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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视死如归郭判官

祠堂里一忽儿静得出奇,搓根火绳就能把空气点燃。

几句话出口,便听得嚓嚓嚓,两边厢官员都站了起来,是尊是卑唰唰唰都拔出刀来。

宗望却没有受到这气氛的影响,他低头翻阅着案台上一沓沓文书,都是属官为这次会见特意备下的两国关于钱粮输贡的文件。

“你们都算什么?既是两国谈判,这里就不是戏棚,插科打诨,鬼叫狼号,这就是大金国官员的体统吗?”

祠堂里静,祠堂外的街面上倒显得嘈杂,一辆驴车经过,许是装载过重,车轱辘吱吱嘎嘎响得难受,拉车的驴呵哧带喘,走在平道上却像在爬坡。祠堂门口的卫兵斥声传了进来:“车老板,快把车弄走!”

喧闹呵斥声都快把房梁顶翻了,本来还有点心虚的郭永,这一下反倒镇静了,身为大宋命官,既触了霉头,就得认命,就不能表现出窝囊废的样子,软蛋是死,英雄也是死,心下一横,一股子英烈之气就从两只眼窝子里迸发出来。他霍地站起身来,手指伸出去朝着两厢大金国官员画了个圈,锐声斥道:

一个舌头有点大的男子声音跟腿儿开腔了,这显然是车老板,他含着紧张而又委屈的情绪对驴子说:“驴子啊,咱喊你一声爹行不?你再磨蹭,兵爷就要卸你儿子的脑袋了。”

“斩了他,斩了他!”

门外的卫兵笑了,祠堂里那些横刀的官员们一个个也都忍俊不禁笑喷了。

“斩了他!”

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情绪一下子缓解了,但双方还在僵持着。

“这没鼻子没脸的东西,你呵斥他一下,他反倒抖狠了。”

翻完了各类文书,宗望抬抬手示意大家坐下,两边厢官员都坐了,但郭永仍屹立着,那样子真有点鹤立鸡群。宗望看了他一眼,问:“你还要站多久?”

“妈拉个巴子的,这狗官不认错,反倒一坨屎搭在咱们身上。”

郭永仍呛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宗望嗷唠儿一声怒喝,祠堂里的文武官员也跟着起哄:

宗望站了起来,走到郭永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问:“判官你,当过兵爷吗?”

“放肆!”

“没有。”郭永没想到问这个,只得据实回答。

“听宗望元帅所言,好像所有的背盟的事都是我大宋朝廷所为。这不符合事理。山后六州迟迟不交割,这是谁背盟呢?天祚帝被俘后,宗翰元帅不但不归还山后州府,反而设计抢占了本是我大宋领土的飞狐、灵丘两县,这又是谁背盟呢?还有……”

“吃过狗血饭吗?”

听了完颜宗望的指责,郭永有些难堪。他无法批驳完颜宗望道出的事实,正因为朝廷一个又一个的小动作,诸如策划张觉反水,对既签订的盟书寻找种种理由不予履行,使用反间计让完颜希尹逼死耶律余睹等等,都不是正道上的作为。泱泱大国,岂能鸡肠狗肚出尔反尔。但是,郭永自觉深荷皇恩,即便理亏,也绝不能为虎作伥、为贼张目。思之再三,郭永仍搜肠刮肚为朝廷的决策辩护:

“没有。”

完颜宗望口气严厉起来:“当年两国密盟,贵国答应将每年向前辽输贡的钱钞绢粮一应物资,照数转贡大金。可是,如今两年了,尔南朝从未认真履行。因收复燕云十六州之艰难,我方提出另增一万马匹折银款、二十万石军粮,尔南朝也以各种理由设限不肯兑现。我朝皇帝很是生气,认定尔南朝已经叛盟,故遣旨责臣与你们再行谈判,事关重大,本帅亲自从平州赶来,尔南朝却只来了个转运司的小小判官。看来,尔南朝已是铁下心来,要与咱大金撕破脸皮了。”

“在三月开河的冰磕子,摸过狗鱼吗?”

郭永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没有。”

“那,这么重要的差事,为什么让你这个判官来呢?”

“杀过熊,杀过狼,杀过野牛吗?”

“不是,本衙堂官三人,一个正使,两个副使。本官职位,是在三位堂官之下。”

“没有。”

“仅遵皇命。”完颜宗望微微冷笑了一下,又问,“在你们衙门里,你这个判官算不算堂官?”

“你样样都没有,哪儿来这么一股子英雄气?”

“本衙仅遵皇命。”

“上不负皇恩,下不负万民,内不负父母,外不负社稷。郭永从来没想过当什么英雄,但两国相交,士可杀不可辱,为我泱泱中国之尊严,我也决不顾惜头颅。”

“你觉得你们衙门办理输贡钱粮一事,是办得好呢,还是办得不好?”

“好书生,但书生毕竟只是书生。”宗望赞叹了一句,接着说,“我六岁的时候,父皇阿骨打就为我请来塾师,专教我汉文,什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只要我愿意学的,老塾师样样都教,教到最后,他告诫我,千万不可当书生。”

“是的。”郭永忽觉有些紧张。

“为什么?”

完颜宗望又问:“贵国向我大金输贡钱粮,是由你们衙门办理?”

“老塾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郭永接不住这话茬儿,便沉默。

郭永心思被触动,没吱声。

“啊,那里我知道。当年攻破居庸关,我就是陪着阿骨打皇帝从那里进城的。”

宗望接着说:“又要饱读诗书,又不能当书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咱闹不明白,老塾师便给我念了一首诗,‘扇尽天边月一轮,鸡鸣惊醒读书人。巴山一朵红云出,头戴乌纱管万民’。判官你知道,这首诗是骂秀才的。”

“得胜门里。”

郭永怎不知道这首诗,这是一首藏头诗,四句中头一个字联起来就是“扇鸡巴头”,骂秀才骂得够狠。

“在燕京哪条街上?”

宗望不看郭永的表情,兀自说下去:“这首诗关键在‘头戴乌纱管万民’,为何要戴乌纱帽?就是为了管万民。说是管,其实是鱼肉百姓。中国的读书人一入朝廷,立马儿变坏。就说现在把持朝政的蔡京蔡攸父子,王黼,还有童贯、梁师成这些大太监,哪一个不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坏,就进不了枢机之地。但一进了枢机之地,成为股肱大臣,就会祸国殃民。你们南朝与我大金的盟誓,是不是那几个枢机大臣订的?是不是他们毁的?订了又毁,毁了还找理由,这就是你们南朝。你们唐朝诗人章碣写了一首名为《焚书坑》的诗,郭判官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燕京。”郭永答。

“知道。”

完颜宗望不似完颜宗翰长了一双鹰隼样的厉眼,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他看上去则有几分儒雅的书生气质,但只要一开口说话,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异乎常人的冷酷。他盯着与他对面而坐的郭永,问:“河北转运司衙门在哪里?”

“那你读一读。”

郭永在衙役递过来的板凳上坐下,而他的随从则只能退到祠堂天井下的台阶上站立。

郭永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仍不置一词。

“郭判官说得对,两国使官,各奉其主。”

宗望自己吟哦了起来:

“大帅!”值日官有些惊诧。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给郭判官看座。”

宗望吟罢,又问郭永:“判官,你读了这首诗,感受如何?”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透着无比的威严。郭永猜想,这应该是完颜宗望说话了,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郭永无言以对,只得回道:“刘邦、项羽也都是汉人,他们不读书,但他们手下的项父、张良、萧何,哪一个都是上等的读书人。”

郭永说着转身就要走出祠堂,忽听得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慢着!”

宗望一笑:“判官你说得不假,张良、萧何这样的读书人,是把学来的本事用于辅佐君王,纡民困苦。可是,蔡京、童贯这样的读书人,是用学来的知识取媚献宠,误君害民。只苦了你们这样一些正直的读书人,只能在朝廷里做一些跑龙套的差事。”

“尔官若再这样无礼,本官这就退出。”

这句话说得郭永差点掉了眼泪,他捏了捏发酸的鼻子,正色回道:“历朝历代,为社稷服务为苍生效命为皇帝尽忠,此乃读书人宏愿。然同在朝廷为官,有忠必有奸。纵观历史,忠臣必多于奸臣,忠奸势同水火,势不两立。我郭某忠君敬事,心中自有一杆秤。”

“你放肆!”

“好,如果判官你肯归顺我大金朝廷,保证你在枢密院担任要职。”

郭永兀自站得树桩一般,据理而言:“将军在贵国身份虽高,但我郭某是南朝命官,决无跪拜贵国高官之礼。”

“你要我投降?”

“还不跪拜!”值日官傲横喊道。

“不是投降,是弃暗投明。”

“啊,是完颜宗望将军吗?”郭永不免有些吃惊,“本官不知道能在这里见到将军。”

“休想!”郭永一跺脚,嚷道,“我生为大宋之人,死为大宋之鬼,匹夫不可夺志,何况我堂堂七尺须眉。”

“你见的是大金国东路军统帅,东枢密院掌院。”

宗望很欣赏郭永的勇气,不想为难他,便言归正题:“判官,本帅不为难你。咱且问你,关于向我大金足额输贡的事,你来之前,朝廷是怎么向你交代的?”

“不知道。”

“不是朝廷,而是我的上峰交代我,尽心听取贵国的意见。”

“你知道你见的是谁吗?”

“这么说,你只是带了两只耳朵来?”

“我南朝命官,奉差前来与贵国官员议事,哪有跪参之礼?”

“是的。”

左边厢那人显然是值日官,接了郭永话头又喊:“还不跪下参见?”

“九天前,马扩受童贯派遣去了大同一趟,你知不知道?”

郭永朝上看了看,也不知正中案台坐了何人,只不卑不亢回答:“南朝河北转运司判官郭永。”

“不知道。”

祠堂里光线有些暗,郭永刚从阳光下走进来,看不清屋子里众人的面孔,只觉得祠堂里气氛有些瘆人,他跨过门槛走到屋中,便听得左边厢有人高喊:“尔南朝官,自报家门上来。”

“马扩向我两路军主帅提出,希望能早日将山后六州划归南朝。”

大金国清河总务衙门设在一处临时征用的老祠堂里。郭永被带进来时,只见祠堂里密密匝匝坐了大大小小几十位官员。说是官员,穿的却都是戎装。大金国皇帝吴乞买下旨,为方便行事,授完颜宗望挂东枢密使头衔,完颜宗翰挂西枢密使头衔,各开衙办公,军政同衙。这是一种临时的战时体制,由此也可以看出吴乞买对两位骁将的充分信任。

“这是正当要求。”

郭永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他来到北清河镇,见到的不是一般的职事官员,而是大金国东路军元帅完颜宗望。

“宗翰元帅回复马扩,山后六州永不归还了,仅此还不算,宗翰要求你们南朝把太原府割让给大金。”

岳飞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郭永一行四人在大金兵的带领下,踏上清河的木板桥。一丛丛茂密的枫树挡住了视线,岳飞若有所失。他刚转身,听得树丛中有只乌鸦飞起,聒噪着飞过头顶。他情不自禁将左手伸到脑后,他本意是去掏背上的箭囊,但手一抬起来,才意识到箭囊并没有背出来。

“这是痴人说梦。”

“好的,郭大人保重,我等着你归来。”

“可是我大金总是能梦想成真。”宗望那神态,仿佛是一只老虎在对绵羊说话,“判官,你既然只带了耳朵来,咱也不为难你了。现在,你就给我捎个信回去,给你们南朝的皇帝。”

看似答非所问,但郭永完全明白了岳飞的意思,对这位年轻人更是刮目相看了。他说:“驿亭到了,岳飞你只能送到这里了。大金管辖之地,是不允许大宋官军带着刀枪进入的。你回去,待我进镇处理完公务后回到南镇,再请你来细聊。”

“说什么?”

“常胜军,先前叫怨军,郭药师也不是汉人。”

“咱大金国不是开杂货铺的,指着路人施舍小钱,什么钱粮输贡,咱都不要了,记着,咱都不要了。”

“为什么?”

“元帅,如此甚好。”

“不能!”岳飞回答坚决。

郭永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点笑色,坐了下来。

郭永心思被触动,点点头后问道:“岳飞,你说,这仗何时能打起来?拱卫燕京的军队,能抗击大金的军队吗?”

“咱话还没说完呢,”宗望笑着,接着蹙了蹙眉头说,“咱不要钱粮输贡,但得要回燕京。”

“可眼下两国已视若仇寇。”

“燕京?”郭永像被马蜂螫了一口。

“我此次进北镇,乃是两国正常事务谈判,不会有危险。”

“准确地说,不只是燕京,而是先前割让给南朝的山前九州。”

“可是我担心你的安危。”

“不,你们休想!”

“这,这是不许可的。”郭永摇摇头。

郭永再次从板凳上弹起来,而宗望却回到案台后坐下,一字一顿地回答:“南朝背信弃义,我必须以牙还牙!”

两人说着走到了坡地下,离清河边的驿亭只有半箭之地了。岳飞对这位名震燕赵的清正官员充满敬意,愣了愣,他鼓起勇气对郭永说:“郭大人,请允许我陪你一起去见大金的官员吧。”

郭永脸色变得青紫。

“对,你不要辜负了你的腰下之剑。”

宗望继续说:“你现在就离开,把我的话带回去。”

岳飞脱口而出:“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这个信我不能带!”

“唔,我看你这个年轻人,倒也英气逼人。宋金之间,战争难免。岳飞,你记得李白的《塞下曲》吗?”

“你想怎么着?”

“老将军也写一笔好字,但是,耍枪使棒、冲锋陷阵更是他的特长。”

“我要大帅你收回刚才的话,不要犯我大宋领土。”

“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当下朝廷,这样的将军太少了。”

“开口大宋,闭口大宋,你一个小小的判官,大宋关你鸟事!”

“我曾经是种师中的一名士兵。”

“我的宗族社稷、父老乡亲全在大宋,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大宋站在这里!”

“你是谁的部属?”

忍无可忍的宗望,终于歇斯底里爆发了:“滚开!你给本帅捎信回去。”

“五年。”

郭永毫不示弱,凛然回道:“这个信,我决不带!”

“你参军几年了?”

“你嘴硬,硬得过我的刀吗?”

“岳飞。”

“杀吧,怕死我就不姓郭!”

“唔,”郭永抬头盯着一直被人忽略的哨长,问,“你叫什么?”

“好哇,本帅成全你。”

他的这个小小的举动被与他同行的年轻哨长发现了,哨长说:“我们大宋官员,人人都写得一手好字。”

宗望一挥手,早有几名刀斧手出列,扭住郭永推了出去。

郭永把那四个字好好地端详了一会儿,不经意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郭永被推出门时,放声高喊:“宗望你这女真贼,我变了鬼,也不会饶你!”

四个斗大的颜字,不知出自哪位书家之手,倒也气象庄严。

祠堂里又陷入一片寂静。不一会儿,一名刀斧手提了带血的弯刀进来跪禀:“大帅,郭判官完事儿了。”

河山锁钥

手撑着额头的宗望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拿眼睛在屋子里睃巡,问:“甄五臣在吗?”

他走出城门,突然回头看了看,发现东门城楼下悬了一块匾:

“在。”

平心而论,郭永对这件事是有看法的,他算过一笔账,若将郭药师吃二十万乡兵空额的粮饷加上朝廷以收回燕云地区而滥赏枢机大臣的钱钞,足额支付应缴大金之贡赋,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宁可听凭权臣鲸吞而不肯正视国势安危,这的确让人匪夷所思。郭永自觉人微言轻,但他心存社稷忠于朝廷,见到贪赃枉法之事,犹如骨鲠在喉,这便是他冒死进谏,向皇上揭露郭药师三宗大罪的原因。他的密谏送呈汴京不到十天,也未听到任何消息。偏在这个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委差他来清河与大金官员谈判输贡之事,他明知谈不出任何结果,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来了。

已穿上大金军服的甄五臣从人群中站出来。

这名官员就是河北路转运司衙门判官郭永。他此次来到清河镇,乃是受转运司堂官张元济的派遣,与大金国官员交涉谈判大宋按两国盟约应交给大金国的贡赋粮钞。如果说宋金两国的外交,现在是大宋处处都被动,事事都棘手,那么最被动的事,莫过于没有按盟约条款,如数向大金输贡粮钞。这既是大金后来执意不肯交割山后六州的原因,也是当下大金国君臣以大宋叛盟为理由蠢蠢欲动意欲南侵的借口。

宗望对他说:“给你派个活儿,你带人将郭永的尸体送回燕京。”

不过,这一天,已紧闭多日的南镇东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位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员走出了大门,他带了两名随从,还有一位哨长领了五位士兵跟着他向清河走去。

“我去?”甄五臣有些吃惊。

大宋与大金分驻两镇的官员,每日都会在驿亭里例见,以交换各类公文与资讯。有时候,大金官员也会应邀到南清河镇礼节性拜访,不过次数并不多,倒是北清河镇常有南清河镇官员来访。这乃是因为,大宋官员对大金女真人的生活比较好奇,加之南镇实际上是一座军营,而北镇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镇,来此一趟可以消费人间烟火,排遣寂寞之苦。不过,今年两国军事形势趋紧,边关的管束也严厉了起来,大约有两三个月时间,两镇的官员除了河边驿亭的例会,再也没有单独走动了。

“对,你去。”宗望仿佛有些伤感地说,“要把郭判官的尸首好好收敛。唉,这个读书人,生错了地方啊!”

清河镇坐落在被一片丘陵环绕着的缓坡地上,一条从燕山深处流出来的河水在镇子边上淌过,这条河应是滦河的一条支流,它冬天结冰,春夏秋三季都是清波荡漾。河的两岸,林木茂密,清河镇就隐藏在林木之中。它因紧挨通往燕京的交通要道,自古就是商贸发达之地。自从前年燕云十六州的大半部分被划归大宋,而平、营、滦三州留在了大金,这地处滦州边地的清河镇,便成了大金国的边城。为了与大金贸易以及各类文书交换的便利,燕山府也在清河镇靠近燕京的一侧,修筑了一座完全军事化的小镇。两镇以蜿蜒的清河为界,大宋这边被称为南清河镇,大金那边被称为北清河镇。两镇相比,北清河镇要繁华得多,镇上居民有数百户,大金于此驻扎的部队也有一个骑兵团,大约一千多人;而南清河镇虽然叫作镇,其实就是一座军营,镇上有五百骑兵,另有五百步兵,骑兵与步兵各有营总管辖。除了军队,镇上还有三个衙门,一个是燕山府清河事务处,专管与大金国的使节迎送与公文往来;二个是河北路转运使衙门清河襄理处,专门负责与大金的粮饷交割和各类贡赋结算;三个是河北巡检司清河营务所,专责两国边境贸易与民间往来关牒发放与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