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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种不可避免

注203 拉丁语:荣耀归于主。基督教圣歌。

注202 Atlantic Coast Line,1900-1967年运营的美国铁路公司。

注204 Saint Augustine(354-430),罗马基督教神学家、哲学家,以性欲为罪,曾希望自己年轻时被阉割。

注201 Sandy Cross,北卡罗来纳州纳什郡(Nash)一地区。

注205 Saint Francis of Assisi(1181/1182-1226),意大利天主教修道士,方济各会和方济女修会的创始人。

我的猫对着冰箱喵喵叫,急着想看都有些什么心爱的美味。我喂了他。

注206 《圣经·哥林多前书》3:18。

“愿寂灭与至福永在。”我晚上在树林里祈祷。我不断构想着更新更好的祈祷。还有更多的诗,比如来雪的时候,“并不常有,神圣的雪,如此轻柔,神圣的俯首”。有一次我写道“四种不可避免:一、霉烂的书。二、无趣的自然。三、沉闷的存在。四、空茫的涅槃,承认吧小子”。或者我这么写,在沉闷的午后无论是佛还是诗还是酒还是寂寞还是篮球都无助于我懒散而又热切的肉体之时,“无事可做,呜呼!几近于忧郁”。某一个下午我看着道路对面猪场的鸭子那天是星期天,听着高声布道的传教士在卡罗来纳州电台上嘶吼我便写道:“想象一下赐福予永恒中所有生生死死的虫豸以及吃掉它们的鸭子……即是你的主日学校布道。”在一个梦里我听到这些词语,“痛苦,那只不过是一个姘头的喘息。”但在莎士比亚这里大概会这么说,“唉,我保证,其中有一阵霜寒之音。”注212然后有一天晚饭后正当我在院子里寒冷起风的黑暗中踱步时我突然感到极度的沮丧而直接扑倒在地大叫:“我要死了!”因为在这个严酷不适于居住的地球的寒冷寂寞之中并无别事可做,而刹那间启迪的温柔至福便像我眼睑中的奶水一般令我温暖起来。我意识到这就是罗茜以及所有死者,我死去的父亲和死去的哥哥和死去的叔父和表亲和阿姨如今所知的真相,在一个死者的骸骨中才意识得到并且超越了佛陀的树和耶稣的十字架的真相。相信世界是一朵虚空的花,你便活着。这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流浪者。钻石的光在我眼中。

注207 《圣经·哥林多前书》4:8。

那个星期我独自一人在家里,我母亲得去纽约参加一个葬礼,其他人上班。每天下午我都带着我的狗走进松树林,阅读,学习,冥想,在南方温暖冬日的阳光下,黄昏时回来为大家做晚饭。另外,我还装了一个篮筐在每天日落时投篮。夜里,他们上床以后,我又在星光下有时甚至在雨中披着雨披回到树林里。树林友善地接纳了我。我以写一些艾米莉·狄金森注211小诗自娱比如:“点起一支火把,斗一个谎言家,有什么不同,在存在之中?”或者:“一颗西瓜籽,产生一种需要,大而多汁,如此的专制。”

注208 同上。

“对啊,”我想,“你要为短命的节目花老鼻子的钱……”

注209 《圣经·哥林多前书》6:2。

第二天是圣诞节前夕我用一瓶酒度过了这一晚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和纽约圣帕特里克大教堂举行的午夜弥撒里面有服事的主教,发光的教义,会众,牧师们穿着他们带饰边的雪白法衣对着仪式的大祭坛我觉得它还没有我在一棵小松树下的草席一半大。然后在午夜是屏住呼吸的年轻父母,我的姐姐和姐夫,把礼物放到圣诞树下满脸荣耀胜过罗马教会所有的Gloria in Excelsis Deo注203和它所有在场的主教。“因为毕竟,”我想,“奥古斯丁注204是个阉货而方济各注205是我的白痴兄弟。”我的猫达维突然赐福于我,可爱的猫,来到了我膝上。我拿出圣经靠近温暖的炉子和圣诞树上的灯光读了一点圣保罗,“倒不如变作愚拙,好成为有智慧的。”注206我又想到了亲爱的老贾菲并祈愿他正在和我在一起享受圣诞夜。“你们已经饱足了,”注207圣保罗说,“你们已经丰富了。注208圣徒要审判世界。注209”然后又爆发出一段美丽的诗歌比所有旧金山时代文艺复兴的所有诗歌朗诵都更美丽:“食物是为肚腹,肚腹是为食物。但神要叫这两样都废坏。”注210

注210 《圣经·哥林多前书》6:13。

狗儿冥想着它们的爪子。我们全都保持绝对的安静。整个月照的乡野霜一般无声无息,连兔子或浣熊的轻响都听不见。一派绝对寒冷有福的岑寂。也许有一只狗在五英里以外在向桑迪克劳斯注201吠叫。只有最微弱,最微弱的大卡车声从夜晚的三〇一号高速上传来,大约十二英里外,当然远处偶尔还有大西洋海岸线注202客运与货运列车南来北往到纽约和佛罗里达的柴油嗡鸣。一个有福的夜晚。我立刻便堕入了一种空茫无念的恍惚之境在其中又一次获得了“此念已止”的启示这时我叹了一声因为我不再需要思考并感到我的全身都沉入了一种确然无疑的幸福,完全放松并与整个梦与梦者与做梦本身构成的刹那世界安心共处。也有种种念头,比如“一个在旷野中行善的人抵得上这个世界造起的全部寺庙”。我伸出手去抚摸老鲍勃,他满足地看了看我。“一切有生有死的事物像这些狗儿和我都来来去去没有任何持续或自我的实质,哦上帝,因此我们根本不可能存在。多么奇怪,多么值得,对我们多么美好!多么恐怖啊倘若世界是真实的,因为倘若世界是真实的,它便会是不朽的。”我的尼龙雨披为我御寒,像一顶合身的帐篷,我盘着腿坐在冬天午夜的树林里待了很久,约一个小时。随后我回到房子里,在其他人酣睡的时候在客厅的火炉前取暖,随后钻进门廊上的睡袋里睡着了。

注211 Emily Dickinson(1830-1886),美国诗人。

他们都想让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靠着舒适的燃油火炉但我坚持把我的铺位设在(像往常一样)有六扇窗子望向冬季荒凉棉花田和远处松树林的后门廊上,让所有的窗户都开着然后把我心爱的旧睡袋在长沙发上铺开来享受冬夜的纯净酣眠任由我的脑袋埋进光滑尼龙的鸭绒温暖之中。等他们上床后我穿上夹克戴上耳罩和铁路手套又在外面套上那件尼龙雨披像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一样迈步出门走进棉花地的月光里。地上盖满了月照的霜华。沿路的老墓场在霜中闪烁。附近农舍的屋顶有如雪的白色镶片。我走过一垄垄棉花地身后跟着鲍勃,一只大捕鸟犬,和属于路上乔伊纳家的小桑迪,还有另外几只流浪狗(所有的狗都爱我)来到森林的边缘。在那里,上一年春天,我曾无数次走过一条小路到一棵最中意的幼松下面冥想。小路仍在那里。我进入森林的正式入口仍在那里,这是两棵均匀分布的小松树形成类似于门柱的样子。我总是在那里鞠躬拍掌感谢观世音恩准我进入树林。随后我就进去了,带着白如月光的鲍勃径直走到我的松树之前,我那稻草铺成的旧床仍在树脚下。我将我的帽子和双腿摆正坐下来冥想。

注212 《亨利四世》第四幕第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