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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幕天坡劫营战

赵桓无法推卸,只得在李邦彦的陪同下一脸愁云来到保和殿,强打精神坐在御榻上,宣大金特使图朵、吴孝民、王汭三人进殿。甫一坐定,李棁就简述了前往金营交割金银及三府图册的经过,并呈上了大金国枢密院开出的收据。赵桓听了表情木讷,不知说什么好。为避免冷场,李邦彦勉强挤出笑容,寒暄说道:“图朵将军连日往返,路途多有辛苦。两国和谈,还望诸位特使多言我南朝诚意。体察圣明,顾念苍生,有劳诸位了。”

这时候,妙官进来禀告了金使候见的消息。患了“恐金症”的赵桓又紧张起来,他本想让李邦彦代替他前往见面。但李邦彦感到此回金使重来,必会挟威问罪。重启和谈也会开出更为严苛的条件。他不敢承担责任,便以金使强调必欲面见皇帝为由,力劝皇上驾临保和殿亲自会见。

听了李邦彦的慰问之语,图朵不置可否。他与吴孝民互换了一个眼色,开口言道:“丞相你尽说些软话儿,咱们这次来,可是带了大礼物送给皇帝。”

“啊,你这样解释。”赵桓转怒为笑,自圆其说,“唔,朕就是这样想的,不能让小鬼儿得逞,爱卿,你懂朕!”

“啊,你们带了礼物?”李邦彦吃惊地问,“是宗望元帅带给皇帝的吗?”

李邦彦回答:“皇上您写下‘成’字是说有人想破坏和谈,如果他们成了,咱大宋就完了,所以不能让这些人阴谋得逞,您又写了‘不成’这两个字。如今,您拈到了‘不成’这字条儿,这是天意。天不灭宋,让那些捣蛋鬼都像小鬼一般,被天煞星捉了去。”

“正是。”

“恭喜?李邦彦你要说什么?”

图朵一挥手,站在殿下候命的金差抬上来两只红木箱,在御座前放下。

李邦彦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赵桓深深一揖,从容禀道:“皇上,老臣恭喜您了。”

赵桓见这两只红木箱半旧不新,漆片多有脱落,一看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用物,不免狐疑地问:“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赵桓鼓起勇气拈了那一只,拿起来展开一看,竟是“不成”这两个字,他顿时勃然大怒,手指头差一点戳到李邦彦的鼻子上,骂道:“这是天意吗?嗯?你说老天爷要把咱大宋往火炕里推了?”

“打开便知。”

“那就拈这一只吧。”

图朵说完,两名金差便掀开箱盖,扯开两片满是污渍的白布,但见箱子里是两颗结满血痂的人头。

李邦彦狡猾地回答:“皇上圣明,拈哪一只都是天意。”

赵桓吓得差一点没晕过去,两手紧紧捂住脸,尖叫道:“快,快抬走!”

赵桓指着靠近龙椅的那一只纸团,问李邦彦:“太宰,拈这一个怎样?”

李邦彦等一干陪同接见的官员,也都惊得木偶一般。图朵见南朝君臣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歇斯底里大笑起来,他踱到赵桓跟前,问道:“南朝皇帝,你也不问问这两颗人头都是谁的?”

赵桓觉得李邦彦说得有理。他双手合拢,把那四个小纸团抖了抖,然后一松手,四个小纸团掉在地上,赵桓盯着它们,像盯着四只小火球,伸了两次手又缩回来。李邦彦一旁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天子此时是既恐惧又期待。

赵桓仍捂着脸不作回答,并且干呕起来。李邦彦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心虚地斥责道:

“啊,是这样!”

“图朵将军,你身为大金国使者,怎么能在我朝皇帝面前,玩这种恶作剧?”

“不是不奉旨,而是不敢僭越,因为这社稷江山是皇上您的。”

图朵一声冷笑,厉声喝道:“谁给你们玩恶作剧了?本将军是奉大元帅之命,交还你们南朝将军的首级。”

“你不奉旨?”赵桓满脸不高兴。

图朵说罢,从左边箱子里拎出一颗人头,对着赵桓晃了晃,嚷道:“皇帝、丞相你们看清了,这是昨夜劫我幕天坡大营的主将陈开,咱们大旲将军将他斩落马下。”

赵桓古怪的想法让李邦彦哭笑不得,但他既不敢违抗,又不敢遵旨,他害怕自己万一拈到了“不成”,让皇上不高兴,岂不是惹火烧身?这琉璃球儿神色严峻地禀道:“皇上,这抓阄关乎社稷安危,臣担当不起,还是您亲自来吧。”

赵桓隔着手指缝儿瞧了瞧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眼角滚出了泪珠。

赵桓神经质地说:“这四个小纸团,有两个‘成’字,两个‘不成’,朕现在扔到地上,你来拈一个,若是拈到了‘成’,兴许还有救。”

图朵又拎起另一颗人头,说道:“这是在牟驼岗被咱们处决的杨可胜将军,这货打仗不咋的,但不是孬种。被咱们活捉了,他坚决不投降,还满嘴脏话骂人,把咱大元帅惹恼了,这才杀了他。现在咱们送回这两颗人头,请验收。”

“抓阄?”李邦彦感到奇怪。

图朵说罢,把人头又塞回到箱子里。李邦彦几乎是呻吟一般地说:“查验了,抬下去吧。”

赵桓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瞅着李邦彦,像瞅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忽然,他走到书案前,在笺纸上一连写下四个“成”与“不成”字样,然后揉成四个小纸团,对李邦彦说:“来,咱们来抓阄。”

图朵跺了跺脚,不屑地说:“怎么你们对待自己的英雄,就这样害怕,这可让人寒心哪!”

“再难,这和谈也得成功!”

“咱们会厚恤他们。”李邦彦的话语有气无力。

“皇上,难度加大了。”

谈正事儿之前,图朵先闹这么一曲,把大宋君臣弄得狼狈不堪,也给会见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当话题回到和谈上,依然是图朵先说话,口气仍咄咄逼人。

“现在,金人还会和谈吗?”

“皇帝,咱们大元帅问,双方商定停战三天,后又应你方要求再续两日。可是,昨天才是第三天,你们就派重兵劫营。这样撕毁和约,是你皇帝的决定吗?”

李邦彦点点头,回道:“京城里头已是沸反盈天。有人说风凉话,姚平仲这是早起的虫儿遭鸟啄。皇上,咱们可是破屋又遭连夜雨。”

赵桓摇摇头,额头上渗出冷汗。

得知这一消息,正在上书房与李邦彦密谈的赵桓立刻就头皮发麻背心发凉,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此前他已得知劫营失败,并因此迁怒于姚平仲,传旨让姚平仲入城面圣。他想把姚平仲诳进城来逮捕,明正典刑。但不久又接到报告,惨遭败绩的姚平仲没等到天亮,就星夜仓皇逃走,现一时无法追踪他的去向。这一来更让赵桓心绪烦乱,他本想让姚平仲力挽狂澜,又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几万熙河兵横尸荒野。没有不透风的墙,姚平仲劫营失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汴京城里更加人心惶惶。一大清早,赵桓传唤李邦彦来上书房,一见面就劈头问他:“昨夜的事,你知道了吗?”

李邦彦替皇上解围,理直气壮地回答:“劫营之事,皇上全然不知。”

奉完颜宗望之命,大金使者又随李棁、方邺来到汴京城内面见南朝皇帝赵桓。所不同的是,这次使者除了图朵、吴孝民外,又增加了王汭一人。这王汭本是元帅府中的粮秣官,添加他乃是为了催收金军索要的金银及牛马、布匹一应物资。

“那是谁的主意?”

李纲审时度势不敢恋战,选择了撤退,将五千禁军完好无损地带回城中。

“姚平仲。”

李纲出城时,战斗已接近尾声。但李纲对城外这场战斗的情况全然不知,从天津门到幕天坡,不过五里路程,从落荒而逃的熙河兵口中,他知道了真相。杀性正旺的金兵此时也闻讯赶来,他们在歼灭了陈开、杨可胜两部后,还想歼灭这冒冒失失闯出城来的五千禁军。

“姚平仲只是一个熙河兵的主帅,按你们南朝的规矩,皇帝不发话,他敢擅用兵权?”

李纲收到这封盖有加急关防的密旨时,已是亥时之尾,他不敢怠慢,迅速调集五千禁军从天津门出城驰援。

这句话把李邦彦噎住了。因为图朵说的是事实,李邦彦看到赵桓一副理亏的样子,连忙说道:“姚平仲的确受人指使,但这人不是皇帝。”

其实,赵桓对姚平仲同样怀有好感。因为他毕竟是讨伐方腊叛军的主帅,这位后起之秀砥定东南,与种师道威震西夏都是世人传颂的事实。现在姚平仲不但风餐露宿赶来勤王,而且人不歇息马不解鞍就立即劫营,赵桓认为这是竭忠报国的大义之举。尽管在梦中那位赤脚道人所言“能击败金兵的英雄还没生出来”这句话,给他的心灵投下了阴影,但两位英雄同日到来,不但减轻了他的沮丧,甚至还增添了他的希望。思来想去,赵桓决定冒一次险,夜深人静之时,他在上书房给李纲写了一道圣旨:“谕李纲,姚平仲今夜劫幕天坡金营,着你率精兵出城支援。”

“是谁?”

但是,种师道与姚平仲这两个闻名天下的大帅前后带四十万勤王兵马来到汴京,又似乎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在与种师道的会见中,他被种师道的英雄气概以及镇定自若的气质所吸引,所以才迅速决定让他挂知枢密院事衔总理天下勤王兵马。他并不知道这一决定伤害了姚平仲,以致姚平仲并不急于来觐见,而是迅速做出了劫营的决定。

“李纲。”

李纲这时候为什么会率军出城呢?却也事出有因。姚平仲写给皇帝赵桓的密札,差不多亥时才送进宫中,赵桓看过后,独自思考了半天,他在分析评估应该如何对劫营一事表示态度。本来,他对抗击金军已不抱任何希望,几乎所有的情报都让他沮丧,金军的不可战胜似乎已成朝野共识。主战派有勇有胆识但无实力,相比之下,主和派倒是客观冷静,是识时务者。这也是他信任李邦彦与张邦昌的原因。让李邦彦担任太宰主持和谈,他认为是明智之举。

“李纲胆敢不服从皇上?”

战斗到此,已是子丑相交的三更天气,正是北风凛冽的寒夜里最为黑暗的时候。幕天坡与牟驼岗血流成河,甚至那些举手投降的士兵也不被金军放过。就在这战斗最为惨烈之时,汴京正西的天津门突然打开,李纲率五千禁军冲了出来。

“皇上任命李纲为京城守御使,全权负责汴京防守军务。他调动勤王之师,原也是职权所寄,分内之事。”

幕天坡战斗的失利,打破了姚平仲预先设计的作战计划。乘夜渡河潜行到牟驼岗的杨可胜部,再也不敢贸然进军,而是沿路返回。但是,他们一露头立刻遭受到猛烈的攻击。他们的行踪早已在完颜宗望的掌握之中,他命令驻扎在牟驼岗的五千精锐骑兵以及郭药师麾下甄五臣部一万步兵两相夹击,将杨可胜的两万兵马压在牟驼岗下汴河边上的一条不足两里地的狭长地带,不到一个时辰,被乱箭射死的宋军已达到了一万多人。杨可胜率军多次突围均未成功。

“丞相既如是说,明天,咱们就继续攻城了。”

一些还在战斗的宋军,眼见主将阵亡,都纷纷逃亡作鸟兽散。大旲挥师掩杀过来,一场劫营大战顿时变成金兵的杀人游戏。

李邦彦连忙解劝:“图朵将军,你千万不要生气。”

既无武器又失去重心的陈开,顿时被追赶上来的金兵团团围住,返身回转的大旲一刀下去,将陈开斩下马来。

“不是咱生气,丞相,是咱大元帅生气。你们南朝一次又一次出尔反尔,跟你们打交道,比下油锅还痛苦。”

大旲判断很准,这位勇将的确是劫营主将陈开。两军主将见面,也不搭话,上来就激烈搏杀。陈开挺矛直刺大旲咽喉,大旲也不躲闪,而是举刀斫矛,刀矛相击那一刹那,双方都震得虎口发麻。十几个回合下来,谁也占不了上风。大旲本想三五刀就将对手斩落马下,没想到这家伙肋力过人,一支长矛使得毫无破绽。大旲于是立刻改变打法,虚晃一刀后,拨转马头假装逃走。这时候如果陈开不去追赶而是快马加鞭冲出营门,倒也能够逃出重围。但他求胜心切,必欲将这位金营主将送上西天。只见他拍马来追,一边纵辔一边高喊:“金贼留下头来!”他这一举动正好中了大旲的圈套。牧童出身的大旲在马背上长大,可以在奔驰的马背上翻跟斗。他在拨转马头的时候,已把大刀挂妥,将套马索拿到了手中。他扭头觑着陈开,眼看只剩下两匹马的距离,他扭腰撒出了套马索,不过,他要套的不是马,而是陈开的人头。一心追赶的陈开没料到这一招,躲闪不及,只得举矛相挡。套马索虽然没有套到陈开的人头,却将长矛一下子套死了。在活套箍住长矛的那一瞬间,大旲一夹马肚,胯下战马加速奔腾,他的双手拽紧套马索。陈开从未遭遇此种战术,他本能地勒了缰绳,红鬃马两只前蹄腾起,这一下增大了前马的拽力,陈开手中的长矛硬生生被大旲拽走。

庙堂之上,遭此边鄙之人如此羞辱,李邦彦也恨不能冲上前抽图朵几个耳光。但想归想,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他忍了忍,吞了几口唾沫,才又涎着脸回道:“图朵将军,你回去后,还要在宗望将军面前多多美言,表达我方和谈的诚意。”

大旲盯了好一会儿,看到他越战越勇毫无撤退的意思,便断定这位猛人是今夜劫营的主将。他操起铁柄大刀纵身下楼,跃上急得刨地的战马,箭一样飞到红鬃大马跟前。

“现在,你们还愿意和谈吗?”

一直站在箭楼上观望的大旲,在盯着一位身穿宋军铠甲的勇士。他骑着一匹红鬃马,挥舞着一支长矛,头盔的护鼻遮住了他的脸,沉甸甸的长矛在他手上仿佛是一支拨火棍。一经接战,金兵们都知道他是一员虎将,纷纷上前与他厮杀,前后有十几名金兵倒在他的长矛下。

“愿意,当然愿意。”

宋军的处境越来越狼狈,先是被壕沟陷害,接着被火海包围,现在更是被凌空飞下的乱箭射击。宋军的将士们被打懵了,纷纷夺路逃窜。但是,他们的退路已被金兵截断。面对面的肉搏战,宋兵更不是金兵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被烧焦的缓坡上已是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和谈成与不成,不在咱们大元帅,而在你们皇帝与丞相。”

此时,一片海螺声响起,躲藏在各个掩体里的金兵冲了出来,开始猛烈地反扑。他们首先点燃了壕沟里的浮草以及木栅墙两旁预先设置的草堆。片刻之间,幕天坡上一片火海,熊熊火光将暗夜照成了白昼。站在金营最中间箭楼上的大旲,命令士兵升起了令旗,看到在烧灼的光芒中猎猎飘舞的旗帜,金兵们一片欢呼,所有箭楼上的金兵箭手都探出了身子。

图朵此言一出,赵桓立刻想到抓阄的事,成与不成,是他最大的心病。此时,他情不自禁说道:“和谈一定要成,不能不成,若不成,对我们两国都没有好处。”

这天晚上,乘着夜幕掩护,姚平仲的大将陈开率领两万兵马向幕天坡的金营发动了攻击。这两万兵马是熙河兵的精锐,陈开正是在浙东平乱中生擒方腊的勇将。陈开早已探知大旲设立的兵营是一个二里见方的城寨,他将兵马分成四拨,每拨五千人,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向金营发动攻击。他们举火为号,首先放火点燃木栅,同时让马队向寨门冲击。陈开已探知大旲的中军大帐设在北门,他身先士卒冲进几乎没有设置任何障碍的北门口。进门后也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冲进一个帐篷,内里空无一人,陈开突然意识到进了圈套,正要下令撤军,却见冲锋的马队正纷纷坠入被浮草遮掩的壕沟,被铁蒺藜扎中的人与马发出一片哀号。更可怕的是,后面的骑兵仍在毫无顾忌地奔驰,壕沟里发生了严重的践踏,死伤无数,侥幸踩着人马尸体越过第一道壕沟的战士,又不幸跌入第二道壕沟……

图朵虽是武夫,却粗中有细,他逮住赵桓的话把儿,趁势说道:“皇帝既有诚意,大元帅让咱带话儿来,在原有的和谈条件中,再加三条。”

其实,大旲并没有轻敌,相反,他对于防劫营作了巧妙而精心的布置。为了麻痹宋军,他故意没有在营区外广置障碍,但他暗中在营区内,挖了数道深五尺宽一丈的壕沟,沟底铺满了铁蒺藜,并用浮草加以遮掩,另又在营区中心位置搭建了十几座三丈高的敌楼,每座楼上可容纳二十余名士兵放箭射击。

李邦彦说:“请讲。”

接到消息后,大旲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也没有像他处营寨那样增设鹿砦密排马栅。当日下午,他还率一队随从打马出营,遛放与他朝夕相伴的三只海东青。这一切都被熙河军的哨马看到,他们回营向姚平仲作了禀报。姚平仲综合各路情报认真权衡,这才选定了幕天坡作为劫营的目标。

图朵说:“第一,撤销你们的京城防御司衙门,咱大元帅知道,这是为抵抗咱们大金军南下而设立的临时机构,所以要撤。而且,李纲必须立即革职。第二,所有的勤王兵马必须撤离,谁再敢背后捅刀子,来一万杀一万,来百万杀百万。第三,在咱大营中当人质的康王赵构,不讨咱大元帅喜欢,皇帝你另遣一位亲王过去换回康王。就这三点听清了?”

当得知种师道与姚平仲各率二十万大军来汴京支援的消息时,凭着多年战争积累的经验,也出于某种预感,完颜宗望第一个就想到幕天坡的安危,他派人给大旲送信,希望他留意敌情,谨防劫营。

“听清了。”李邦彦点点头。

幕天坡金军主将大旲,是深得完颜宗望信任的虎将。完颜阿骨打在公元一一一五年于阿什河边的皇帝寨宣布建国时,他的身边只有两百名完颜家族子弟兵。十六岁的大旲就是其中之一,此后十一年来,大旲的青春几乎全部在战场度过。他今年虽然只有二十七岁,却是名副其实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他少年老成,好琢磨问题,因此有“小诸葛”之称。此次围攻汴京,大金军分为七个营盘驻扎。其中幕天坡一处最难防守,它背枕汴河,余下三面全是毫无遮拦的庄稼地。但此处又是战略要冲,连接汴河与黄河的官道在此经过。大金军南下,这里是入境提供后勤保障的粮道。在此扎营,与牟驼岗的中军大营、郭药师的常胜军大营呈品字形,互为掎角。完颜宗望思之再三,决定让大旲在此立寨镇守。

图朵接着说:“还有,三府既已交割,皇帝你要降旨三府官员百姓,顺利改籍;所定金银缴送款项,加紧征收。王汭与吴孝民,就住在城里头督促监缴,一旦数额出齐,咱们即退回燕京。”

不管姚平仲断然发动幕天坡劫营之战的心理是多么阴暗,理由是多么荒谬,动机是多么龌龊,只要他能打赢这一仗,大宋朝廷被动挨打的局面可能因此根本转变,像瘟疫一样在官员中繁衍流行的“恐金症”就会得到遏制,历史也会因此战而重写。但遗憾的是,这一次劫营又是以惨败而告终。

听图朵说话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赵桓与李邦彦听了,虽有十二分的不痛快,却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