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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贾菲告别大派对

“人生的故事就是这样。”我说着走开了带着一大瓶酒勾在我的食指上面然后我迈步上山听到塞切试图倒车在窄路上掉头结果车尾落进了水沟里出不去了没办法只得在克莉丝汀的地板上睡了。与此同时巴德和考夫林和阿尔瓦和乔治都在上面的棚屋里躺卧在地板上各种各样的毯子和睡袋里。我把我的睡袋放在白菖蒲草地上感觉我是这群人里最幸运的一个。所以派对结束了所有的尖叫都完事了究竟成就了什么?我开始在夜里唱歌,把着瓶子自得其乐。星星亮得眩目。

“我不信。”

“一只大如须弥山注309的蚊子远大于你所想!”考夫林从棚屋里大喊道,听见了我唱歌。

“哎,那不太好吧,贾菲告诉我他是爱你的。”

我大喊回去:“一只马蹄比它看起来更精致!”

“我不在乎,我要开车回城里去了。”

阿尔瓦穿着长内衣跑出来在草地上大跳了一番舞蹈又吼起了长诗。最后我们闹到让巴德也爬起来热诚谈论他的最新想法了。我们在上头几乎开了一个新派对。“我们下去看看还剩多少妞儿吧!”我下山去一半路都是连滚带爬的想劝塞切再上来但她在地板上像一盏灯点都点不亮。那一大堆篝火的余烬依然炽热正释放着巨大的热量。肖恩在妻子的卧室里打鼾。我从食台上拿了点面包涂上农家干酪吃了,又喝了酒。我在火边形单影只而东方渐渐泛出了灰白。“小子,我是醉了!”我说。“醒醒!醒醒!”我大喊道,“白昼的山羊正顶撞着黎明!没有如果或但是!砰!你们来呀,女孩们!瘸子!阿飞!盗贼!皮条客!绞刑吏!滚吧!”随后我突然最最强烈地感受到了人类的可怜,无论他们是什么,他们的脸,痛苦的嘴,个性,想要快乐的尝试,小性子,失落感,他们那么快被遗忘的沉闷而空洞的妙语:啊,为什么?我知道寂静之声处处都是因此万物处处都是寂静。假设一下我们突然醒来看见我们以为是这个那个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个那个?我踉跄着爬上山去,接受众鸟的问候,看地板上所有蜷缩着酣睡的形体。所有这些与我一起根连着尘世这场小小的愚蠢冒险的奇怪幽灵都是谁呢?我又是谁呢?可怜的贾菲,早上八点他就起身猛敲他的煎锅颂唱着“嘎查蜜”经咒叫大家来吃煎饼了。

“噢不要吧,没人会在山上把你吃了。”

注286 Cal Tjader(1925-1982),美国爵士乐音乐家。

“哦他对我很无情,让他见鬼去吧。”

注287 Bongo,一种非洲及古巴打击乐器。

我跟塞切一起走到她的车边说:“拜托,你为什么要在贾菲的告别之夜里让他不开心呢?”

注288 Marshall Dashiell,原型为美国诗人、文学批评家、小说家贾雷尔(Randall Jarrell,1914-1965)。

塞切和贾菲那天晚上都在生对方的气她不想上山来光顾他的新白床单结果一跺脚就走了。我看着贾菲上山,他醉得摇摇晃晃。派对结束了。

注289 Chevy Chase,马里兰州中西部城镇。

阿尔·拉克是在场的另一个好人,就这样一直挎着吉他坐在那儿拨弄出低沉散乱的蓝调和弦或者有时是弗拉门戈并茫然望向太空,等派对在凌晨三点结束后他和他妻子跑去睡院子里的睡袋这时候连我都能听见他们在草间嬉闹的声音。“我们跳舞吧。”她说。“啊,睡吧!”他说。

注290 Cleopatra's needle,19世纪被迁移至伦敦、巴黎和纽约三处的埃及方尖碑,纽约方尖碑位于中央公园内。

“哦这关我屁事啊,贾弗想做什么都行就我而言。哎那个跟我们跳舞的大高个妞儿哪去了?”他是个纯粹的达摩流浪者父亲。他也过过苦日子,早年在俄勒冈树林里,在他自己造的一间小屋里照顾一大家子还要摆平所有那些倔头倔脑的麻烦事在无情的山野里种庄稼,加上寒冬。现在他是一个富裕的油漆承包商并为自己建造了米尔谷最漂亮的住宅之一还把他的妹妹照顾得很好。贾菲自己的母亲一个人住在北方一栋分租房里。贾菲打算等自己从日本回来后就去照顾她。我见过她写来的一封落寞的信。贾菲说他父母分手完全已是定局不过等他从寺庙里回来后他会看下自己能做点什么来照顾她。贾菲不喜欢谈论她,而他父亲当然根本从没提起过她。但我喜欢贾菲的父亲,他流着汗疯狂跳舞的样子,他不介意自己看到的任何古怪景象的样子,他任由每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在午夜时分冒着漫天抛洒的鲜花迈开舞步走向他停在路上的汽车回家的样子。

注291 O. O. Dowler,原型为英国诗人奥登(W. H. Auden,1907-1973)。

我跟贾菲父亲谈话说:“你对贾菲赤身裸体有什么想法?”

注292 Long Island,纽约州沿海岛屿。

似乎没有人介意。事实上我看见卡科埃忒斯和亚瑟·怀恩正衣冠楚楚地站在火光里与两个赤身裸体的疯子进行着一场礼貌的交谈,某种涉及国际事务的严肃交谈。最后贾菲也脱光了拿着他的酒瓶转来转去。每当他那些女孩里有一个看他一眼他就大吼一声朝她们跳过去然后她们就尖叫着跑到了屋外。真是变态。我想知道要是科尔特马德拉的警察听到这事的风声坐着他们的巡逻车呼啸上山的话会发生什么。篝火很亮,路上任何人都可以看见院里展开的一切。然而一切却奇怪地并无不妥,看见篝火,餐台上的食物,听见吉他手,看见茂密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还有几个裸男在派对里。

注293 St. Mark's Place,纽约曼哈顿第8街的部分区段。

“哦,我们刚刚决定把衣服都脱了。”

注294 Tough Shit Short,原型为美国诗人、作家、批评家艾略特(T.S. Eliot,1888-1965)。

“你们在干吗?”

注295 Savile Row,伦敦中部一老街,以男装定制裁缝闻名。

各色人等从城里不断涌来,大派对的消息在我们那些酒吧里不胫而走。突然我抬起头就看见阿尔瓦和乔治正在走来走去一丝不挂。

注296 Manuel Drubbing,原型为美国文学批评家、小说家特里林(Lionel Trilling,1905-1975)。

“不,对我来说佛教是结识尽可能多的人。”而他就在那里游走于派对之间真正和蔼可亲跟每个人握手聊天,一个常规的鸡尾酒会。屋内的派对越来越癫狂了。我自己开始跟那高个儿女孩跳起舞来。她很野。我想带一瓶酒偷偷把她领上山可是她丈夫也在。到夜深时候一个疯狂的有色家伙出场在他自己的脑袋和脸颊和嘴巴和胸口打起了邦戈鼓,猛击自己发出真正响亮的声音,一串很棒的拍子,一串精彩绝伦的拍子。每个人都乐了并宣称他肯定是一个菩萨。

注297 Omar Tot,原型为美国诗人、散文家泰特(Allen Tate,1899-1979)。

我出去到篝火边听卡科埃忒斯的最新妙语。亚瑟·怀恩正坐在一根原木上,衣冠楚楚,领带西装,我便走过去问他:“说说什么是佛教?是闪电的空幻想象魔法么,是戏和梦么,连戏和梦都不是么?”

注298 Albert Law Livingston,原型为美国诗人、小说家、文学评论家沃伦(Robert Penn Warren)。

“随便哪个你想要就带走。我今晚中立。”

注299 Sarah Vaughan(1924-1990),美国爵士乐歌手。

我对贾菲说:“你有这么些姑娘到底想搞什么?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么?”

注300 Ariadne Jones,原型为美国诗人、批评家、翻译家摩尔(Marianne Moore,1887-1972)。

同时在山上,星星在树梢点头打盹,偶尔有几对情侣偷偷搂脖子或是干脆带着酒瓶和吉他上来在我们的棚屋里单独开小派对。这一夜非常棒。贾菲的父亲终于来了,在放工以后,他是一个结实矮小的硬汉就像贾菲一样,有点秃顶,但浑身精力充沛而又疯狂之极就像他儿子一样。他立刻就开始跟女孩们跳起了狂野的曼波舞注308同时我狂敲着一个罐头。“来吧,伙计!”你从没见过一个更癫狂的舞者:他站在那里,向后弯腰直到几乎摔倒为止,对着女孩晃动自己的下身,大汗淋漓,热切渴望,咧嘴傻笑,兴高采烈,我见过的最狂野的父亲。最近他刚在女儿的婚礼上大闹了草坪喜宴当时他手脚伏地冲出来背上披着一张老虎皮,扑向女士们的高跟鞋狂吠不已。现在他抓着一个名叫简的高个子差不多六英尺的妞儿左摇右摆差点把书柜都撞倒了。贾菲不停游走在派对各部之间手里拿着一个大瓶子,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有一段时间客厅里的派对清空了篝火党然后没过多久塞切和贾菲便跳起了一段狂野的舞蹈,接着肖恩跳起来抓着她打转而她作势好像晕过去一般正好摔倒在坐地打鼓的巴德和我之间(巴德和我从未有过自己的女孩因而无视一切)并在那儿躺了一秒钟睡在我们的大腿上。我们接着抽烟斗又接着打鼓。波莉·惠特摩尔一直在厨房里外帮克莉丝汀做菜甚至自己也搞了一炉美味饼干出来。我见她很寂寞因为塞切在那儿而贾菲不是她的于是我走过去揽住她的腰但她望着我眼里那么恐惧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她似乎很怕我。普琳塞斯在那儿跟她的新男友一起而她也在角落里噘着嘴。

注301 Leontine McGee,原型为美国诗人博甘(Louise Bogan,1897-1970)。

亨利·莫莱那晚也来了,只待了一会儿,表现得非常奇怪坐在背景里读着《疯狂》注305漫画书和名叫《时髦》的新杂志,并提前离开留下了这句评语:“热狗太瘦了,你认为这是一个时代的标志还是阿默尔注306和斯威夫特注307都在用散漫的墨西哥人呢你觉得?”除了我和贾菲没人和他说话。我很遗憾看到他这么快离开,他像个幽灵一样捉摸不透,一如往常。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为这个场合穿了一件全新的褐色西装,而突然间他就走了。

注302 Ronald Firbank(1886-1926),英国小说家。

“呃我猜他是一个菩萨在其可怕的方面,大概就是我能说的全部了吧。”(旁白,戏谑地:“他一向都醉得离谱。”)

注303 Doctor Musial,原型为美国诗人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1883-1963)。

“史密斯怎么样?”

注304 Dee Sampson,原型为美国诗人、出版家劳林(James Laughlin,1914-1997)。

“我猜这个国家里唯一的真诗人,在这个小小后院的圈子以外,就是穆西亚尔博士注303了,他很可能正在他的客厅窗帘后面嘀咕呢就是现在,还有迪·桑普森注304,他太有钱了。还漏了我们这位亲爱的马上要远赴日本的老贾菲,还有我们哀号的朋友戈德布克和我们的考夫林先生,他的舌头可锋利了。上帝作证,我是这里唯一的好诗人。至少我已经有了一个诚实无政府主义者的背景。至少我鼻子上结过霜,我脚上穿过靴子,我嘴里有过抗议。”他捋捋自己的胡子。

注305 Mad,1952年创办于纽约,原为漫画书,后成为幽默杂志。

“罗纳德·费尔班克注302。”考夫林说。

注306 Armour,美国肉类加工企业。

外面院子里是一个更安静的场景,映着熊熊火光许多人坐在肖恩置放于火堆周围的长原木上,而在食台上则是一桌可供一位国王和他的饥饿随从享用的盛宴。这里,靠近火堆,远离邦戈连声的客厅的狂热,卡科埃忒斯正与本地才俊滔滔不绝地讨论着诗歌问题,用这样的语调:“马歇尔·达什埃尔注288太忙了要蓄养他的胡子又要驾驶他的梅赛德斯奔驰参加切维柴斯注289的鸡尾酒会还要爬上克娄巴特拉的尖顶注290,O·O·道勒注291老是乘着豪华轿车遍游长岛注292而夏天就在圣马克街区注293尖叫着度过,硬·屎·肖特注294唉摇身一变成了个戴圆顶礼帽穿西装背心的萨维尔街注295花花公子,至于曼努埃尔·德鲁宾注296他只是翻着硬币看谁会在小评论期刊里摔趴下,而欧玛尔·托特注297我没什么可说的。阿尔伯特·劳·利文斯顿注298正在忙着签售他的小说签名本并给萨拉·沃甘注299寄圣诞卡;阿里阿德涅·琼斯注300遭福特公司纠缠;莱恩汀·麦克吉注301说她老了,还漏了谁没有?”

注307 Swift,美国食品加工企业,后成为巴西肉类加工巨头JBS的子公司。

那天晚上酒像一条河从山上流淌而下。肖恩已将很多大块的原木归拢起来在院子里生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那是一个晴朗的星夜,温暖宜人,在五月份。所有人都来了。派对又一次很快变成了清晰分割的三块。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里我们用高保真音响播放卡尔·柴德尔注286的唱片还有很多女孩在跳舞同时巴德和我和肖恩有时加上阿尔瓦和他的新朋友乔治用倒置的罐子敲邦戈注287鼓。

注308 Mambo,一种源于拉丁美洲的舞蹈。

大派对之夜到来了。我几乎可以听见山下正在进行准备的喧闹之声而感到沮丧。“哦天哪,社交只不过是一个大大的笑容而一个大大的笑容无非是牙齿而已,我希望我能留在这里静息与为善。”但有人带了一些酒上来让我有了兴致。

注309 Mount Sumeru,印度教、耆那教和佛教宇宙中位于世界中心的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