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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兀术攻占信德府

郭药师“哇”的一声惊叹:“四太子好臂力,你射出的箭,比官军的箭最低远了五丈!”

只听得城楼上传来一片惊呼,接着羽箭又蝗虫般飞来。

金兀术笑一笑不作回答,却对卫队长说:“传咱的令,今夜进攻信德府。”

金兀术没接他的话茬儿,而是取下背上的长弓,将那支从盾牌上拔下的箭搭上,瞄准城楼上那面大鼓,拉满弓后“嗖”地射出,那箭不偏不倚,射穿了鼓面上的牛皮。

“今夜?”

郭药师这才明白金兀术突然放马的原因,原来是为了试用盾牌,他要过盾牌试着举了举,足有二三十斤重,不免叹道:“这盾牌不要说抵挡箭矢,就是关云长的大刀砍过来,也叫他卷刃儿。”

“对,今夜!”

“闪失不了,你放心!”金兀术说着晃了晃盾牌,“南朝的箭镞穿不透咱们的盾牌,这仗好打了。”

金兀术拨转马头回营,对郭药师笑道:“老郭啊,明儿个除夕夜,咱们在信德府过,你得弄一坛好酒来。”

卫队长却在一边埋怨:“大将军,你突然放这一蹄儿,真是不应该,万一有个闪失……”

“一坛不够,咱弄十坛来。”

金兀术拔下箭,拣了一支仔细辨认箭杆上的文字,上面有“信德府守护使参将李功成制用”的字样,便笑道:“这李参将射箭的本事还不赖,他一箭中了靶心。”

这么笑谈着,一拨人消失在愈下愈猛的暴风雪中。

城楼上的守军见状,连忙一起放箭,金兀术听得遮体的盾牌有簌簌中箭的声音,立刻就拨转马头折回原地,检查盾牌,上面有三支羽箭,颤颤晃晃地插在牛皮上。

子时刚过,进攻信德府的战斗就打响了,此时城外的原野,已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子。金兀术兵团从北、西、东三面向古城挺进,南面出城十里是团城镇,郭药师在那里部署了一万步兵外加五千骑兵,一是要全歼团城镇的守军两千人,二是阻挡信德府的守军外逃。

金兀术拿过盾牌,右手握紧,然后一夹马肚,朝城楼的方向冲了过去。亲兵们见状,也都奋不顾身,举了各自的盾牌,上前保护金兀术。

金兀术虽然对信德府城三面包围,但西、东两面只是佯攻,真正的进攻点在北门。这古城呈南北宽东西窄的匣子型。四周城墙长达二千八百丈,高三丈六尺有余,城外距城墙八丈外还有护城河。北面城墙全长八百丈,共有三道城门,正中是玄武门,左侧是通和门,右侧是崇仁门,三道门的两侧,又各有突出的马面碉楼对城楼加以保护。北城墙两端即西北与东北两个转折处,也设有角楼照顾。这样,北城墙一段共有十一处楼堡,加上城墙上遍设箭垛,可供一千二百人同时放箭或抛甩檑木滚石。这样强大的防御,即便攻城的人能冲到护城河边,也难逃九死一生的困境。

这是一面用生铁皮制作的盾牌,外面铺裹了三层水牛皮,足有二尺四寸高、一尺八寸宽,褐棕色的皮面上,用石青与月白的矿粉颜料绘有一只展翅的海东青。盾牌反面的正中,焊接了一个裹着黄绸的铜把手。

金兀术想到了这一切,他在东西两段各放了一千兵士,但在主攻的北面,却摆放了一万兵力。

一名亲兵递上一面盾牌。

一交子时,金兀术亲手点燃了距北门城楼三百丈开外的五个大火堆,不消片刻,冲天火光照亮了夜空。与此同时,三十只大海螺也同时吹响,六十面战鼓也一起擂响。

金兀术不搭理他,犹自喊着:“盾牌!”

火堆后面整装待发的将士们发出雷鸣般的呼声:“前进!前进!前进!”

一步不离的卫队听说要盾牌,以为金兀术要闯阵,连忙劝阻:“大将军,你不能冲。”

第一个列队五百名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发了,这是弓弩营的神射手们,只见他们背着插满羽箭的箭囊,一手握着强弓,一手握着粗重的盾牌,猫着腰向前挺进。

“三百步内,咱能射杀一只野兔,没眼力哪能成。”金兀术说着,朝后一招手,嚷道,“盾牌。”

身后还未出发的士兵们,在随军萨满的引领下,唱起了铿锵有力的《战神曲》:

郭药师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依然模糊,他自叹弗如,叹道:“四太子眼力真好。”

我们的盾牌,挡住了霹雳。我们的弓箭,射穿了强敌。我们的战马,踏碎了冰雪。我们的热血,呼唤着胜利……

“他肯定在城楼上。喏,那站在大鼓前,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一定是那个叫李功成的家伙。”

嘹亮雄壮的歌声,比暴风雪更加猛烈地席卷着大地。守城的官军们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阵势所震撼,他们甚至闹懵了,这是在打仗呢还是在赶庙会?拿着光怪陆离的盾牌朝城楼挺进的人究竟是魔鬼出世呢还是神兵天降?

“李功成未必在城楼上。”

城墙上的官军们像是在看大戏,还是带队的哨官首先醒了过来,厉声喊道:“放箭!”

“咱来这十几个人,他却在城楼上放了上千支箭。”

兵爷们这才惊醒,立即张弓搭箭或扳动弩机,顿时间,护城河外的旷野上落下乱箭一片。这时候,大踏步前进的第一列队的大金军弓弩营战士已冲到大宋军的射程之内,看到流星雨一股的箭矢飞来,他们立刻蹲下,五百名战士全部用盾牌遮得严严实实,射中的箭矢落在盾牌上,如急雨打芭蕉。与此同时,相距不过三十丈远的第二个队列急速赶上,他们在地上竖起盾牌作掩护,单腿跪在盾牌后面一起扯动弩机,顿时,射程更远的没羽短箭朝城墙上飞去。这一阵箭镞来得猛烈,城墙箭垛后的官兵害怕中箭,都下意识蹲下身子躲避。瞅准这机会,第一列弓弩营士兵立刻飞速前进,待官军开始第二轮射击的时候,先锋队已冲到护城河边,这里到城门的距离不过三十丈。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因为这个距离正是弓箭威力最大的射程,若是中箭,箭矢会穿透心脏。好在他们有抵挡利箭的盾牌,他们如法炮制,用盾牌组成一个巨大的坚硬的外壳,用以隐藏自己的血肉之躯。不一会儿,就见这连缀一片的盾牌之壳,被无数的乱箭射中,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刺猬。

“啊?”

趁第一队勇士吸引了城楼上射手们的注意力,第二列队的勇士再次向前突进,并再次放箭。当他们也受到箭雨阻挡时,第三列队的五百名弓箭手又大踏步向前突进,并再次向城墙方向扳动弩机。为了提高命中率,他们并不胡乱放箭,而是尽量瞄准垛口,这一轮射击中,大约有十几名官军被射中,有的只是皮肉之伤,有的却是贯体的重伤,还有三名战士当场毙命。

金兀术听着郭药师絮叨,忽然阴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李功成不会打仗。”

官军中出现了慌乱,有的士兵还想溜下城去躲避。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站在城楼上督战的参将李功成,提了一柄大刀抢到甬道,将那个想开溜的士兵一刀劈了,厉声斥道:“谁敢后退半步,斩立决!”

“就是总想一口吃一个胖子,睡梦中都想一步登天。”

这一招很奏效,城上惊恐的情绪得到了控制。李功成大步流星走到一台抛石机跟前,拉动了轴辘的绳索,搁了石头的弹板倏地竖起来,一颗绣球般大小的石头弹向了护城河边,不偏不倚,它正砸在盾牌阵的前沿,巨大的力量砸裂了一块盾牌,很显然,一名金兵弩机手负伤了。

“什么叫最能折腾?”

这一小小的胜利,使得城墙上的官军们爆发出欢呼,顿时间,十几部抛石机一起开动,大大小小的石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这给第一次冲锋的弓弩营战士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在河北诸将中,他算是最能折腾的一个。”

但是,这一战术并没有完全遏制住金军的进攻,金军的多个攻击队对北城墙上的三个城门、六个马面、两座角楼同时展开了凌厉的进攻。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战争僵持不下,攻守双方互有胜负。

“他会打仗吗?”

玄武门仍然是主战场,双方在这里投入的都是最精锐的部队,守军的抛石机使得金军攻击队遭受了重创。但是,由于有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掩护,第一突击队还是越过了护城河,到了城墙根下。而在这时候,守军准备的石料全部用完了,抛石机再也发挥不了威力。突击队虽然无法攻城,但因为第二、第三突击队的神射手与守军对射,第一突击队的战士们反而相对安全了,他们迅速找到了箭矢射不到的死角,用随身带来的械具开始制作云梯……

“李功成,是一名参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府城仍然固若金汤,金军无法突破。

“药师,你说,守城官军的头儿叫什么?”金兀术问。

打了半夜的仗,第一批守城的官军疲惫不堪,李功成命令他们撤下去休息,换上了第二批战士。

城楼上射下的箭矢如过江之鲫,一拨赶一拨,落在马前横七竖八像掉了叶儿的蒿梗。战马惊得尥蹄子,咴儿咴儿叫着。天上的雪也被老北风驱赶着,纷纷扬扬,打得人睁不开眼睛。金兀术屹立在暴风雪中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城楼。郭药师学着他那样瞭望,只觉得寒气刺得眼珠子生疼生疼。

作为守城的主帅,李功成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盯着远处一直熊熊燃烧的五堆篝火,对身边的校官说:“你去找二十口大锅上来,生火煮水。”

却说金军围困信德府城之后,老天便下起了大雪。金兀术带着十几名亲兵驱马来到府城北大门,大约还有百十丈远,金兀术便勒住马头,抬头瞭望城头。此时,只听得城墙上鼓声大作,接着箭矢像蝗虫般飞来,这些箭矢大都掉在离金兀术三五丈远的地方。跟在金兀术身边的郭药师暗自佩服,因为他马头勒住的地方,正是箭矢不能伤及之地。可见,这位看似只知道拼杀不懂智术的武疯子,其实心计深着呢。

“在城墙上煮水?”

金兀术围攻信德府之前,已把城中的守军备御及衙门市井等一应情报广为搜罗,大致已是了解。除了府城中两万兵马,在其辖区内尚有道武、新唐、恭村、团城四镇,均有数量不一的官军据守,合起来也有一万多人。这四镇与信德府城成掎角之势,拱卫甚严。进军前,郭药师主动向宗望元帅请缨,这四镇的兵力由他的常胜军解决。宗望同意后,他的常胜军便与金兀术同时行动,他将兵马分成四路,分由甄五臣等四名大将率领,也把那四镇围得水泄不通。郭药师兵马充足,他本想拨两万兵马协助金兀术攻城,但遭到金兀术的拒绝。

李功成点点头:“刚才有哨官报告,几百名金狗子藏到城门底下,还在扎云梯准备攻城,咱们无法探头射箭,就煮开水泼下去,烫死他们。”

信德府春秋时为邢国都城,隋为襄国郡,唐称邢州,大宋开国后才改名叫信德府。因为地处燕赵平原的富庶之地,加之又是控扼南北的战略要冲,所以城池坚固。大金南侵,童贯调了两万官军守卫信德府。打从隆平失守之后,信德府官军便密切注视大金军动向,并封闭了所有城门,每日辰到未时之间开便门供商贩医卜等进出,但对所有行人严格盘查。最近三天,因为担心局势吃紧生出额外事故,连便门也关闭了。

校官刚领命下楼,忽听得有人惊叫:“大帅,您看那是什么?”

得了这句话,金兀术当即率部开拔,来到七十里外的信德府,将这一座古城包围起来。

李功成抬头望去,只见一溜十二辆高达四丈的云车,正越过篝火,朝城楼慢慢移来。

“好,咱准了你。”

云车后面是十二队骑兵,旌旗猎猎,铠甲森森。

“咱立军令状。”

雄壮的《战神曲》再次响起:

“四弟,军中无戏言。”

我们的战马,踏碎了冰雪,我们的热血,呼唤着胜利……

“过春节还有三天呢,二哥,大军可以不动,我带我本部一万二千兵马,两天时间拿下信德府。”

这巨无霸一样的云车,是大金军的独创。他们在伐辽的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攻城经验,攻占黄龙府、辽上京、辽中京、辽西京,云车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制作云车与制作盾牌的原理一样,正前方即迎敌的这一面,用厚重的木板钉起来并衬上双层水牛皮,拉车的是十二匹高头大马,它们的前面也是厚重的挡板,但开了几个碗口大小的瞭望孔。马如何前进,由三名辕兵控制。云车共分三层,第一层是马架,第二层是六名射手,第三层是抛石机。经历过多少次攻城战役,守军对这种云车基本上束手无策。

“我说过,过罢春节再行动。”

却说城楼上的李功成,对大金军的云车早有耳闻,这一下可是眼见为实,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后悔在过去的几天里,没在大地上多挖几道深沟,但现在他得想办法,阻止这云车前进。他迅速与几位部将商量,大家鸡一嘴鸭一嘴也都说不出个计策来。一位参议想了想说:

“攻打信德府。”

“听说抛石机能对付它。”

“下什么决心?”

“可咱们的石料全用完了。”

金兀术立刻回他:“二哥,你也别指望飞天了,你下决心吧。”

“要不,派一千士兵,到城中砸人家的院墙,重新配料。”

宗望一笑,自嘲道:“咱若是长了翅膀,一天要飞到天上去,就近看看那颗帝星,究竟是瘪还是圆。”

李功成说:“也只有如此了,你快去办理此事。”

金兀术本来对郭药师感觉不好,但通过这两次谈话,他扭转了对这位降将的看法,这时情不自禁地对郭药师伸了个大拇指,赞道:“药师你算是把这事儿说透了。”

参议飞快跑去了,李功成打开箭箱,数数自己的箭,只剩下七十九支了,他对身边的将士说:“你们先要节约用箭,一旦破城,我们就要与金狗子展开巷战,刀对刀枪对枪,刀卷刃了,枪折断了,咱们就用拳头打,用嘴咬,不要让金狗子占到便宜。”

“大概四五次吧。有一次,我们还在牟驼岗一起打马毬,一颗球落到他马前,他只用弯腰一挑,那马毬就会救出,但他看到我一阵风扑过来,球棒带哨儿直扫,便吓得拨了马头躲我的棒子。就那一刻,咱就知道,这小子一旦接了皇帝,肯定比他老爹窝囊。”

说话间,云车已经驶到离城墙百十丈远的地方,在从左数到右的第五辆车上,也就是正对着玄武门城楼的这辆云车的第三层上,并排站着金兀术与郭药师。

宗望怕郭药师言过其实,待他话音一落,就追问:“你见过赵桓几次?”

金兀术盯着城楼,表情显得很轻松,他好像不是来打仗,而是来逛庙会的,他问郭药师:“你手下兵马,都已拿下四镇了?”

郭药师用手指着天,问史济:“你看的是啥天象?那个帝星什么的,起了一点雾,它就像死猪眼睛,一刮风,了了无尘的,它看上去又像一颗大北珠。你说南朝帝星复明,咱还以为南朝皇帝把宝座让给了哪路神仙,结果是传给了太子。那个赵桓我见过几回,是个屙不起三尺尿的小男人,见了任何人,他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大石磨也压不出一个响屁来,能有多大出息?咱把话撂在这儿,如果赵桓能够让南朝起死回生,你把我郭药师扔进油锅里煮了。”

“拿下了,小菜一碟。”

史济身子一激灵:“药师,你?”

“这个李功成,还是个角色。南朝官军,一瞧咱这阵势,多半都掉腚儿跑了,他倒是咬着劲坚守。”

郭药师装腔作势瞪了史济一眼,调侃说道:“老史啊,你脑瓜子进水了不是?”

“这小子逞能,咱曾经劝降他,他娘的还不领人情。这一回,唔,咱看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了。”

“你说。”宗望的眼神落到郭药师瘦削的脸上。

郭药师一脸阴笑。

郭药师生怕冷了场让兄弟俩难堪,于是干咳一声:“大帅,咱能说几句吗?”

云车又往前挪了一二十丈远。两人从瞭望孔里看着城楼,突然,他们看到一个人身子探出垛口朝云车放箭,两人一闪,听得云车挡板上一声闷响,一支箭插在离瞭望孔不到半尺的地方。金兀术飞快地伸手将那支箭拔了回来,仔细辨认,仍是李功成用箭。

金兀术夹枪夹棒噼里啪啦乌头黑脸说了一通,放在别人哪受得了,但宗望却是不气不恼,只把两只手搁在胸前揉搓着,对金兀术的话既不反驳,也不说赞同。他的性格就这样,遇上大事就有些犹豫不决。

金兀术骂道:“奶奶的,这小子箭法不错。”

金兀术立刻表示反对,他说:“二哥,你是大帅,记得在燕京誓师时,你是怎么回答大萨满的?大萨满说,从燕京到汴京,中间有一百多座城池,你说,只当是一百多个土坷垃;大萨满说,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你说,就是一条小水沟而已。咱在旁边听了,就像喝了一碗狗血,浑身躁得像着了火,心想,咱二哥真是一个好大帅,咱跟着他,去把汴京皇帝的龙椅砸他个稀巴烂。可是,可是今天碰到这么个小事,你就要打退堂鼓,就要当缩头乌龟了,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我们?”

“四太子,咱们这辆云车上插了你的帅旗,李功成知道你在车上。”

宗望思虑了一会儿,问金兀术:“四弟,要不,咱们先撤回燕京,待南朝形势明朗之后,再作决策不迟。”

“郭药师,你退后。”

“帝星晦而复明,这事不能小看。”史济为避免刺激金兀术与托卜愣,尽量语气平和,“如果南朝走向衰败,帝星就晦暗。帝星复明,这就意味着新皇帝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四太子,你要干啥?”

宗望问史济:“太史,你说说看。”

“咱居高临下,城楼上每一个人影都看得清楚。”

金兀术笑了笑,他同意托卜愣的说法。

金兀术说着已是张弓搭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飞起一脚踹掉云车前面的挡板,瞄准正在从箭囊中拔箭的李功成,“嗖”地射出了一箭。

托卜愣第一个说话:“大帅,南朝换多少皇帝都不怕,不过是从这只黄羊狍子,换成另一只黄羊狍子,都是老虎嘴里的吃食儿。”

李功成还来不及反应,那支箭已贯胸而入,他当即倒在了地上。

宗望当即召来金兀术、郭药师、刘彦宗、托卜愣、史济等一应文武官员商议此事。议事之前,宗望首先从院库中取出十两银子奖励史济,原因是数日前史济观察天象指出南朝帝星复明,今天得到的消息证明史济慧言不谬。接着,宗望问大家:“南朝换了皇帝,你们怎么看?”

城楼上的官军,也一齐朝着金兀术与郭药师放箭,但两人飞快躲到了抛石机后头。

按宗望元帅的策略,大军本应在隆平县休整十天,待过罢春节再向南挺进。他如此安排主要是出于两个考虑:一是西路军战事推进要比东路缓慢,这其中的原因是东路这边因郭药师投降,燕京向南一马平川,几乎没有像样的官军能够阻挡大金的铁骑。而西路军那边不一样,宗翰兵发大同,轻而易举攻克了武、朔、代、易四州,但再往南推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一过晋西北地区,就有太行山、吕梁山交汇重叠,横亘在晋北与晋中两个平原之间,形成了以偏头关、宁武关、雁门关、平型关、黄泽关、金锁关为代表的数十道关隘,这些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几乎每一道雄关上,都有大宋的精锐部队扼守。西路军推进不顺,东路军若再深入中原腹地,就有孤军作战四面受敌的危险。二是占领正定府之后,宗翰释放了被俘的燕山知府蔡靖,让他给南朝皇帝传话儿,即大金国可以罢兵与南朝重启和谈,但条件是南朝必须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府给大金国。蔡靖离开正定前往汴京也有十来天了,但一直未有回音,宗望想等到南朝的回复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但是,在吊死大黑狗的当天下午,派往燕京的细作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徽宗皇帝赵佶逊位,皇太子赵桓继位。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云车上的抛石机都启动了,城楼顿时被飞来的石头砸得大窟窿小穿,一片混乱中,听得有人哭喊道:

除夕前两天,金兀术率领中路军的第一军团包围了信德府。这个军团共有弓弩营、云车营、工兵营、械具营、骑兵六营、步兵六营,总共十六营,一万二千兵力。

“李将军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