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大金王朝:崩塌的帝国 > 第十九章 赵佶与宗翰

第十九章 赵佶与宗翰

“三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

“她们怎么会去呢?”

李师师想说什么,又突然打住了,她专注地照看煎茶的铁壶。

“走了。”

“师师,你想说什么?”

“走了吗?”

接着刚才的话题,师师回答:“有办法,只是她们不愿意。”

“就是最近。”

“什么办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李师师这回表示了惊讶。

“自杀!”

赵佶眼圈儿红了,叹了几口气,又说:“蔡京最喜欢的三个家姬,也被金兵主帅完颜宗望掳去了。”

“自杀?”

“这个,奴家不知晓。”

“对,自杀,”李师师坚定地盯着赵佶,两眼闪着眼花说,“相公,奴家敬您怜香惜玉,悲天悯人,男人疼爱女人,是女人的福气。女人天生是弱者,蒲柳之质,花月之姿,既拿不动枪,也舞不动棒,她们只能靠男人保护。但是,一旦男人保护不了她们,她们为了自己的名节不至于玷污,至少可以为自己准备一根绫带、一包砒霜,或者一把剪刀。”

“金人为什么要他们的脑袋呢?”

李师师凛然不可欺的正气让赵佶震慑,他放下刚刚捧到手上的茶汤,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一位红颜知己,动情地说:“师师,过去,我只觉得你千娇百媚,小鸟依人,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的英雄之气。来,敬你一盏茶。”

“听说是金人要他们的脑袋。”

两人对饮过,赵佶又问:“如今的皇上主战了,你作何感想?”

“师师,我是在作践自己吗?”赵佶手撑着额头,那样子有些可怜,“师师,跟着我干了一辈子的几个大臣,都被赐死了,一个个身首异处。”

“相公您呢?”

“呸呸!”李师师做了一个打嘴的样子,“相公,不要作践自己。”

“我问你呢?”

“我如今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相公,恕奴家说话放肆,如果皇上保卫不了臣民,所有的男人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这个朝廷恐怕就气数尽了。”

“相公,这不是奉承话儿。”

赵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师你说得好。”

“你别说这些奉承话儿。”

“相公,奴家得罪您了。”

“您是皇上他爹,太上皇,还是太上道君皇帝,比九五之尊还多一尊。”

“哪里话,哪里话。”

“我如今不是皇上了。”

李师师这时站起来,柔声问:“相公,您乏了吧。”

“皇上金口玉言,哪有闲话儿?”

“我……乏了。”

“陪我说说闲话儿。”

“走,奴家去给您捶捶背,捏捏脚儿。”

“怎么改呀?”

“好呀,师师,我等着你妙手回春哪。”

但赵佶今夜来天香楼就是想与李师师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他见李师师不肯接他的话茬,便有些不满了:“师师,你这扎嘴葫芦,能不能改一改?”

赵佶说着,便牵了李师师的手,朝绣房走去了。

李师师默不作声,她避讳在赵佶面前谈任何政事,更不会对朝中大臣说三道四。每每赵佶言及朝纲,她总是三缄其口。

南朝撕毁盟约并调兵遣将救援太原、中山、河间三府的消息传到大金西路军元帅府时,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六贼的首级也刚刚押运到大同。完颜宗翰吩咐将六函首级查验无误后送到一处闲置的小院里存押,然后喊来陈尔栻到帅府的花厅中商量对策。在上一次的谈话中,陈尔栻对南朝的叛盟早有预料。这次通过细作,得到了南朝皇帝诏旨的抄件。陈尔栻认真研究了这份诏旨的词意,对完颜宗翰说:

“是的。”赵佶苦笑了一下,脸色沉重了下来,“太子继位以来,一会儿主和,一会儿主战,各大衙门走马灯一样地换人。朝令夕改终是大忌啊。”

“南朝皇帝掩耳盗铃,贼喊捉贼。他说宗望大帅南陷隆德,这是因为隆德府所驻南兵出境骚扰我大金过境粮秣军需,这种做法首先就违反了和约条款;黜罢主和之臣,这是杀鸡给猴看。其实,偌大一个朝廷,如果没有主和之君,哪里会有主和之臣呢?如今主战派重新抬头,一定别有原因。”

李师师听出话中对她的爱意,心里头温暖,改了话题儿问:“相公刚才说,噩梦过去了?”

“老先生认为南朝皇帝突然叛盟,原因何在?”

赵佶晃了晃手中的月白盏,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懊恼地说:“谁能陪我煎茶呢?谁又能让我心甘情愿为她分茶呢?”

“还在赵桓这个少帝身上。”

李师师很感激赵佶对她的夸赞,不经意间,又向赵佶抛了一个媚眼,回道:“相公您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妙手啊!”

“与他爹赵佶没有关系?”

赵佶摇摇头,叹道:“有好茶,也有好水。古人有言,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我这次到江南,特别叮嘱妙官带了蒙山的贡茶,在瓜州,也取到了扬子江心的水。好茶与好水两全其美了,但是,就缺了你这样的佳人妙手。唉,茶饼里储存着烟花三月,若没有妙手,哪里又能回春呢。”

“没有。赵桓这个少帝,生性多疑,虽无主见却又刚愎自用,他对父亲赵佶信任的大臣一律诛杀,可见他不是阿斗。他的主战之论,主要是因为主和之臣都是他父亲的老臣,他不愿意成为影子皇帝,才决定拔擢几个主战的少壮派。”

李师师一笑谢了,又问:“相公,这次到江南,品尝到好茶了吗?”

“这几个少壮派能为他撑起社稷江山?”

赵佶又品了一盏,接着说:“师师,你的煎、抹、淬、筛诸样功夫,都无懈可击,唯有点茶再提升一些些,就是无人能及的上乘功夫了。”

“不能。”陈尔栻斩钉截铁地回答,“少壮派中,李纲、宇文虚中都是秀才,基本上没有沙场征战虎帐谈兵的经历。这一点,赵桓也是清楚的。还有一个少壮派姚平仲,他倒是打过西夏,也打过方腊,但此人好大喜功,率兵勤王,立足未稳就想劫宗望大营,两支人马全部被歼,他怕承担责任,便只身逃走,如今仍不知去向。所以说,南朝目下并无可用之人。赵桓为了纾解三府之危,只能任命种师道、种师中兄弟以及姚古,三人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这一把年纪还要带兵打仗,可见南朝将领实在无人可选。”

“承教了。”李师师虚心地回答,“奴家手笨,下次注意了。”

对于陈尔栻的分析,完颜宗翰完全赞同。去年腊月,他与完颜宗望同时发兵,却因受阻于太原,而未能按时赶到宋都参加围攻汴京的战斗,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南朝皇帝与宗望签订城下之盟,大金君臣无不额首称庆,宗翰表面上不说什么,私下里却表示羞愧。因为他的军队没有渡过黄河。当他听说肃王赵枢进入太原劝降失败后,他表面上愤怒,暗地里却拍手叫好。因为他可以借这个理由轰轰烈烈畅畅快快地踏平太原城了。他甚至想将太原城中的三十万军民全都杀光。为此,他暗中制订了移民计划,在大同的云内、天成以及代州、应州等地,迁移十五万人口充实太原,像金贝村这样让他放心的村子,大约有五十多个悉数迁往。迁移的人口中,三分之二原属辽国户籍,三分之一为汉籍。这件事情一直在秘密进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其中就有一个陈尔栻。

赵佶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品了一会儿,说:“师师,分乳的时候,要点几滴摊凉的蒸锅水,这样茶汤的回甘更好。”

在仔细分析了南朝君臣的心理以及眼下军事部署之后,完颜宗翰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句:“老先生,那六贼的首级运到了,您想不想去瞅一眼?”

说话的时候,李师师已煎好了茶,她双手捧了一只磁州窑的月白盏呈给赵佶。

“不不不,”陈尔栻像被大马蜂螫了一口,连忙摆着手说,“看一眼,会短我十年阳寿。”

“啊,我没想到这一层。”赵佶抬了抬手以示歉意,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好在这场噩梦过去了。”

完颜宗翰笑了起来,这一下他逮住了与陈尔栻开玩笑的机会:“老先生,您属啥的?”

“相公,快别这样说,”李师师赶紧制止,“杨玉环怎么死的?不就是在幸蜀的路上,因为六军不发,而被赐死吗?”

“属虎。”

“师师,你在我心中,就像是唐玄宗跟前的杨玉环……”

“您肯定弄错了,您应该属鼠。”

“妃子、皇子都不能跟着您去,我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理由与皇上同行呢?”

“不,我属虎。”

“一个都没去。”

看到陈尔栻较真儿的样子,完颜宗翰开心地大笑起来:“您连死人都不敢瞅一眼,您属哪门子虎呀!”

“皇子呢?”

“啊,原来大帅是在埋汰我。是呀,你我同病相怜,都胆小如鼠。”

“只去了几个。”

“咱胆小如鼠?您老先生把这句话说出去,恐怕老虎也会笑出尿来。”

“那么多妃子呢?”

“大帅,你真的胆小如鼠,要不,我给你数落数落?”

“当然去了。”

“你说。”

“相公,您去江南,东宫娘娘去了吗?”

“第一,你怕南朝的毒日头,节令一交立夏,你就早早儿跑到北地里避暑。还讥笑汉人,说他们都是蚊子托生的,喜欢大热天,还喜欢偷偷地叮人……”

“这怎么可能?”

“是的,咱说过,咱不喜欢毒日头,这也算胆小吗?”

“相公,您去江南,汴京城里的百姓不会说什么,但如果奴家跟着你同行,就会遭人唾骂。”

“当然算,要不你学后羿,把毒日头射下来。”

“我去江南避祸,让梁师成来接你同行,你为何要拒绝呢?”

“这是汉人的神话。”

“相公请讲。”

“大帅你不觉得,这神话有英雄气吗?”

赵佶不再坚持,他想起一件事,又问:“师师,我想问你一句话。”

“啊?”宗翰听出话中有话,“老先生,您往下说。”

李师师嗔了他一眼,娇媚地说:“不用您操劳,您教奴家的茶道,奴家练了多次,今儿个正好请您品鉴呢。”

“第二,你害怕南朝真投降。大帅,咱知道你的心思,南朝真的投降了,你这位战神就无用武之地了。”

李师师一边说一边摆开了各色茶道用具。赵佶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忍不住技痒:“师师,我来煎茶吧。”

“老先生,咱是那样的人吗?”

赵佶说着,脸色阴沉了下来。金兵南侵,一切都乱套了,很多时令饮食,现在很难吃到。李师师一旁安慰:“相公,这年头儿,能坐到一块儿喝盅茶,就是万福了。”

“成大事者,表面上看都是胆小之人,老虎打盹的时候最可爱,也最可怕。你回大同避暑,就是老虎打盹。”

“今年的新茶,几十样贡品,却是一样也未送来。”

“你不是爱听笑话儿吗?咱也会说呢。”陈尔栻说着收了佯笑,言归正传。

“是呀,去年的贡茶。相公您送给奴家的,我还存了两罐呢。”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老先生。”完颜宗翰说着压低了声音,“您说,萧莫谛的葬礼该怎么办?”

“去年的吧?”

“六贼的首级不是已经来了吗?”

赵佶尽管欲火中烧,但他毕竟是优雅的人,即便是男女之事,也不强人所难。他与李师师在茶案前坐下了。李师师问:“还是煎龙芽兰雪?”

“是的,可以利用萧莫谛的葬礼大做文章。老先生您有何高见?”

“好,喝茶,先喝茶。”

“大帅既这么问,肯定已经想好了。此事既掩人耳目,又郑重其事。”

二人上到二楼的客厅,一应陈设都没有改变。春夏之交,汴京的夜晚乍暖还凉,李师师小袖上襦,肩上搭了一领月白色的团花披帛,下穿一袭系及酥胸的桃红长裙,看上去既雅洁又娴静,特别是梳起的云髻中,没有插上大户女眷惯用的玳瑁七齿梳,而是簪了几朵应时而开的栀子花,香气悠悠沁人心脾。对女人穿戴打扮一向敏感的赵佶,早就注意到了李师师这身穿戴,特别是闻到栀子花的香味,赵佶便有些不能自持了,他与李师师双手相扣,四目相对,他脑袋往前伸了伸要与李师师亲嘴儿,李师师依了他。但嘴唇儿一碰,李师师又把嘴唇挪开了,她推了推赵佶,轻声说:“相公,先喝茶吧。”

完颜宗翰的目光在陈尔栻的脸上扫来扫去,他试图捕捉这位老头儿表情背后的东西,他问:“您看出什么来了?”

对于枢密院人事更替,作为太上皇的赵佶很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过去,他在朝廷里呼风唤雨,围着他转的大臣一茬一茬的,他从没有尝到过孤独的滋味。可是眼下,偌大一个京城,能够陪他聊聊闲话儿说说心思的,他扳起指头数不会超过四五个人,这其中就有一个李师师。

陈尔栻反问:“昨日,你派完颜希尹大将军回上京,是不是请吴乞买皇帝下达二次南伐的圣旨?”

宰相为天下文官之首,也称为宰臣、宰执、太宰、宰揆等。枢密院副使则称为少宰,可兼尚书令职。三省中中书令权重最大,凡拜相者,一般都当过中书令。赵桓并不太欣赏张邦昌,但对他也无恶感。从资历上考量,聂昌、李纲、吴敏、宇文虚中均资历太浅,能当上相臣就已经是破格提拔了。赵桓思虑再三,只能让张邦昌临时上位了,同时让聂昌出任少宰,唐恪出任同知枢密院事,许翰任御史中丞襄赞军务等等。赵桓认为重用这几个藩邸旧臣,就可以控制枢密院。一俟时机成熟就让聂昌取代张邦昌。但赵桓所不知的是,张邦昌与这两位相臣过去就交谊不薄,加之政见完全相同,枢密院依然被主和派的首领牢牢地控制。

“是的。”

不过,让张邦昌接替李邦彦,倒也不全是赵桓的本意。宋朝体制,皇帝之下,设一个中书省,中书省主领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三省长官,均有枢密院副使荣衔,而中书令即行使宰相之权,三省长官则为副相。而枢密院中除枢密院正使,还设有同知、参政等职务,亦称为入阁长官。凡被任命执掌方面大事者,亦会同时给予同知、参政荣衔。李纲、种师道便是这样。官场称这样的高官为“相门中人”,亦称他们为相臣。

却说完颜宗翰因为萧莫谛之死,恨不能立刻处死完颜希尹,他听从了陈尔栻委婉而又恳切的劝告,打消了手刃仇敌的念头。他不但将希尹释放,并让他继续担任监军的职务。希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宗翰对他如此宽宏大量,自是感激非常。宗翰这回派他回上京面圣,一是免除他在即将举行的萧莫谛葬礼上的尴尬,二是的确如陈尔栻所言,他让希尹去请求二次南侵的圣旨。

这一诏书明确表示赵桓对金国的态度由主和变成了主战。接着,赵桓又命吏部将一些有才能而不见重用或因主战而遭贬斥的文武官员重新拔擢起用,如出任御史中丞的吕允中、御史大夫的陈过庭以及武将刘耠、张叔夜等。这些重新荐拔的大臣里面,有一个人特别值得一提。七年前因反对联金灭辽而遭免职,宣和四年逢徽宗大赦又重新起用为巴州通判的宗泽,被陈过庭举荐,以六十七岁高龄录用为抗金前线的磁州知州,这件事一时传为美谈。但是,在这一次官场人事大调整中,赵桓再次重用藩邸旧臣如太子洗马唐恪、讲官许翰、耿南仲等。最让大家不解的是,聂昌不但没有被免职,反而升为同知枢密院事,接替张邦昌留下的少宰之位。这三个人一直都是和议派的重要角色。因此,一些主战派官员担心李邦彦虽然去职,但他的治国方略依然如影随形在权力中枢起到作用。最让主战派官员心里头不爽的是,接替李邦彦担任宰相的张邦昌,是一个首鼠两端不折不扣的主和派。

陈尔栻接着问:“你让李老三组织几十名铁匠,日夜不歇赶制三万副马掌,限本月底交付?”

金人誓盟,终不可保。今完颜宗望深入,南陷隆德,先败原约。朕夙夜追咎,已黜罢主和之臣。其太原、中山、河间三府,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命种师道为河北、河东宣抚使,驻滑州。姚古为河北制置使,种师中副之,古总兵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师道合山东、陕西关河卒,屯沧、卫、孟、滑,备金兵再至。

“是的。”

不过,把当了不到一百天的宰相李邦彦罢黜,在朝野依然引起巨大的震动。一些主战的文武大臣如李纲、种师道、宇文虚中等,莫不拍手称快。但是,接任宰相的张邦昌与李邦彦沆瀣一气,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关于李邦彦为何丢了官,坊间有多种传闻,有的说他因诛杀六贼而得罪了太上皇,有的说是因为李纲屡屡上奏弹劾,说李邦彦对金和谈中出卖利益太多等等。更多的人认为这是权力倾轧所致,而且对赵桓立场的转变则将信将疑。在手诏颁布两个时辰后,又一诏书传了出来:

“大帅你准备即刻攻克太原?”

按赵佶的要求,应该是李邦彦与聂昌一起撤免,但赵桓只撤免了李邦彦及他的几个与大金和谈事务有关的党羽,聂昌却还保留官职。如此处理,一来聂昌是赵桓当太子时的老师,二来聂昌刚接手对金事务,仓促罢黜恐会对时局产生不利影响。赵佶对赵桓的袒护之心能够理解,对他并不能自圆其说的解释不予戳破。

宗翰诡谲地一笑:“老先生,种师道种师中兄弟,还有那个姚古,年纪都比我大了一倍多,战胜这三位老英雄,就等于射下了南朝的三颗毒日头。”

金人叛盟深入,其主和议者李邦彦,奉使许地李棁、方邺、郑望之等,悉行罢黜。

“好,你要当后羿了。”

却说赵佶父子于龙德宫相见的第二天,赵桓便手书一诏:

“老先生,您问了咱那么多,咱现在求您办件事儿。”

今天是赵佶回到汴京的第三天,待在龙德宫中,他一直心情烦闷。一来是思念心切,二来是离京三个多月,每每有隔世之感袭上心头,所以才急切地想来天香楼解闷。

“大帅不必客气,你说。”

李师师说着,强忍了眼泪,两人不再说话,牵着手进门上楼去了。留下妙官等几位太监,在院子里守候。

“南朝的葬礼是不是应该有一篇祭文?”

“苦也不苦,只是心酸。”

“是的。”

赵佶意识到自己走嘴儿了,连忙解释:“哎呀,这话问得不好,师师,我这皇帝没当好,害得你受苦了。”

“您替咱写一篇。”

李师师反问,语气中含着哀怨:“相公,您说呢?”

“给萧莫谛?”

借着朦胧的灯光,赵佶看着薄施脂粉的李师师,心里头既有欣喜也有酸楚,上前拉了她的手,急切地问:“师师,这一向可好?”

完颜宗翰点点头。

掌灯时分,一乘四人抬暖轿落在天香楼院子内,青衣小帽穿戴的赵佶从轿子里出来,李师师站在轿门外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