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摇白旗的显然不满意,“你这位兵爷,怎么连肃王也不知道?肃王是二太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什么肃王?咱不知道。”
“啊,皇上亲弟弟来了,快,快开门!”
“肃王。”
哨长一面吩咐人赶紧报告上司,一面亲自带人下楼,把这支小队伍迎进了城门,并带着他们前往设在东街上的太原府衙门。
“谁呀?”
知府张孝纯与两河宣抚司统制王禀正好在府中廨房议事,听说肃王来到太原城,连忙出衙迎接。
那支小队伍原地站住了,打头的摇了摇小白旗,大声回答:“不要放箭,我们负责护送肃王殿下前来。”
一番寒暄后,张孝纯才知道肃王一行为何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来到太原城。却说大金东路军从汴京撤离后,并没有回到燕京,而是退到保州安营扎寨。因为保州与中山、河间两府很近,离太原也不甚远,完颜宗望在保州屯下重兵,乃是为南朝顺利交割三府而增大震慑。尽管南朝枢密院任命从开封府尹改任户部尚书的聂昌出任交割使,将诏书迅速送达三府,却遭到三府官员及军民的强力抵制,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没有哪个府县肯改籍隶属大金。三月上旬,作为人质随宗望住在保州的肃王赵枢突然接到大金军东枢密院使函件,要他随同三镇交割副使路允迪并属官宋彦通、滕茂实等一起前往太原,劝说太原知府、两河巡抚司都统等军政官员放下武器办理一应交割事务。函件刚一宣读,负责护送他们的金军将领便催促他们立即上路。这一行从保州出发,经宣化、阳原、浑源、繁峙、代县、原平、阳曲而抵达太原。肃王等人只知道此行是完颜宗望的命令,却不知这个主意是完颜宗翰提出的,这就是在金贝村完颜宗翰向陈尔栻所言的第二方案。
岗哨一声喊,守城的官兵都冲进了掩体。一名哨长躲在马面里头喊话:“你们站住!再往前走咱就放箭了。”
得知肃王此行的目的后,张孝纯与王禀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踌躇着不知说什么好。趁这空儿,路允迪的属官宋彦通开口说话了:“知府张大人,咱们一行今天从原平赶到这里来,中午在阳曲吃了小半碗面鱼儿,如今四五个时辰过去了,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说正事儿前,你先让咱们吃顿饱饭。”
“来人了!”
张孝纯听了,起身与门口的亲兵耳语了几句,亲兵便出去了,不多会儿,亲兵回来,一手拎着一只篾箩,里面盛放着七八只拳头大的麸饼,另一只手拎了一只水罐。
薄暮时分,已被围困三月有余的太原城,除了飘扬在城头上的官军的旗帜显露了一丝生气,整座城市都显得过于森严。还有两天就到了谷雨,郊原开始返青,城里不多的梨、桃、杏花都瑟缩着绽开了。战争让一切都改变了,甚至春天。今年的雨水特别少,本来就比较干燥的太原显得更加枯涩。在土城墙上值守的官军们,虽然不再感到寒冷,但向晚的寒风仍然让他们体会到更深的精神上的折磨。在几声凄厉的乌鸦的叫声中,东城楼上的岗哨忽然发现有七八个人从木栅阵中钻了出来,领头的一个,手上举着一面小白旗。
宋彦通瞅了瞅篾箩,问:“这是什么?”
正这么说着,围困太原的银术可派来的信使追到了这里,他给完颜宗翰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南朝的割地使进了太原城后,拒绝投降的张孝纯与王禀当众将他杀了。闻听此信,完颜宗翰并不感到意外,他对陈尔栻说:“老先生,咱们立即启动第二方案。”
“麸饼,”见宋彦通茫然,张孝纯又补充说,“连面粉带麸皮一起烙成的饼,叫麸饼。”
“不用不用,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味。”
“罐子里面是什么?”
“老先生,您想吃龙肉,咱办不到,喜欢羊杂碎,咱让您天天吃,咱在大同物色一个最会做羊杂碎的人,跟着您,打太原、打开封,都让他一路相随。”
“凉水。”
陈尔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逗得宗翰笑起来。
宋彦通叫了起来:“知府大人,你让肃王吃这个?”
“就为这一碗羊杂碎汤。一出家就得吃素,我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羊杂碎。”
不等张孝纯开口,王禀抢先回答了:“宋大人,这是太原城最好的吃食儿。”
“为什么?”
“你们吃这个吗?”
“我差远了,我一直想出家,就是出不成。”
“不,咱们没有资格吃它。”
“您不也一样吗?”
“那谁吃它?”
“我羡慕澄宇老和尚,真正地六根清净,大修行人。”
“守城的战士。”
“当然知道,”宗翰又要了一张烙饼,“咱们活捉天祚帝时,澄宇老和尚也在队伍里,您见了澄宇,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连几天,除了唠嗑儿还是唠嗑儿。”
“我……”宋彦通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可是,我喝了满满一碗羊杂碎啊!”陈尔栻认真地说,“大帅,我信佛,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相信是不是?”王禀问。
这时候已接近正午,宗翰接受扎力布的邀请前往村头小吃店喝了一碗羊杂碎汤,啃了两张烙饼。他还没怎么吃,陈尔栻却打起了饱嗝儿。喝汤水的时候,宗翰取笑他:“老先生,咱看您的饭量,比老鼠大不了多少。”
“是的。”宋彦通接着问,“你们吃什么?”
宗翰说着,吩咐卫队长给老村长扎力布支付二十两银子作为上巳节的费用。
“我们吃的当然要比战士好。”
“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那,让肃王吃你们的。”
“咱也可以把萨满请出来,汉人的上巳节,女真与契丹的萨满仪式,这样才能热热闹闹。”
“那不行。”张孝纯头摇得货郎鼓似的。
“你认为呢?”
宋彦通觑了一眼路允迪,见他微微颔首表露出怂恿的意思,便拉住那位亲兵的手,命令他带往厨房。不一会儿,宋彦通便跑了出来,一副作呕的样子。
扎力布听了,心中既欣喜又紧张,欣喜的是宗翰大帅如此信任他,紧张的是他担心完成不好这项神圣的任务,他用请教的口气问宗翰:“全用汉人的形式吗?”
路允迪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宗翰说这些话时,眼睛里始终噙着泪花,他的话中有一点孩子气,甚至比李老三的歌声还要浪漫,但他的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不是在交代一场祭祀而是在下达军事行动的命令。
宋彦通哭丧着脸,用那种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锅里煮了一只老鼠,一只剥了皮的老鼠,样子吓死人了。”
这是汉人的《招魂曲》,它没有萨满歌曲那样辽阔奔放,但却真挚缠绵。听着听着宗翰的眼眶湿润了,他走出厝屋,对还在烧着钱纸的老村长扎力布说:“你把所有的村民找来,上巳节不要过得冷冷清清,要热热闹闹。既然是鬼节,就要让所有的亡灵都能回家,你们要让萧莫谛回家,让耶律余睹与他的儿子回家。我的将士们在伐辽、伐宋的战争中也死去了不少,今天,你们要让他们还阳,让他们回家去见亲人。”
一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肃王,这时候真的呕吐了起来,但呕无可呕,只吐出几口清水。
二月二龙抬头哇,三月三抛绣球哇。接球的亲人都还阳啊,头戴莽花儿回家乡啊……
路允迪半是感动半是惊讶地问:“张大人,你们吃老鼠?”
老村长扎力布与李老三在门口烧起了钱纸,几个婆姨围着棺材绕圈儿,唱起了小曲儿:
“不,是杏花羹。”
听了这席话,完颜宗翰重新回到厝屋,他从几位婆姨手中接过细碎的莽花,一枝一枝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棺材上,一边摆,一边说:“谛妹,今天是汉人的上巳节,金贝村的契丹人早已把上巳节当成自己的节日了。我想你肯定也愿意过这个节日。来,把你的手给我,我牵着你的手回家。”
张孝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难堪,故意说得很轻松。真实的情况是:围城三个多月后,城里囤积的粮食消耗了大半,而战争又遥遥无期。张孝纯于是与王禀会商决定,从三月开始对全城军民减少粮食的供应,战士们一天可供应四两麦子,平民减半,而城里的官员不能享用特权多吃多占,粮食供应量与市民一样。张孝纯与王禀更是以身作则,能省一口就省一口。今天下午,衙门里安放的捕鼠器刚好捕到一只老鼠,张孝纯便邀来王禀打牙祭。院子里有一棵杏花树,花瓣飘落地上,他别出心裁让人扫了花瓣,放进锅里与老鼠同煮。
陈尔栻看出他的心思,补充说:“辽国拿到汉人居多的燕云十六州之后,辽太祖便决定将本属汉人的春节定为辽国最大的节日。同时,也开始使用汉人的二十四节气以区别四季。为了方便处置契丹和汉人的事务,又创设了北院宰相与南院宰相,这是一个创举。但开科取士仍采用汉人的办法,春水秋山又保留了契丹的传统。这些国策的实施,稳定了汉人,使燕云十六州成为了大辽国中可与南朝比拟的繁荣富庶之地。国同制,治者易;民同俗,便相亲。大致就是这个道理。”
听到杏花羹的真相,肃王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但宋彦通仍然不为自己提出的过分要求感到羞耻,这会儿看到肃王流泪,他反而说:“张大人品性高尚,的确让人感动,但城里既然还有粮食,你至少可以给肃王烙一张饼……”
宗翰陷入了沉思。
“闭嘴!”
“过呀,怎么不过呢?”扎力布理直气壮地回答,“咱们金贝村,既有女真人,也有汉人、契丹人,这三个民族的节日咱们都过呢。如女真人的放偷节,契丹人的斡包节,咱们都过呢。”
忍无可忍的肃王终于发怒了。宋彦通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退到角落里坐下了。
宗翰善意地笑了笑,又调侃说:“契丹人也过汉人的节日吗?”
肃王本就体弱多病,当了人质之后饱受颠簸之苦,消瘦了一大圈。他揉了揉发黑的眼圈,拭去泪花,问张孝纯:“你那杏花羹煮好了吗?”
扎力布回答:“是呀。”
“在锅里呢。”
宗翰问他:“你不是契丹人吗?”
“能不能分一小碗让我也尝尝?”
扎力布动情地说:“死去的祖宗永远是祖宗,死去的亲人永远是亲人,阴阳相隔,但亲情永没有阻隔啊。”
“殿下,这可不行。”
“啊?”
“我,我想吃。”
老村长扎力布插话说:“大帅,今天帅夫人会跟着你回去的。”
肃王嗫嚅着,那表情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吴二爷对陈尔栻拱了拱手,又接着说:“大帅上巳节从前线赶回来看看帅夫人,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
张孝纯瞧着肃王难受的样子,只得说了实话:“殿下,卑职都还没吃过,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陈尔栻接腔回答:“听说汉人祖先轩辕氏黄帝的诞辰是三月三,后来把上巳节定在三月三大概有这个原因。从祭奠黄帝到祭奠亲人,慢慢这样演变,上巳节相沿成习,就变成鬼节了。”
“那,你也别吃了。”
“这个,这个……”吴二爷一时回答不上来。
肃王说着,从篾箩里拿起一只麸饼,塞到张孝纯手上,张孝纯不好推辞,掰了一半给王禀。
“怎么又成了鬼节呢?”
廨房里的人便都就着凉水吃起了麸饼。在吃的时候,路允迪在一旁细心地观察,张孝纯的吃相很优雅,小半个麸饼在他手上一点一点掰着吃,咀嚼的时候既不张嘴,也不发出声音;而王禀则不同,张孝纯把大半个麸饼给了他,他当即就扔进了嘴里,三下两下就吞到肚里去了。路允迪过去没有和这两人见过面,更谈不上打交道,但通过当下的观察,他判断张孝纯行事缜密,处事三思而后行,极少失误;而王禀行事果断,认准了的事,撞到南墙不回头。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共事,可谓阴阳互补:一个仔仔细细,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善驭人心,一个不畏强敌。这样的黄金搭档,在官场上极难寻找。汴京之所以不战自溃,是因为秉轴大臣之间出现了裂痕,太原城之所以久攻不下,是因为眼前这文武二人肝胆相照,坚如磐石……
“这节日由来已久,春秋时就很流行。”吴二爷毕竟是私塾先生,一说话就引经据典,“《论语》中记载,‘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那时候,上巳节是友人相聚,踏青赏花之节。”
这么思虑了一番,路允迪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在和谈时,皇上应金军完颜宗望的要求,特意增加一条,任命聂昌为三府交割使,在聂昌的建议下,长期在聂昌手下为官的路允迪被皇上任命为交割副使,同时还任命宋彦通、秦桧、王景中三人为交割计议使。这三人一人负责一府之割地事务。秦桧负责中山府,王景中负责河间府,宋彦通负责的就是这太原府。大金东路军北返的时候,聂昌在京坐衙不出,说是要居中调停上传下达。路允迪则带着计议使随金军行动。到达保州后,秦桧与王景中先到了中山、河间两府联络交割事宜,均遭到了拒绝。路允迪被完颜宗望找过去三次,每次都严加申斥。路允迪每次挨骂之后,都立即写了手本通过驿传送到聂昌手上。但聂昌并没有即刻答复,直到九天前,才回复一纸短札:“前后四次手本收悉,已呈御前,圣命不改,尽快办妥交割事宜。”收到这封信前,路允迪甚至还认为朝廷会改变初衷,不再交割三府。但这封信让他在失望之余,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推动交割之事。当他得知要陪肃王一起前来太原劝降张孝纯与王禀时,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佩服张孝纯与王禀二人守城却敌的事迹鼓舞了南朝的人心士气,另一方面又担心此行若无功而返,肃王与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会受到严重威胁。在路上,他避开众人单独与肃王聊了一次,询问肃王对太原交割的态度。肃王说:“既然皇上同意割让三府,我等岂能违背?”路允迪探到了肃王的底细,便下定决心要来太原劝降了。
“啊,还有这样的节日?”宗翰感到惊奇。
一人一个小麸饼,很快就吃完了。尽管都没有吃饱,却也都不好意思再要。路允迪便破题说正事了,他说明了此行是按皇上的旨意办理太原交割事宜。一听这话,王禀首先炸了:“说割就割,太原是一只破鞋吗?这么遭皇上讨厌?”
“袚除灾咎,给死去的亲人烧钱纸,让他回家。”
路允迪小心解释:“不是皇上嫌弃,是金国方面强要。”
“这是个什么节日呢?”
“他强要咱们就必须给吗?咱要你家的田地,你给不给?”
“这是汉人的节日。原来是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汉代之后,就定在三月初三这一天。”
“这得要掂量掂量,”宋彦通又站出来插话了,“人家是强盗,提着板斧上门了,你是要命还是要田地?”
“上巳节?”宗翰没有听说过。
“你难道没长手吗?人家要你的命,你难道不能操家伙要他的命吗?就怕你们这帮酸秀才误导皇上,一提金狗子,吓得卵袋儿都掉了。”
“当然是,今天是上巳节呀。”
“你敢骂人?”
宗翰听出吴二爷话中有话,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宋彦通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站起来示威,王禀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朝着他吼:“你要怎么着,别看你是个六品官,咱不敢招惹你,谁他妈当卖国贼,咱就揍谁!”
吴人初取了头上的瓜皮帽打了个揖表示礼敬,接着说:“大帅,你在太原的战事那么吃紧,却特意赶回来,选了今天看帅夫人,真是情义之人哪!”
眼看两人如同鸡公比势,张孝纯立忙劝阻,他示意王禀坐下,而后转向肃王,虔敬地问:“肃王,太原是守还是降,卑职想听听殿下的令旨。”
“吴二爷,你要说什么?”
肃王的态度已在路允迪面前表明了,但慑于王禀的气势,他不敢直说,而是迟疑着问:“你们能守得住吗?”
宗翰说着就要走,扎力布赶紧拦住他,把长了花白山羊胡子的吴人初推到他跟前,介绍说:“大帅,这是咱村里教汉文的私塾先生,叫吴人初,按辈分,村里人喊他吴二爷,他有几句话要对您大帅说呢。”
“守不住。城里不足四万兵力,而金军却有四十万人。”
宗翰看到婆姨们捧着的鲜花小如霜絮,既不鲜艳也不水灵,便道:“多谢你们,萧莫谛就喜欢花儿。”
“那你为何还要守呢?”
扎力布说:“婆姨们采到这些花儿不容易呢,一大清早就满世界跑着找,才找到这些。”
“老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咱们不守谁来守呢?殿下,孝纯是一介书生,当不了英雄,却也不愿意当数典忘祖的不孝子孙。”
完颜宗翰被感动了,他略微弯了弯腰表达了谢意,问:“田野上的雪还没化完,你们从哪儿采到的鲜花?”
张孝纯说着动了感情,突然间涕泪滂沱,在场的人有的陪着流眼泪,有的惊呆了像一个木偶人,有的惊慌不知所措。
答话的是老村长扎力布,他指了指几位婆姨,只见她们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一束花。
张孝纯此时屁股离了椅子,走到肃王跟前双腿跪下,禀道:“殿下,你若能见到皇上,请转告他,臣与王禀为他守太原,臣在,太原在!臣亡,必亡于太原。城里所有的军人与百姓,誓与太原共存亡。”
“给帅夫人送花儿来了。”
此时的肃王,也是泪如雨下,他起身上前扶起张孝纯,深情地说:“孝纯大人,我一定给皇上写信,将你的话转告给他。朝廷有你在,便有了正气;太原有你在,便有了希望。孝纯哪孝纯,请你坐回到椅子上,受我三拜!”
从厝屋里出来,已是辰时刚过,响亮而又略含潮润的阳光洒了一地。只见老村长扎力布和村里唯一一个教授汉文的私塾老先生吴人初领着几个婆姨慌慌张张跑过来。完颜宗翰感到奇怪,他与陈尔栻对视了一眼,不等他们开口,卫队长抢先问:“你们这是干啥呀?”
肃王说着把张孝纯往椅子上推,张孝纯哪敢接受,坚辞不敢坐椅。争论不下时,一位哨官进来禀告:“大人,城外又来了一哨金军人马,嚷着说要接肃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