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要绞谁呢?”
“禀大帅,咱们奉命竖一个绞刑架。”
“绞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校指了指不远处的系马桩,宗望这才发现那里拴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他走过去,一眼就认出是那天进城时见过的那个老头儿,便问小校:“这是个扫街的老头儿,为何要绞他?”
看到完颜宗望走过来,士兵们停了手中的活计,领头的小校向宗望行了军礼。
小校让士兵把围观的市民驱散到广场处,然后向宗望报告了事情的原委。
县衙外是个广场,自大金军入驻以来,这里一直空空荡荡的。这会儿只见一群兵士在靠近县衙院墙的地方刨坑立柱子,旁边围了几十名市民,正在和兵士们理论。
却说大金军进了隆平县城后,按宗望的指令,连夜誊抄了一百份《伐宋檄文》,在全城的大街小巷张贴。可是,过一天后,发觉被人撕毁了不少。中路军都统金兀术知道后非常恼火,下令严加追查。可是查来查去却查不到撕毁布告的人,但贴出的布告却还在减少。金兀术于是严加切责巡逻的校官,若再抓不到人,就将他军法从事。校官便让巡逻队在各处布告前值哨,谁知昨天后半夜的北风刀子似的犀利,一些布告被撕裂掉地乱飞。黑天瞎火的,巡逻队无计可施。天麻麻亮,老头儿开门扫街,将那些飘在地上的布告与垃圾一起扫除,恰好被巡逻队撞上,于是将老头儿抓起来送到校官那里。校官如获至宝,当即让人将老头儿绑了,送到金兀术中军营前。金兀术二话不说,命令巡逻队在县衙前竖立起绞刑架,要将老头儿吊死,以儆效尤。
三天以后,一大清早,完颜宗望在院子里逗了一会儿他心爱的两只海东青,又练了一趟拳脚,正说要去喝一碗小米粥,吃几只黏豆包儿填填肚子,忽听得大门外吵吵嚷嚷,似有什么事儿发生,便踱步出去想看个究竟。
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宗望回转身子问一脸惊恐的老头儿:“《伐宋檄文》你念过吗?”
金兀术见宗望这么说,心里头不高兴,却又不得不服从,嘟哝道:“本以为一口气打到汴京,在南朝的宫殿里过大年,谁知还得在这小趴趴房儿里,磨蹭几天。”
“俺不识字。”因为冷,老头儿跺着脚。
“南朝的情况我们还要继续探明虚实,还有,宗翰的西路军还没有打到太原,咱们得在这里休整几天。”
“你把檄文当作垃圾来扫,知罪吗?”
“你真敢想,二哥,咱们入主中原,不是觅一个小县城找乐子。”
“不知罪。”
“明儿是小年,还有七天是除夕,我看,咱们就在这里过大年。”
老头儿虽然惊恐,却不肯屈服,宗望看了看竖好的绞架,正想如何让老头儿知道厉害,突然,听到一声女孩儿凄厉的哭喊:“爷爷!”
“你打算在隆平待几天?”
只见一个约莫十来岁,梳着叉角小辫穿着一件红底碎花染布袄子的女孩儿一下子冲到老头儿跟前。
“你说。”
“干什么,干什么,拖走!”校官蛮横地命令。
“二哥,你是主帅,小弟问你一句话。”
几名士兵上前来要拖拽女孩儿,宗望制止了。士兵退了下去,宗望问女孩儿:“这老头儿是你爷爷?”
“那你怎么说酒话?”
女孩儿点点头。
“二哥,我可是一滴酒也没喝。”
宗望脸色一沉,对老头儿说:“那一天,本帅赠给你五两银子,你当垃圾扔了。本帅下令张贴的《伐宋檄文》,你又当垃圾扫了。尽管这样,本帅还想饶你一命。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欺骗本帅。”
“兀术,我看你又在发酒疯。”
“俺欺骗你啥了?”老头儿问。
金兀术不满意了,朝史济横着眼斥道:“你怎么这样搬死卵子,咱的话你没听懂吗?南朝的帝星是亮是暗,跟咱们大金军有何干系?咱们大军压境,再过几天就过了黄河,拿下汴京,将昏君奸臣一遭儿拘了,叫它南朝的帝星灭了,掉到黄河里淹死了。”
“那天,本帅问你家中有什么人,你说就你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又冒出个孙女来了?”
史济下意识瞅了瞅窗外的夜空,认真答道:“四太子,明儿不会下雪。”
老头儿不语。
史济点头答应。坐在一旁的金兀术却不答应,呛道:“史济,听说明日下大雪,天上黑咕隆咚的,你上哪儿看天象。”
“说呀!”宗望吼了一句。
“有道理。”宗望沉思着对史济说,“太史,这几日你留心天象,有何变化尽快告诉我。”
老头儿仍不吱声。
“这五人在皇上面前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道儿,因此皇上一个也离不开。”
宗望瞥了一眼跟前的一名士兵,见他正在整理绞架上的绳套儿,便从士兵手上接过来,往老头儿脖子上一套,言道:“过大年之前当吊死鬼,冤不冤?”
听了郭药师一番陈述,宗望问:“对这五个人,宋朝皇帝没有分别心?”
老头儿开口回话:“过大年吃不上一块肉,死了快活。”
“这几个人虽然在外头尿性,彪子哄哄的样子,但在皇上面前,却都是哈巴狗一条。”郭药师说着就扳起指头来数,“先说蔡京,天底下第一只老狐狸,朝廷中那些搅牙的人,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没有他,皇上就当不了甩手掌柜。再说王黼,是一只人见人怕的笑面虎,处理国事,凡对自己有利的,再有难处也不是难处;对自己不利的,他也不硬抗,就那么笑么滋滋地拖着。皇上喜欢他,一是能办事,二是会找女人。陪着皇上逛窑子,他是一把好手。还有童贯,说良心话,他就是贪财,但没有他,大宋就不会与咱们大金订立盟誓联合灭辽。蔡京、王黼都不懂军事,童大人替皇上管着军队,挑幌儿做事,喜欢排场,因此也有不少对头。再说梁师成,大内的总管,皇上拉不拉得出屎来,昨晚上跟哪个女人睡觉了,别人不知道,但他都知道。所以,别看他长得小头鹅脸一副贱相,皇上却日夜离不开他。最后再说蔡攸,这可是一条油里的泥鳅,任何人都拿不住他。比起前四位,他资历浅许多,正因为浅,他就得使出更多的阴招儿才能上位。他虽然是蔡京的儿子,却是个坑爹的种。为了自己爬高位,嘴上他哄着那四个老家伙,心里头却同他们摽着劲儿。我相信,只要一有机会,他会借皇上的力,把这四个人连同他爹,都一脚踹出皇城。”
宗望心下一颤,又问:“明明你有孙女儿,为什么要骗我?”
“为啥?”
“官府说你们是衣冠禽兽,见了女人就糟蹋,连小孩儿也不放过。”
“这不大可能。”郭药师摇头。
“原来是这样。”
“帝星复明,”宗望沉吟着,“难道南朝皇帝要除掉那几位大臣?”
宗望轻声说了一句,这时候广场上的人群逐渐增多,见宗望把绳套儿套进了老头儿的脖子,便有人高声叫嚷:
“无非是蔡京、童贯、王黼、蔡攸、梁师成这几个。”郭药师努着嘴滋出一口痰,接着说,“南朝皇帝这个人,其实老好儿老好儿的,就是不会动脑子,让那几个人哄得团团转。”
“你们不能滥杀无辜!”
“哪几个奸臣?”宗望问。
“老实人当冤死鬼,天理何在!”
史济插话儿:“看了罪己诏,知道南朝皇帝开始警觉身边的那几个奸臣。”
随着喊叫声,人群又开始骚动,朝绞架这边涌动。士兵上前弹压,双方撕扯起来。
郭药师因为屋子里热,摘了头上的狐皮帽子,搔了搔头皮,回道:“咱们来隆平县的路上,不是接到消息,南朝皇帝发了罪己诏吗?帝星复明,同这个有关系?”
这时候,金兀术领着一队亲兵从离县衙有一箭之地的中军大营那边过来。到了广场,他纵身跃下马来,将手上的那一柄粗重的大铁戟朝地上一杵,厉声喝道:“谁敢过来,看我把他脑袋戳成马蜂窝!”
接了刚才的话头,宗望问郭药师:“你与南朝熟悉,你说说看,为何南朝帝星晦而复明?”
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们被他的气势震慑了。
一行人进了屋里,这间房原是县太爷的签押房,宗望住进来后,临时在这里议事。
宗望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想让事情恶化,于是回到廨房,并将金兀术、郭药师等几位大将召来,他一边喝粥一边对金兀术说:“四弟,那扫街的老头儿是无辜的,不能吊死他。”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了。郭药师笑时呛了北风,直打嗝儿。
“不吊死张三,也得吊死李四。”
“咱就是个粗人,二哥你不是说过吗?咱家老四烧香,连佛爷都掉腚儿。”
“为何?”
金兀术的话把宗望逗得笑起来,他回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不懂天机,终是个咬屎橛子的粗人。”
“立威!”
“大帅,老北风呼呼的,你还在这遛弯儿,”金兀术忽然又发现了史济,接着笑道,“肯定是你这个酸秀才,又在装神弄鬼,让咱二哥瞭望星空。”
“军威要立,但不能滥杀无辜啊!”
话音未落,只见人高马大的金兀术一推门进了后院,郭药师跟在他后头。
“这隆平县城里的那些尿崽儿,把咱们当猴耍呢,若依我,撕一张布告,咱就剁他一颗人头。”
“兀术,咱在这里。”宗望大声回答。
“没有人头,剁狗头也行。”
正说着,听得衙门口响起马蹄声,接着前院子里一片杂杂沓沓的脚步声,一个人粗门大嗓地问:“二哥呢?”
说话的是郭药师,宗望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正经,便问:“药师,你怎么这样说话?”
“职官也说不明白,但这颗帝星的确晦而复亮了。”
“大帅,咱不是开玩笑,咱打听到了,第一个撕烂布告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难道南朝有什么变故?”宗望担心地问。
金兀术头摇得货郎鼓似的:“狗,狗能跳上墙?”
“南朝的。它在星象图中的方位,应对的是中原。”史济接着说,“这颗星从霜降节之后,就一直昏暗,但今夜,它却重新亮堂起来了。”
郭药师回答:“不是狗上墙,而是布告没有贴严实,被风刮到地上,一只大黑狗窜上去撕咬,这布告就烂了。”
“这帝星很亮嘛,它是咱大金国的帝星,还是南朝的?”
“这狗是谁家的?”金兀术问。
宗望顺着史济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颗亮星,他说:
“狗的主人叫宋大海。”
“大帅你看中间偏西的那几颗亮星,”史济用手指着天空,“像个斗柄似的,那斗柄转弯处最大的一颗星,就是紫微星座中的帝星。”
“宋大海,咱这就派人去把他抓来。”金兀术说着就要喊人。
“怎么变的?”宗望急切地问。
“这人可逮不着了,”郭药师斜着三角眼,故作神秘地说,“在咱们大金军进城前半天,这家伙就带着小妾,裹着金银细软跑了。”
史济仰着头眯着眼遥望着星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宗望说:“大帅,记得咱们在燕京起兵时,天狼星耀眼,而紫微星黯淡无光,职官当时就禀告,南朝帝座明灭不定,旁边妖星叠现,咱大金军挥旗南下,定能大获全胜,可是今夜,这星象又变了。”
“是个土财主?”
这位史济是长期生活在辽东的汉人,亦是陈尔栻的得意门生,陈尔栻自己跟着宗翰赞务军机,推荐史济来宗望帐前效力。
“不,是这里的县令。”
当夜,元帅府就设在隆平县衙。吃过晚饭,已是亥时。虽然寒气袭人,但月光皎洁,疏星闪闪。宗望披了裘皮大氅在院子里散步,让人喊来随军行动的太史令史济,问他:“太史,你看今夜的星象,有无变化?”
“县令,他还养狗?”
小尉见状,便拔刀要返回,宗望制止了他,言道:“杀他一个老头子,全城的人都成了咱们的冤家,咱们只与官军作战,老百姓只要不提刀杀人,就一律放过。”
“这宋县令坏着呢,他养的这只大黑狗,平常圈着,拴着一根铁链子,一遇人告状,他就让手下丁差放狗出来咬人。”
他们刚走出来,便听得背后街上咣当一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老汉把那一锭银子扔了出来,夕阳下,那银锭闪烁着惨白的光。
“这些你怎么知道?”
宗望听老汉这么说,也就不勉强,吩咐手下给老汉周济五两银子,便出门了。
“咱不是当过南朝的河北招讨使嘛,河北各州府县官,十之八九我都见过。”郭药师接着先前的话头继续说,“这宋县令只顾自己逃命,再也顾不得狗了。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松了铁链子,那狗便跑到街上成了一只野狗。”
“官府称你们是金虏,说你们是异族入侵,咱欢迎你,不就成了刁民汉奸,等你们走了,乡亲们吐口唾沫,也能把咱淹死。”
“那只野狗如今在哪儿?”金兀术问。
“为啥?”
“回四太子,那只大黑狗被咱捉拿归案了。”郭药师说着,用手指了指廨房外的砖径,“喏,它被咱重新锁了铁链子,正趴在那儿呢。”
“这个,咱不能干。”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宗望对金兀术说:“四弟,把那老头儿放了吧。”
“胡扯,老头儿,本帅见你是善人,你去把城里各家的门喊开,告诉他们,咱大金军见人救人,见佛拜佛。”
金兀术没有直接回答放还是不放,只嘟哝道:“只可惜了一个绞刑架。”
“官府说你们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郭药师立即回答:“四太子,不可惜,这绞架还能派上用场。”
“为啥呢?”
“是吗?绞谁呀?”金兀术问。
“咱没听过这檄文,再说,听了也不敢相信。”
“绞它。”
“咱檄文上说,凡我大军经过之地,只要官兵百姓开城迎接,你们一应照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咱大金军决不骚扰。”
郭药师指了指窗外那只大黑狗。
“不知道。”
金兀术一听这话,以为郭药师揶揄他,一生气,眼睛瞪得铜铃大,右手习惯性地按着腰间的刀柄,吼道:“你他娘的郭药师,竟敢阴损咱,看我不捶扁你!”
“咱们出兵前,先已写了檄文布告天下,你知道吗?”
郭药师连忙解释:“四太子,就是天王老子给咱撑腰,咱也不敢阴损你呀,咱的意思是绞架既然立了,又不能吊错了人,就顺坡儿下驴。”
“因为官府挨家打招呼,说你们是金贼,谁要是敢欢迎,等贼退了,就抓去坐大牢,罚苦役。”
“顺坡儿下驴。”宗望一笑,一拍桌子说,“唔,就这么办。四弟,走,咱们现在去吊狗,吊死它,咱们中午打个牙祭。”
“真没有。这是为什么?”
一行人又重新出了县衙,来到绞架跟前,在宗望的指令下,郭药师主持绞刑。当他站上一只高凳子,高声喊一句“绞刑开始”的时候,广场上又发生剧烈的骚动,越聚越多的市民中发出了怒吼:
老汉回答:“帅爷,你看咱这隆平县城里头,有谁开门迎接你们?”
“不能乱杀人!”
宗望听了,对老汉产生了同情,又问他:“咱们军队来了,你为何关着门不出来迎接?”
“老汉是无辜的!”
“难,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
郭药师挥舞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待广场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扯着沙嘎嘎的嗓子大声质问:“谁说咱大金军乱杀人了?谁再说,咱割他的舌头!谁说这扫街的老头儿有罪了?谁再说,咱剜了他的眼珠子!”
“一贯钱能过日子吗?”
听了这几句话,全广场都安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兵爷们究竟要干什么,郭药师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里头嘀咕:“你们这些刁民,看我郭大爷怎么玩你们。”他又习惯地滋了一口痰,故意虚张声势地叫唤:“行刑的人呢,站出来亮个相。”
“官府,每月给一贯钱。”
三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郭药师问:“你们杀过人没有?”
“谁给你钱?”
“杀过!”三个人齐声回答。
“对,扫街。”老汉说着从屋角拿出一只大笤帚,在地上扫了两下,接着说,“每天清晨起来,把这条北大街仔仔细细扫一遍。”
“宰过野牛没有?”
“扫街?”
“宰过。”一个人回答。
“扫街的。”
另一个人回答:“咱吃过野牛肉。”
“你干什么营生?”
“没硌着你的牙吧?一边去!”郭药师继续发问,“你们打过蹲熊吗?”
“就我一个人。”
“打过!”三个人齐声回答。
说罢,也不等老汉同意,宗望抬腿过了门槛儿。房子一进两间,外间是堂屋兼灶房,里间是卧房,只有一个断了一只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旧的立柜。宗望问老汉:“你家的人呢?”
“你们同四太子掰过手腕儿吗?”
宗望说:“你让我进去看看。”
“掰过!”一个人回答。
宗望走过来了,老汉瞅着他,小心地问:“你要什么?咱家可是啥都没有。”
“赢了还是输了?”
“老头儿,别走。”
“输了。”
小尉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老汉吓得就要往屋里缩。
“手指头没被捏碎吧?”
“找你,为何不开门?”
“四太子手下留情。”那个人觍着脸笑。
突然,听得门闩抽响,门哗啦被拉开了。一位穿着打了几个补丁的青布袄、头戴着瓦楞帽儿的老汉伸头出来,半是惊恐半是愠恼地问:“兵爷,你要找谁?”
郭药师的贫嘴,倒把人们逗乐了,人群中开始发出了哄笑,郭药师鼓突着嘴闷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你们上吊过吗?”
又上去一名士兵,两人把门敲得震天响。
三人愣然。这回,连金兀术也咧嘴笑了。郭药师一跺脚,拍拍自己的脸,又道:“三位刽子手别见怪,咱问错话了,本爷是问你们,吊过人吗?”
宗望下令:“再敲。”
“没吊过。”
没有动静。
“既然没有,今天就不让你们吊了。你们退回去。”
一名小尉走上前,抬手敲门,大声问:“有人吗?”
“是,遵命。”
出燕京后,东路军势如破竹,除在保州受到大宋守军顽强抵抗外,其他州县如霸州、易州、沧州、束鹿、赞皇、获鹿、衡水等等,均属轻取。完颜宗望战前与宗翰议定大计,要一个月内渡过黄河直逼汴京,故留二万人马围攻保州,另遣五万兵马与据守在阜平、曲阳、行唐一带的种师中五万秦凤兵对峙。余下大军继续挥戈南下。金兀术率领的中路军踏定州、扫鼓城、平庆源、荡柏乡,如入无人之境。这天来到隆平县,本以为有一场恶战,谁知城中两千守军弃城而逃,县令等一应公门中人也都无影无踪。宗望在北城楼外下马,领着枢密院一班官员,在兵士们的护卫下,缓缓踱进城来。他见大街两旁的住户,一家家门窗尽闭,便对身边的人说:“你去敲敲门,看看屋子里是否有人。”
三位行刑手刚退后,只见郭药师从高凳上跳了下来,走到旁边,从一位亲兵手中接过铁链子,将那只大黑狗拽到绞架下面,亲兵将从绞架上垂下来的绳套套在大黑狗的脖子上,并顺势解了铁链子。郭药师一挥手,两个亲兵迅速拉动绳头,那只大黑狗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就四肢乱弹地被吊到了半空中。
赵桓登基的前一天,即腊月二十二日,大金军侵宋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率二十万大军来到信德府的隆平县。出燕京时,东路军有四十万兵马,这其中有郭药师二十万人,完颜宗望将郭药师的部队打散,分置在左、中、右三支大军里头。这三支大军分别由汉军都统虎贲将军刘彦宗领十万兵马走左路,契丹军都统托卜愣领十万兵马走右路,东路军先锋龙骧将军完颜宗弼领二十万兵马走中路。完颜宗弼是宗望同父异母的四弟,人称四太子金兀术,是大金国中与完颜娄石齐名的悍将。宗望的元帅府与郭药师的常胜军六万人随中路前进。南侵之前,大金皇帝吴乞买就下令设东西枢密院,宗望为东枢密使,宗翰为西枢密使,两人都行使宰相之权,所以人称东西宰相。平时坐镇办公,衙门挂枢密院牌,战时则改为元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