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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南朝特使西京行

“不行大礼,你就给我退出去。”这回是宗翰说话,“各军士听好了,将这南朝狗官拖出去,递解出境。”

“庭参之礼,”马扩回答,“可是,我是大宋使臣,怎么能对大金国相行此大礼呢?”

小校等护卫闻令就要将马扩三人扭送出大堂。马扩一看阵势,知道硬碰硬不行,只得服软,连忙喊了一句:“大王,请慢!”

马扩顿时懵了,禁不住反问了一句。小校又推搡着马扩走到宗翰对面约三丈远的地方站定,恶狠狠骂道:“庭参之礼也不懂,你见你南朝皇帝行什么礼?”

宗翰手虚抬了一下,军士们便放了马扩。可怜身着南朝五品官服的马扩,极不情愿地走到刚才的位置双膝跪地,口中唱喏:“南朝礼部主事正五品加赐绯鱼袋特命大金全权大使马扩觐见大金国相宗翰元帅。”

“庭参之礼?”

“要喊大王!”小校补了一句。

马扩顿时大惊,立马收了脚步,一位小校拿着刀在马扩肩头上拍了一下,斥道:“见了我大金国相,还不快行庭参之礼?”

马扩只得又念了一次,并在大金国相后头加了大王二字。

谁知宗翰猛地一拍击木,厉声喝道:“大胆!”

接着,李棁与那位随从也如法炮制行庭参之礼。

金兵驾驭的马车,不像是迎接贵宾,倒像是冲锋陷阵,一路上颠得马扩一行七荤八素,云天雾地身子骨儿散了架。午时出发,五十余里的路程不到两个时辰赶到。来到元帅府大门前,申时刚过。这回宗翰倒爽快,报信进去便即刻传令相见,待马扩、李棁一行被人引领到元帅府值事大堂,只见宗翰已坐在公案后头的虎皮椅上。马扩与宗翰多次见面,已是老熟老熟的人了。马扩一入厅堂,即向宗翰拱手一揖,言道:“翰帅久违!”

礼毕,宗翰这才给马扩与李棁赐坐,随从站在他们身后。

这一次谈话,让马扩心情沉重,因为他依据自己过往的经验,相信赵良嗣的判断。

宗翰随即发问:“马扩,你如今成了特命全权使臣,原先在这个位子上的赵良嗣哪里去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要不回土地,但你得把宗翰的底细摸清楚,为皇上下一步决策提供正确的依据。”

“他,皇上另有重用。”

“那,弟该如何复命呢?”

“用在哪里?”

“皇上的苦心,我们下臣也能理解,收回灵丘、飞狐二县,也是为了给天朝稍存体面,但是,兄台你方才说过,这是与虎谋皮啊。”

“龙图阁学士。”

“皇上的意思,先提蔚、应二州及被金人强占的灵丘、飞狐二县。”

“这哪里是重用?分明是闲差嘛,本王已听说了,赵良嗣是因为向你们的皇帝苦谏,不要策反张觉,免得两国因此交恶,你们的皇上听不进,便不再让他处理两国事务了,是不是这样?”

“宗翰的实际态度,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山后六州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大王所言之事,本官不太清楚。”

“不是说,反间计起了作用吗?”

“你马扩一向滑得像泥鳅,对菩萨都不讲真话。本王也不指望你讲真话。你现在说,你此行大同一定要见我,要说什么?”

“对他使用反间计,这是一错再错。”

“还是为领土交割之事。”

“啊?”

宗翰身子朝虎皮椅子上一靠,两手交叉捧着后脑勺,双眼睨着马扩,嘴里吐出一个字:“讲!”

“如果说过去,宗翰因为盟誓在先,与我朝谈判还有所忌惮,现在,他已无所顾忌了。”

马扩看出宗翰揶揄的眼神,但他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说出此行事目:“山后六州交割之事,一直悬而未决。其实,按当初两国誓书,这是早就应该交割完毕的大事,其间我朝人事变更,亦给此事增加曲折。只缘去年童太师请老,归养田下,接任的谭宣抚不明情况,才将此事耽搁至今。主上对谭宣抚处事犹豫不决深有意见,于去年十月将其废黜,重新启用童太师,他老人家与元帅国相同是誓书实际操办者。这回童太师甫一到任,就念着与元帅国相有旧情,所以想尽快具结此事。这次来,是想问国相元帅,交地日期能否确定?”

“是呀,在他手上要回山后六州,如同与虎谋皮。”

宗翰听罢,冷笑质问:“马使臣此次来西京,究竟是衔朝廷之命,还是宣抚司所遣?”

赵良嗣摇摇头,苦笑道:“大金国中,最最不好打交道的人,就是这个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连吴乞买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

问得刁钻,马扩回答:“童大人衔朝廷之命,特遣我来拜会。”

一声叹息,而后勾头无语,马扩知道赵良嗣心中的痛楚,安慰几句后,又问:“此去大同,如何同宗翰交涉,还望兄台指点。”

宗翰奚落马扩:“尔南朝是不是已无人可委,才把你遣来?”

赵良嗣点点头:“据我判断,金人早有南侵之心。一年前我为此事向皇上进谏不可策反张觉,甚至托李师师代为陈述利害,怎奈,唉……”

马扩不卑不亢解释:“除了赵良嗣,朝廷还有比我更合适与国相元帅打交道的人吗?”

“这么说,皇上还是相信了那首顺口溜?”

“这倒也是。”宗翰笑了笑,接着用更加严厉的口吻说,“山后六州,正斟酌移交时,却因咱大金国大圣皇帝突然驾崩而中止。待咱们将阿骨打皇帝的榇棺护送到金上京,落下空来准备重议山后六州的移交事宜,恰在此时,贵朝已违誓约,暗中策划张觉反叛,并接受燕京迁徙金上京十余万人口。本朝屡屡牒文追讨,贵朝一味虚文塞责。凡此种种,贵朝已失信于大金,不知你等怎么还有脸面,来此索要土地?”

“问题不仅仅如此,胡尘起于西北,恐非虚言,兄台,大同正在西北啊!”

宗翰说的这番话,原也在马扩的意料之中。离开太原时,童贯一再叮咛:若宗翰提张觉叛变及燕京迁徙人口事,就把责任一股脑儿推到谭稹身上。因此,宗翰话音一落,马扩立即回答:“国相元帅所言,倒也不是虚词。我来之前,童太师叮嘱再三,要我将张觉叛朝一事向国相元帅解释。当时朝中主持对贵朝事务的是谭稹,这谭宣抚不明事体,又立功心切,便听信了李石、张觉之请。这件事发生后,主上也非常后悔,这也是他作速免去谭宣抚职务的重要理由。请大王不计前嫌,体谅我朝圣衷,重开移地之谊。”

马扩回答:“胡尘起之说,弄得人心惶惶,连皇上都沐浴斋醮,反躬自省,不是因为这一次天灾,弟也不会有这么匆促的大同之行。”

“这么大的背盟事件,就一个谭稹出来承担责任?”

当赵良嗣得知此次马扩去大同的使命后,沉吟再三,才绕了个圈子问道:“前几天天降浮尘,那首顺口溜亦言胡尘起,兄台如何看待?”

“国相——”

马扩虽然取代了赵良嗣的职务,但两人数年来共事所建立的友谊却一如既往,马扩心中也一直钦佩赵良嗣处变不惊、见机行事的能力。所以,每次碰到疑难棘手之事,还是前来向赵良嗣讨教。

“你不要啰唆了。”宗翰粗暴地打断马扩的话头,从公案上拿起几张洒金笺纸,朝马扩扬了扬,问,“这笺纸你认识否?”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马扩,看到路两边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的兵士,官道上也是战马多于行人,心里头顿时生起不祥之兆,不由得想起十几天前离京前一夜与赵良嗣秘密会见的一番谈话。

马扩哪能不认识这种笺纸呢,它是圣上专用的御笺。他猜想宗翰手上拿的可能是皇上写给耶律余睹的亲笔信札,不由得暗暗叫苦。

马扩六年前随着赵良嗣第一次从海上绕道去到金上京,之后一直担任与大金联络的朝廷特使,他不但是两国盟誓的参与者,亦是燕云十六州交割的谈判者。不过,前五年他的职务是使金副使,担任特使一职的是赵良嗣。大约一年前,赵良嗣因冒死进谏,言策反张觉是叛盟之举,并申明出尔反尔国之大忌,后果不堪设想。但徽宗赵佶听不进他的劝告,时任中书令的王黼更是觉得他为虎作伥,念他过去有功,倒也没有过分为难他,只是革去了他使金特使的职务,安置在龙图阁当一名有职无权的学士。马扩这才得以上位,取代赵良嗣,坐上负责大金国事务的第一把交椅。

见马扩低头不说话,宗翰提高了声调,气咻咻地质问:“你认识这几张笺纸吗?”

一入金兵辖区菇越寨,宗翰派了一名元帅府九品差办在此等候。因过关时连坐骑都拦住不予放行,马扩一行三人徒步走了半里多路,才在菇越寨通往大同的路口登上一辆元帅府派来的马车。差办带了一哨骑兵,车前车后押护。

“这是御笺。”

道出了事情原委之后,就知道马扩猴儿巴急地要见宗翰的原因了。却说金兵哨长收了关防后,迟迟不给予回音,马扩天天派人到金军哨卡询问,得到的都是粗暴的回答:“叫你们等着就等着,咱大王有令来见你们,你们才能过境。”马扩虽然窝火,却也无计可施。硬是在雁门关前等了五天,才得到哨长传话,宗翰恩准让他们入境前往大同。但一应随从均不得陪同,除马扩与李棁外,只允许带一名马弁。

“知道这御笺上写的什么吗?”

鉴于西路军内讧,童贯领旨急速前往太原坐镇指挥。并派马扩为特使前往大同面见宗翰,陈述我朝请归灵丘、飞狐等地要求。

“不知道。”

皇上诏旨种师道出任山西招讨使,总领兵马在汾河及雁门关一带布置,防宗翰之西路军南寇;

“是你们皇帝亲笔写给耶律余睹的密札,要耶律余睹恢复大辽,与你们南朝重新修睦,夹击我大金。”

给河北四路八万新军添置强弩及抛石机等守城军械,以应战时之需;

马扩无法解释,因为紧张而脸色煞白。

来而无往非礼也,遣礼部员外郎傅察前往金上京谒金主,名为贺立夏节,实则沿途察看形势,测判金人治国能力;

宗翰继续申斥:“策反张觉,你们皇帝写给张觉的亲笔信被我朝截获,你方才解释说,这是因为你们皇帝听信了谭稹的谗言,那么这一封写给耶律余睹的亲笔信,你们皇帝又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呢?是蔡京,还是童贯?”

大金国遣使杰布、王永福来汴京庆贺圣寿天宁节。虽然有探究虚实之嫌,但仍应以隆礼待之,其意一则昭示天朝之雅量、之态度,二则展现其威仪、其国势,同时亦要观其行、听其言,从中判断大金是否有南侵之意;

马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实在无法回答。一直坐在他旁边的李棁,为了打破这难堪的局面,只好硬着头皮打圆场:“国相元帅,这封信札未必是真,我们此次前来,主上及童大人都没有提及此事。”

那一天,定下的计策有:

“做贼心虚,贵朝皇帝难道是贼吗?哪有一国之君,尽想着阴谋诡计,巧取天下。你们南朝君臣以奸待人,能保全帝业吗?”

应该说,蔡京童贯的这些布置比之王黼梁师成的确高明一些,他们对大金施以羁縻,对内监控风险,但所行措施,尚不足以根治大患。至于使用反间计引得大金西路军内讧一事,表面上看目的达到了,其实是埋下了更深的隐患。因此,当赵佶得到这一条消息时,虽然高兴,但不再像往常那样掉以轻心,而是在熙春阁的餐叙中,与诸大臣密定下一步的行动大计。

“国相元帅,您不可如此谩骂咱们主上,两国交好礼仪为上。”

自蔡京、童贯取代王黼、梁师成重新进入权力中枢,他们立即推翻了王梁二人在与大金国斡旋中做出的大部分决定。蔡京首先建议按盟誓所定如额向大金缴纳岁币,并派马扩前往平州向宗望传达消息。经过商量,宗望的回答是要在原定岁币额的基础上再增加二十万两白银。马扩哪敢答应,只得回京复命,此项谈判再次陷入僵局。鉴于此,童贯受赵佶之命,亲自前往燕山府与太原府作军事调整。驻燕山府军队号称二十万,但受童贯直接节制的兵马实际只有六万人,余下十几万将士都是州县地方武装,其军饷都由地方筹措,这些乡兵一是散漫战斗力不强,二是他们不直接由朝廷管辖。所以,在童贯看来,这些杂牌军涣散疲弱难当大用。但有一点,童贯也心存忌惮,即六万主力军中有五万是郭药师的常胜军,真正的汉军只有一万人,布置在居庸关一线拱卫燕京,与大金军队对峙。如果郭药师的部队生变,则燕山府成为孤悬之城。偏偏郭药师恃功倨傲,纵容部属欺行霸市凌辱乡里,各处衙门常有小民击鼓鸣冤,官吏们对肇事者也无可奈何。童贯也不敢得罪郭药师,他不但调离了与郭药师产生龃龉的王安中、詹度等人,还屡屡嘱咐接任府尹的蔡靖,对郭药师一定要礼敬、忍让,千万不要惹得他不高兴。这样一来,郭药师越发骄横霸蛮目中无人,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官员忍气吞声,甚至放言郭药师是唐朝安禄山再世,必为大宋带来灭顶之灾。其实,童贯心里头又何尝不担忧呢?但眼下没有万全之策,笼络与取信郭药师是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为防日后生变,童贯还是奏请河北路增设四总管,一律五品武官职衔。这四总管分别建衙于东路府、西路府、燕山府、保定府。其中东路府与西路府为新设。东路府下辖大名、河间二府,西路府下辖真定、中山二府。四府总管人选皆从各处官军中择优铨选。军员就地招募,逃卒游闲之徒均不计前嫌照额取用,其经费由朝廷拨付。大约三个月时间,四府总管募得新兵八万,按官军要求严格训练,务求半年内成为幽燕境内的四支强兵。这八万新兵的出现,让郭药师隐约感到朝廷对他的防范之意,他的胡作非为才稍有收敛。

“你教训本帅吗?”宗翰怒不可遏,“你这厮混蛋,你信不信,我立刻叫你脑袋搬家!”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南宋君臣,真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感觉。但是却没有及时发现大金国君臣心理上的微妙变化,所以才做出了策反张觉这种利令智昏的决定。起于草根的女真人,脑子里没有小九九,还没有学会以奸诈待人。但是,一旦他们发现就会加倍地报复。

马扩生怕祸事发生,连忙起身朝宗翰一揖,求道:“请国相元帅息怒。”

蔡京与童贯,本是联金灭辽的主谋,他们摸透了赵佶的心思,一定要建立超过先祖的不世功勋,在其有生之年收回燕云十六州。没有他们两人的撺掇,赵佶不会那么快同意与大金订立密盟并交换誓书。大宋君臣议定此事时,起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没有认真当回事。一个远在东北极寒地区的边鄙民族那时连一万兵马都不到,如何能与拥有三十万骑兵的大辽抗衡呢?却没想到,订立盟誓五年后,一个强大的辽国竟然被大金消灭。当完颜阿骨打率兵突破居庸关攻破燕京城时,按盟誓要求对燕京城实施南北合围的大宋军,被阻于雄州霸州一线动弹不得。大金君臣原本对南朝军事力量存有敬畏,经此一战,便看清了大宋所谓八十万虎贲之师,只不过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从此对大宋就有了轻侮之意。

宗翰怒气未消,兀自吼道:“你们南朝屡屡叛盟,还有何颜面跑来这里要山后六州?”

大金国君臣对大宋态度的转变,其因有三:第一是怂恿张觉叛变,不但杀了左企弓等一应降金大臣,同时还将平、营、滦三州拱手送给大宋。第二,完颜阿骨打生前订下的尽迁燕京富户商贾、工匠儒生十多万人前往金上京充实人口的计划,也因遭到大宋接收燕山府官员的暗中掣肘而搁浅。这些移民半路上多半逃窜回到原籍。大金国数次来函交涉,要求燕山府将一应逃亡编户悉数交还。可是,大宋燕山府将这些逃户重新登记入籍,并以户籍混乱为由,拒不递解出境交给大金专责此事的官员。第三,两国订立密盟时,大宋方面答应将原燕云十六州的赋税全部交给大金。但收取山前九州后,却突然变卦,以连年战争编户减少税赋亏欠为由,提出重新厘定贡金宝钞及绢帛物产。凡此种种,让大金君臣产生了一种受骗遭到耍弄的感觉。吴乞买继位后,本想按盟誓所立条款,交还山后六州,但遭到宗翰及宗望等一干少壮将帅的反对,此事遂陷入僵局。去年七月,赵佶下旨让蔡京童贯离任回家闲居,王黼与梁师成分别取而代之。梁师成力荐宫内三殿总监谭稹接替童贯出任河北河东两路宣抚使,负责对大金防务及燕云十六州收复谈判事务。谭稹除了按王黼指示,从陕西调十万乡兵开赴檀州,就近牵制郭药师的五万常胜军外,余事乏善可陈。山后六州的收复谈判屡谈屡败。赵佶希望谭稹能直接与宗翰见面摸清底细,但谭稹对宗翰的凶悍早有耳闻,怯场不敢前往,一直在太原城里缩着遥控指挥。十月底,赵佶收到他的奏报,言朔、蔚二州可在旬内交割。赵佶没高兴两天,复又接到太原府报件,言宗翰以灵丘、飞狐两县乡兵密谋迎接天祚帝为由,迅雷不及掩耳派兵攻占了这两个原来属于大宋领土的县城。听到这个消息,赵佶七窍生烟,做出了他登基以来最快的决定,立即褫夺谭稹所有官职并投入大牢,接着宣布王黼退位,梁师成重回内宫主事,不再过问军务,并重新启用蔡京与童贯。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马扩只能按预先由徽宗皇帝与童贯商量的底线开出条件:“国相元帅,我朝主上有旨在先,可搁置山后六州移交事宜,只望贵朝念及盟誓旧情,移交蔚、应两州,并归还贵朝借用的灵丘、飞狐两县。”

如果说在汴京城浮尘天气发生之前,赵佶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完整收回燕云十六州,妥善解决山后六州的交割,那么,他现在关心的焦点却有了改变:大金国的兵马是否南侵已成为第一等要务,对此朝廷必须做出正确的判断,制订切实可行的防范应变之策。

宗翰回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觍着脸来要两州两县。本相现在告诉汝等,燕云十六州,是旧辽国土,亦是我大金将士一刀一枪夺回来的,与你们南朝没有半点关系,以你们这种出尔反尔以奸报诚的态度,不要说本王占了你们灵丘、飞狐两县,你们还应该主动划送几个州府给我大金,方能平了我心中怒气。”

却说那日斋醮时,赵佶得知完颜希尹中了由他定板实施的反间计,擒杀耶律余睹的消息后,沮丧的心情顿时获得了宽慰。当徐神翁告辞离殿,赵佶便带着蔡京、蔡攸父子及童贯三人移步到一墙之隔的熙春阁吃顿便宴,并于席间议事。话题仍围绕对金方略展开。

这席话如晴天霹雳,马扩与李棁听了面面相觑,不敢接腔。

马扩为何急着要见宗翰,这事儿还得从头细细道来。

宗翰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站起身来离去,走前,对马扩说:“你这个特使,就是个传话儿的,也当不了什么家,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本相会派人去宣抚司见你们的童太师。”

按熙春阁御前商定,童贯一行翌日从汴京出发,四日内抵达太原。又三日,随他自汴京同来的赴金特使马扩、副使李棁越过雁门关,进入代州边境一座名叫菇越寨的小镇,此处乃是宗翰控制的西京大同的边境。从太原府到大同府的官道从菇越寨下穿过,宋金两国的兵士,分守界桩两侧。当马扩让部下将一应关防递给金兵哨长说明行程时,那位哨长一脸峻肃冷冰冰地说:“你们就此安歇,等咱大王的回话。”他说的大王即是宗翰,马扩本想解释事情紧急望能放行,但那哨长丝毫不肯通融。马扩只好回到大宋边境的驿店住下等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