刷机来印我们自己的诗,达摩出版社,我们要诗化这块地方制造一大厚本的冰爆弹给呆瓜大众。”

注319 Big Beaver,Little Beaver,均为华盛顿州北部北瀑布山脉的溪谷。

“没有豆子?”

注320 Cafe Chambord,纽约的高级法国餐厅。

“明天下午我们开去斯蒂姆森海滩注313的路上,”贾菲说,“你会看到多少英里外蓝色海湾里的白色旧金山全城。雷伊,上帝作证,以后在我们的未来生命里我们可以在这些加利福尼亚山岭间拥有一个很好的率性飞轮部落,找些个女孩再来数十个明亮觉悟的小家伙,像印第安人一样住在泥顶木屋里吃浆果和嫩芽。”

注321 Henri Cru(1921-1992),凯鲁亚克在纽约贺拉斯·曼学校(Horace Mann School)的同学与毕生挚友。

“去吧,哥们。”一如既往我在他身后迈着大步而当我们开始攀登,我们的背包在背上感觉很好仿佛我们是背包动物一样身上要没点负担就感觉不对,这时又以旧日里同样熟悉寂寞的步法啪啪地走上小径,慢慢地,一小时一英里。我们来到陡路的尽头在那里我们必须穿过几栋建在陡峭悬崖边上的房子周围灌木丛生并有瀑布涓涓而下,然后登上一片又高又陡的草甸,满是蝴蝶和干草还有一点早晨七时的露水,再走下一条泥路,然后再到泥路的尽头,这路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我们可以看见远方科尔特马德拉和米尔谷的远景甚至是金门大桥的红色顶端。

注322 Monterrey,墨西哥东北部城市。

“雾。这些树林非常棒在马林这里,今天我要给你看缪尔树林注311,但往北边是那些真真正正的太平洋海岸山脉和海洋地界,是达摩法身的未来居所。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吗?我要作一首新的长诗叫作《无尽河山》注312就这么写下去写下去写在一个卷轴上然后展开来展开来总有新的惊奇永远是尚未被遗忘的逝去之物,明白吗,像一条河,或者就像那些真正的中国绢画长卷呈现两个小小的人形在一片瘤节老树与巍峨到与上界丝般虚空中的雾气融为一体的山脉构成的无尽风景中徒步前行。我要花上三千年来写它,它会满满装载着土壤保护、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天文学、地质学、玄藏西行、中国绘画理论、森林再造、海洋生态和食物链的信息。”

注323 Kiyomizu,京都东部的佛寺。

“什么?”

注324 Ry-Krisp,美国黑麦脆面包品牌。

贾菲情绪高涨。“天哪远离放纵走进树林的感觉真是好啊。等我从日本回来,雷伊,天气非常冷的时候我们要穿上我们的长内衣搭车穿越这片土地。你可以的话就想想海洋到山脉阿拉斯加到克拉马斯注310一座坚实的枞树林以栖身为比丘,一座百万野鹅的湖。呜!你知道在中文里‘呜’是什么意思吗?”

注325 Salami,一种意大利腊肠。

派对持续了好几天;第三天早晨人们都还躺卧在地的时候贾菲和我就把我们的帆布背包悄悄拿出去了,里面装了些优选的杂货,在加州金黄日子里橙色的清晨阳光下启程沿路走下山去。这会是美妙的一天,我们又回归了我们的要素: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