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本以为张觉会先来一顿训斥,而后再作点让步,没想到张觉竟然会帮助抬尸。熬鹰人问:“这老人往哪儿抬?”
张觉说着就走到死者跟前,猫下腰去做出抬人的姿势。
“我乘坐的马车就在旁边,先把老人抬到我的马车上。”
“来来来,你们谁帮我搭把手儿,把这老人挪个好地方。”
“让老人坐你的马车?”
“是。”熬鹰人回答。
“怎么,这还不妥吗?咱平州的条件就是这样,我张觉只能这样处置了。”
张觉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指着横在衙门口的一床裹成卷儿的被子问:“这是那位仙逝的老人?”
几句对话,在场的人不再是愣怔而是吃惊了。“鬼不缠”见知府大人如此处置,态度立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从人缝儿中挤出来,大献殷勤说道:
“知府大人,给我们指条道儿吧。”
“知府大人,这事儿您别亲自动手,这份孝敬事儿,就给小的一个机会吧。来呀,哥们,你们愣着干啥?让这位老爷子享受一次官车吧!”
“那个‘鬼不缠’,请知府大人严惩!”
话音一落,就有几位年轻人上前,跟着“鬼不缠”把尸体抬往张觉乘坐的官车。
“找知府大人讨口棺材。”
场上的气氛和缓了下来,张觉审视了一下周围的人,问:“你们还有啥事儿,需要我来处置?”
人群中七嘴八舌:
一位年纪稍大的人说:“死者的棺材还没着落呢。”
“你们要干什么?”李石高声嘶喊道。
“这是小事。”张觉立即表态,“老人长途跋涉遭遇不幸,咱深表同情,这棺材的事,你们用不着操心了。李石,你操办一下,第一,棺材要找一口上好的;第二,买棺材的钱我出了,不用费事儿去申请库银。”
按例,这声吆喝是通知府中官吏迎候堂官大驾,但此时的作用却是给移民们报了信儿。立刻,广场上静坐的人群便一起涌了过来,把准备进衙的张觉父子团团围住了。
“多谢大人恩典。”在场的人都一起揖拜。
“知府大人驾到!”
“还有什么事?”张觉又问。
说话间,张觉已打马来到府衙门口,府前值事差役看到张觉翻身下马,便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锐声喊道:
“大人,我们这些老燕京的确还有困惑,望大人能指点迷津。”
在路上,李石就把在衙门前发生的事件向张觉作了禀报:辰时开衙,李石就发现不少人聚在衙门前广场不肯散去。李石上前询问,得知这些人是从燕京迁徙到金上京的移民。凡迁徙者,无不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一路上有金兵押送,苦不堪言。昨日,约数千移民到达平州,这是数十批移民中的一批,多半是一些鸠工庀材、驯马熬鹰、卖卜疗伤、莳花弄草的艺人工匠。到达平州后,照例于此休整两天,待补充给养后再打起精神重新上路。这一批移民昨天傍晚抵达平州。当天晚上,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因旅途颠簸、备极辛劳,导致心疾复发抽搐而死。客死异乡是不得善终的表现,不但家人号恸,就是同行的人也无不感到凄惨。大家正愁着无法给死者安葬时,他们中一位熬鹰师出了个主意,让大伙儿抬着死者到平州府衙门前,央求知府大人赐一口棺材。李石觉得这事儿不大,却有些晦气,于是吩咐一个绰号“鬼不缠”的椽吏前来处理此事。其实,只要是“鬼不缠”对这些移民好生安慰一番,并弄一口好一点的棺材交给他们,这事儿也就平息了。偏偏“鬼不缠”是个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的主儿,他一到广场,就对移民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训斥了一通,不但不给棺材,还威胁说要把领头儿的人抓进大牢。这些移民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怒气无从发泄,这会儿撞上个“鬼不缠”架起膀子充老爷,焉能忍受?于是将“鬼不缠”团团围住,一定要讨个公道。随着“鬼不缠”一同前来的几个皂隶,欺侮人惯势了,这时免不了舞枪弄棍地动粗,顿时激起事变,移民们闻讯都纷纷赶来,广场上越聚越多,把个府衙围得水泄不通。移民们吵吵嚷嚷,不见到平州知府张觉大人讨个公道就决不罢休。李石看到局面失控了,这才急急如律令赶到驿站搬回张觉。
说这话的人是个干干巴巴的老头儿。张觉听口音猜测就是那个方才说“给我们指条道儿”的人,于是问他:“你想指什么道儿?”
待把曹勇义送到南厢房,张觉父子就随着李石,骑马朝府衙驰去。
“这话不能在这里说。”
张觉便朝曹勇义行了揖礼,言道:“曹公先去南厢房休息,卑职去府衙处理完公务即刻回来请教。”
“好吧,你们选三个人,随我到廨房茶叙。”
张劲答:“收拾好了。”
跟着张觉进廨房的三个人,一个是那个干巴老头儿,一个是熬鹰师,还有一个是专治跌打损伤的郎中。通过一番自我介绍,张觉知晓那个老头儿叫李天成,原在燕京城中开了一家药铺;熬鹰师叫张宝成;郎中叫任生喜。除了李天成六十开外,张宝成与任生喜都四十多岁。同时进到廨房的,还有张劲和李石。
从李石的神情中,张觉意识到这事儿当着曹勇义的面不好明说,但又不得不急速前往,于是问张劲:“南厢房收拾好了吗?”
坐定上茶之后,张觉问李天成:“老人家,你说说,要指个什么道儿?”
“在府衙。”
李天成长住燕京,见多识广,到哪儿都不怯场,此时从容答道:“大帅,我等小民都没法活啦!”
“人在哪里?”
“此话怎讲?”
“等不得,再等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咱生在燕京,长在燕京,六十多年没挪窝儿,如今来了一个阿骨打,要把咱们迁到金上京会宁府去,听说那地方荒凉得鬼不生蛋,咱们去了怎么活啊?”
“让他等等不行?”
“金上京是大金国首都,将来繁华一定会超过燕京,你们都是阿骨打皇帝选中的能人,让你们迁徙,真的是抬举你们。”
“有人要见你。”
张觉一心想借此机会为自己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但听到李天成的抱怨,心里头又觉得不踏实。辽五京中,最繁华莫过于上京和南京,在这两处居住的市民,被称为龙袖骄民。别看李天成只是一个药铺的掌柜,议论国事那气势就像簪缨贵族,凭谁都不放在眼中。所以,张觉听了他的话以后才有了以上表述。
“什么事这么急?”
张觉刚说完,郎中任生喜便接腔,这人长得白净斯文,但话一出口就瘆人:“大帅,你弃了居庸关,咱们燕京城里的百姓恨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你。但咱们还是原谅了你,山墙倒了,只要不想被砸死,谁都会撒腿儿就跑。虽然咱们隔了身份,但毕竟还有相同之处。因此,咱现在遇到麻烦,还得求助于你。”
张觉一心想知道是什么人对他生疑,偏偏李石不早不晚闯了进来,心里老大不高兴却又不得不问:
李石觉得这位郎中说话粗气,便挑逗地问他:“你跟咱们大帅,有何相同之处?”
曹勇义转向张觉说:“没有要紧公事,李石不会来找你,你先去处理公务,然后再来找我。”
“咱们都曾是辽国人,大帅在辽国为官,咱在辽国为民,更相同的是,咱们不是还一起经历了大辽的灭国之痛吗?”
“是。”李石点点头。
李石脚一顿,吼道:“放肆!”
曹勇义认识李石,便问他:“找觉帅有公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熬鹰师张宝成这时也站出来说话了。他指着李石,气咻咻地说道:“谁放肆?你放肆!亏你还是天祚帝任命的翰林学士!”
李石进了门,见到曹勇义坐在屋里,不免有些诧异,于是抱拳一揖,喊了一声:“曹公。”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李石原是天祚帝敕封的翰林学士,辽上京陷落后,他随左企弓南下燕京,途经平州时,与张觉结识,言谈契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在张觉力邀之下留了下来,成为帅府判官并兼任平州府知事,实际上成了张觉的文胆。此时他找到这里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李石愕然。
“啊,是李大学士,请进。”
张宝成也不搭话,忽然从胸前褡裢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他把羊皮抖开,只见上面是一幅用矿料精心绘制的人物肖像。
“我,卑职李石。”
张宝成举着羊皮画像,走到张觉跟前,问道:“张大帅,能认出这是谁吗?”
“谁?”张觉问。
张觉定睛一看,觉得很面熟,正迟疑间,李石高声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天祚帝吗?”
曹勇义正在斟酌着要不要实话实讲,这当儿,听得又有人在敲门。
张宝成激动得声音打颤:“对,这就是天祚帝!”
“啊?怀疑我什么?”
李天成几乎带着哭声喊了一句:“皇上!”接着就扑通跪下了。
曹勇义嘘了一口气,叹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人怀疑上你了。”
因为受到了感染,也出于对往日辉煌的记忆,满屋子里的人包括张觉在内,全都对着画像跪下了。
张觉听了这句话,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连忙追问:“曹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
曹勇义仿佛是喃喃自语:“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是孔圣人说的。张觉,老夫要把这句话送给你。”
李石首先放了悲声,屋子里的人都跟着抽泣起来。张觉忽然警觉自己的失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椅子上,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吩咐大家起来回座。
张觉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曹勇义心中的痛处,于是趁机问道:“曹公,你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火急火燎地来平州干什么?”
张宝成坐在张觉的对面,手中仍拿着那张画像。张觉盯着他,忽然发觉他身上有着一股常人所不具备的凛冽之气,便问他:“你尊姓大名?”
曹勇义听了这句话没再吱声。其实他心里也有痛楚,但他认命,明白既然世道变了,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刚才大帅不是问了吗?”
张觉嘴巴一瘪,讪讪地说:“改嫁的女人不值钱,古往今来,不幸当上贰臣的,一遇风吹草动,谁不是提心吊胆?曹公,难道说您老没有这番体会?”
“你再答一次。”
“我们既已归顺了大金国,从此就得死心塌地跟着新主子,这一点你可要切记。”
“父母给的名字叫张宝成,师父给的名字叫智照。”
“曹公,除了你,我心中的苦闷还能向谁倾诉呢?”
“师父,什么师父?”
曹勇义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觉帅,祸从口出。你刚才所说的话,老夫只当是没听见。”
“出家人,我的师父是辽上京戒珠寺慧海大和尚。”
张觉起身去扶着曹勇义重新坐下,略略有些嘲讽地说:“曹公,你看看这门外,苍蝇都见不着一只。”
“慧海,他不是天祚帝的国师吗?”
曹勇义说着本能地站了起来,一个劲地探着脑袋朝门口瞅去。
“正是。”
“张觉,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你是慧海国师的弟子?”
“卑职认为,阿骨打皇帝看中的是平州这块地方,而不是我张觉本人。”
“是的,我皈依到他门下已有九年了。”
“什么话?你但讲无妨。”
“听说慧海大和尚不肯离开辽上京,自己放了一把火烧了戒珠寺,他盘腿坐在须弥座上,与诸佛同往了西天极乐世界。”
张觉愣了愣,答道:“曹公,你是我的老上司,又对我多有提携,恩重如山。当下,阿骨打皇帝又把你看得极重,有句话,我想讲又不敢讲。”
“大帅你都知道?”
“那你怎样看?”
张宝成咬住腮帮骨,努力忍住眼泪。张觉长叹一声,感慨地说:“大难来时,君将不君,臣将不臣,连慧海这样得大自在的人,也在劫难逃。”
曹勇义这番话倒说出了他的本意,因为从外人眼光来看,张觉的确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贵人,但张觉不这么看,他苦笑着回答:“曹公,卑职可不敢这样看。”
“师父不肯随天祚帝撤出上京,是怕连累天祚帝。”
“你处境不是很好吗?自你归顺后,阿骨打皇帝没往你这里派一名官员,一切听凭你任意调遣。最近他又亲来平州,宣布在这里建立南京。我倒觉得你的大运到了,天祚帝和萧德妃,哪个都没有像阿骨打皇帝这样器重你。”
“是啊,慧海年事已高,哪里能经逃亡之苦。”说到这里,张觉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张宝成:
这句话虽问得不愠不火,但张觉听出话里头有骨头,就索性开始演戏了。只见他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说:“曹公,我眼下的处境,你还不知道么?”
“你是从辽上京撤退出来的?”
“觉帅,你为何在阿骨打皇帝御驾亲临平州之前,要去北镇庙里求签呢?”
“是的。”
曹勇义不满张觉抢话儿。他太了解张觉了,一点小事儿都弄得神神道道的。这时候去医巫闾山北镇庙里抽签,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想去请教善畏。想着自己此行的任务,他就想顺藤摸瓜,问点“情况”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
“小劲子说,这回善畏老道长没有签诗,只带了话儿。”
“我是天祚帝的熬鹰师。”
“老道长签诗了吧?”
“啊,听说天祚帝有九只海东青,是天底下最好的。”
看到曹勇义问个没完没了,张觉担心张劲应对失误露出破绽,于是主动接过话头说:“小劲子抽了一支签回来,我觉得有些蹊跷,便寻到驿站来,原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儿,让小劲子仔细道一个原委。”
“这些鹰都是我熬出来的。”
“是的。”
“你为何没有随天祚帝撤退?”
“专程去抽签、敬香的?”
“天祚帝让我留下来料理师父的后事。料理完毕后,我找不到天祚帝的行踪,在草原上晃荡了几个月,最后来到了燕京。”
“是的。”
“原来是这样!你一直保存着天祚帝的画像?”
“小劲子,你爹说你去了一趟医巫闾山,才回来?”
“这幅画像是天祚帝送给我师父的,师父决定离开人世前,就把这幅画像转赠给了我。我漂泊无定,亲人都走散了,一直把这幅画像放在胸前,即便是睡觉也不挪开。”
大约十几年前,正是曹勇义的介绍,张觉才认识了善畏道长,所以一提这茬事,曹勇义就有了兴趣。这时候,张劲返了回来,从他的神情看,甄五臣的事儿已安排妥当。张觉心下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有心人,有情人!”张觉连连赞叹,“张宝成,慧海和尚赐给你的法名叫啥?”
“见到了。”
“智照。”
“见到善畏道长了吗?”
“智照?这名儿咋这么熟悉?”
“正是。”
“你不会熟悉的,除了师父和戒珠寺的和尚们,没有多少人知道智照这个名字。”
“啊,去了我老家,”曹勇义笑了,“是不是让他拜北镇庙去了?”
“可是,我真的听说过这个名字。”张觉拍着脑门子,“我想想,让我想想。”
“医巫闾山。”
张劲看着父亲蹙眉眯眼的神情,也在一旁喃喃说道:“智照,智照,我怎么也觉得熟悉?”
“他去哪里了?”
突然,张劲“啊”了一声,显得非常兴奋,张觉瞄着儿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迅速把手伸进胸前,掏出善畏道长批写的那张笺纸,只见那首诗的第六句赫然写着:
张觉素知曹勇义的谨慎细心,不给个恰当的说法,他心里头的疙瘩是解不开的,于是说道:“曹公,实不相瞒,小劲子同你一样,也是今天刚刚回来。”
智照灵如大宝龟
说着,张劲就闪身出门。看着他的背影,又听着咚咚咚跑去的脚步声,曹勇义盯着张觉问:“觉帅,我怎么觉着你父子俩有点鬼鬼祟祟的?你们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这一句,张觉高扬笺纸,竟然忘情地喊叫起来:“小劲子,善畏道长的话,我全明白了。”
张劲说:“曹老爷子,我安排一下就回来,不耽误事儿。”
“爹,快收好纸!”张劲提醒道。
张劲答应一声,起身要走,曹勇义将他叫住,说道:“小劲子不要走,收拾房子多大个事儿,还用得着你去,你父子俩都坐在这里,我要好好跟你们唠唠嗑儿。”
“啊,是是是。”
张觉心里头还挂牵着南厢房里的甄五臣,便吩咐张劲说:“小劲子,去唤人将南厢房收拾收拾,待会儿让曹公住进去。”
张觉又把笺纸折叠好,小心翼翼塞进胸口处。
“觉帅你算是说对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父子俩方才这种癫狂的举动,倒把屋子里的人都弄迷糊了。李石上来问:“大帅,智照怎么啦?”
“谁不知道曹公是大忙人,阿骨打皇帝信任你,让你和左企弓大人负责迁徙臣民之事。听说你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出差溜达?”
“天机不可泄漏。”张觉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他又扭头问智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来看看你,不行吗?”
张宝成回答:“大辽国土全都沦丧,唯一保持完整的,只有平州一路了。大帅,天祚帝会感谢你的,保存了大辽最后一片土地。”
张觉好不容易才把情绪稳定下来,此时他微微一笑,反问道:“曹公,卑职正要问你,你久在燕京,怎么突然到平州来了?”
“我能做什么呢?”
却说张觉将曹勇义领进东厢房,父子二人还没有完全从慌乱中平静下来,曹勇义一坐定,就禁不住狐疑地问道:“觉帅,这会儿不早不晚,你不在衙门值事,怎么会在这里?”
“大帅,你让我们做什么呢?”
曹勇义领了此任,倒也不敢怠慢,不久即择日带了仆童役隶前来平州。昨日夜里,他在望都驿安歇,望都县令也是他的老部属,一应接待热情周到,他吩咐县令不要上报,第二天一早出发,半上午就进了平州城。他本意是先到卢龙驿住下,然后再知会张觉,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张觉。
张觉想了想,正色说道:“李石,先把这几位大贤妥当安排歇息,往下的事,我们好生商议。”
曹勇义此次来到平州,乃是肩负了特殊使命。此前,陈尔栻有一次找几位归顺大金的显官聊天,故意引出话题谈论张觉,没想到在对待张觉的态度上,左企弓与康公弼尖锐对立。左企弓平日就觉得张觉虽然干练有才,但为人拿奸耍滑,对菩萨都不说真话。加之他临阵脱逃、弃守居庸关,更说明他是个为了一己之利连玉皇大帝都敢出卖的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等于是弄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康公弼对左企弓的观点不以为然,他认为张觉之所以反复无常,是因为郁郁不得志,以他的才能,完全可以有更高的位置。但无论是天祚帝还是萧德妃,都没有真正赏识他。这是他反复无常的真正原因。至于弃守居庸关,那是审时度势的明智之举,原也无可厚非。两人争论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燕京臣民撤离日期临近,是抄近道过境平州,还是出居庸关绕道蒙古高原前往金上京,便成了一个必须迅速决策的问题。这时,取道燕京前往榆关迎驾的宗翰与左企弓等一应归顺大臣会见,当左企弓禀报这一问题时,便由宗翰做主,让持中立态度的曹勇义即刻前往平州刺探虚实,摸清张觉的底牌。宗翰做出此决策,仍是觉得张觉是只老狐狸,若随便派个什么人前往,不但探不到什么实情,相反还会引起张觉的警觉。曹勇义曾多年在平州执政,对张觉多有提携之恩,且又为人平实,从不咄咄逼人,让他去平州,应该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