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
“在阴山与大青山之间,也叫夹山。”
“为啥?”
“老柳营子在哪里?”
“为啥?”陆老倌重复了一句,又认真解释说,“你是卯时来的,十二时辰中卯属木,木旁之卯就是柳,天祚帝应该藏在老柳营子附近。”
“这么说,我应该去老柳营子一带找他。”
“好,我去那里找他。”
“不会离沙漠太近,因为那里人烟稀少,补充粮食非常困难;也不会离沙漠太远,因为向西越过流沙,就是西夏国。早就传闻天祚帝有到西夏国避难的打算。”
韩八斤说罢,脸上绽开了笑容,屁股就离了椅子,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陆老倌赶紧拦住,说道:“八爷,不要急着走。”
“阴山这么大,天祚帝会藏在哪儿呢?”
“怎么啦?我还要赶路呢。”
陆老倌不加思索就立即回道:“云少了一点雨,就变成枯云,阴山之外便是沙漠,那儿向来就少雨缺水啊。”
“这‘魂’字,我还没有给你解透呢。”
韩八斤听后咂摸了一会儿,狐疑问道:“雲中的雲与魂字的云旁,差了一个雨字,扯不到一块儿啊。”
“啊,”韩八斤又坐回到椅子上,紧张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云上面再加一个雨字,就是雲中的雲,大辽的西京大同,古称雲中,雲中往南是太行山,雲中往北是阴山。太行山为人域,阴山属鬼域,故天祚帝藏在阴山无疑。”
陆老倌又往韩八斤碗里续了一点奶茶,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韩八斤,问道:“天祚帝走的时候,身边带了女人吗?”
“我的天,你说了半天,反倒让我越听越糊涂了。老倌你别绕弯子了,你就直说,天祚帝为何在阴山?”
“你问这个干吗?”
“你看,这魂字,左边是云,右边是鬼,仓颉造字的本意是人死之后,灵魂会从头顶上出去,飘在空中。没有肉身寄托的灵,就是鬼;鬼不在人体内,就会飘在空中,故从云。所以说,魂就是离开了人肉体的鬼。”
“你不方便回答吗?”
“老倌,你说清楚一点儿。”
“我想想,他带了皇后,还有两个妃子,侍女也有好多个哪。”
“应在塞外的阴山。”
“天祚帝的宫眷一定遭受了什么变故。”
“在哪儿?”
“是吗?”韩八斤有些吃惊。
“八爷你不是问天祚帝的去向吗?我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的。”陆老倌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云上头缺雨,就是说天祚帝现在缺云雨之欢,俗话说,哪片云彩不下雨,天祚帝这片云,如今缺乏雨水滋养,这是不祥之兆啊!”
“啊,此话怎么讲?”
“天祚帝碰到什么事儿了?”韩八斤自言自语,“我得赶快找他去。”
陆老倌看样子是找到答案了,他的脸色舒展开来,笑道:“黄莺大仙通灵啊,这个字捡得好,捡得太好不过了。”
陆老倌趁机问道:“八爷,你现在跟着萧太后,不也干得挺热闹的吗?干吗又要去找天祚帝呢?”
韩八斤心里头七上八下,嘀咕道:“这黄莺大仙也真是,什么字儿都不捡,偏捡出个‘魂’字。”
韩八斤叹了一口气,回道:“老倌你有所不知,昨天耶律大石护送萧太后到天开寺与南朝的童贯谈判,不知为何谈崩了,也不知谁放了一把火烧了天开寺,趁着慌乱,耶律大石挟持着萧太后出了古北口。”
“是啊,‘云’‘鬼’加起来就是个‘魂’。”
陆老倌一愣,连忙追问:“这么说,燕京成了一座空城?”
“小伙计收拾字帖儿的时候,我瞅了瞅,就这一个字带了个‘鬼’旁。”
韩八斤:“城内城外,加起来也不足一万兵力,等于是空城。”
“怎么不吉利?”
陆老倌又问:“居庸关那边呢?张觉大帅父子二人应该守得住吧?”
韩八斤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有些提心吊胆地问:“老倌,这‘魂’字不吉利吧。”
“如果没有他,金兵就已住进燕京城了。趁居庸关还没失守,咱得先走一步。”
陆老倌亲自起身,从䀇子里给韩八斤舀了一碗热奶茶:“八爷,口干了,喝口热的。”
“你们倒好,想逃就撒蹄儿,可苦了燕京城的百姓。”
陆老倌曼声应着,忽然就收了身子,嘬着嘴啧了几声,正在啄食的黄莺飞回到他的掌心,他将黄莺放回到鸟笼子里,让小伙计提回里屋。
韩八斤回答说:“要逃就都逃吧,出了燕京城,条条道儿都是活路,官家兵爷走得,老百姓也走得。”
“八爷,我没卖关子。”
见韩八斤如此说话,陆老倌心里堵得慌,索性就话头撩开了:“八爷,‘魂’字还有最后一解。”
“老倌,别卖关子了。”
“你说。”
“魂……唔,魂……”
“云失去了雨,等于是没娘的孩子。把‘云’去掉,只剩下一个‘鬼’。这‘鬼’如今加上你,就是雪上加霜了。”
“你说呀!”
“老倌,你这是什么意思?”
“唔。”
“鬼字把腿儿伸长一点,怀抱一个肖字,就成了这个字。”
“老倌?”
陆老倌说罢,用食指蘸着奶茶,在几案上写了一个“魈”字。
陆老倌双手摩挲着那张写有“魂”字的纸帖,微眯着眼睛,半晌没出声。
“这字我不认识,咋念?”
“是的。”
“还念‘肖’字。”
“魂,魂。”陆老倌沉吟着,“八爷,你询问天祚帝的下落?”
“啥意思?”
“唔,老倌你快解一解。”
“山魈是一种短尾巴猴子,你没见过吗?”
“如果今天只用第一摞字帖儿,这个‘魂’字就挑不出来。”
韩八斤摇摇头。
“怎么变成我神了,我神什么?”
陆老倌接着说:“这山魈专吃小鸟、野鼠,见到老虎,就跑到树梢上躲起来。”
“对,魂!”陆老倌干咳一声,“这是从你添加的第二摞字帖儿拈出来的。八爷,你神哪!”
“老倌,你不是转着弯骂我吧。”
韩八斤脱口嚷道:“魂!”
“不是,你是我的财神,我骂你干吗?”陆老倌眨了眨眼睛,诡谲地说,“我这是在说天祚帝哪。”
一个“魂”字。
“你说天祚帝?”
黄莺在韩八斤的肩头上跳了几下,忽然收起爪子一个俯冲落地,在满地的字帖儿中用嘴叼了一张起来,搁在陆老倌伸出的左手掌心上。韩八斤连忙凑过来看。
“天祚帝成了山魈,只能躲在深山里了。也就是说,大辽国的气数尽了。”
“越说越神了。”
“老倌,说话留点口德,你看看,我身上还带着天祚帝亲赐的镶玉弯刀哪。”
“它是吃不透你的意思呢,所以要来闻闻你的气息。”
“你可以割我的脑袋,但我必须告诉你一句话。”
韩八斤抬起的手又放下来,僵直着身子说:“老倌,你的黄莺大仙要干啥?怎么挠起我的肩膀来了?”
“你说。”
陆老倌一松手,黄莺儿竟然兴奋地鸣叫了一声,扑翅儿飞了起来,只见它在满地字帖儿的上空高高低低地飞了一会儿,忽然就落到韩八斤的肩上。韩八斤下意识地用手去掸它,陆老倌连忙锐喊一声:“把手放下!”
“大金国皇帝阿骨打的身边,肯定有高人。”
“好咧!”
“唉!”
“说好了!”
陆老倌神情严肃起来,正色说道:“大辽国建国之初,以铁为国之象征。大金建国,以金为国之象征。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金都要胜铁一层,金克辽,这是天意。”
“说好了?”
“不管你老倌怎么说,天祚帝是我韩八斤的主子,我到死都不会背叛他。”
“老倌,我只问这个!”
“八爷如此忠勇,老倌拜你一拜。”
“八爷,你……不问别的?”
陆老倌说罢,真的就离席朝韩八斤深深一揖,慌得韩八斤赶紧还揖,说道:“老倌,时候儿不早了,我这就打马出城了。”
韩八斤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要问天祚帝的去向。”
“情况紧急,我也就不留你唠嗑了,八爷你走好。”
“八爷,你要问什么?”
“老倌咱们后会有期。”
黄莺儿一见字帖儿,也就停了啄食,扑扇着翅膀就要起飞,陆老倌眼疾手快把它逮住,托着它的翅膀,神秘地问韩八斤:
韩八斤说罢已是闪身出门,陆老倌赶到门口揖别,看到韩八斤一溜烟骑马走远,陆老倌这才踅到内屋左厢房去寻左企弓。他抬脚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便喊来小伙计询问:“这位客官呢?”
韩八斤起身站到屋中间,双手托着那些字帖儿使劲朝空中一扬撒,字帖儿纷纷扬扬闪闪悠悠落了一地。
小伙计说:“是不是从后院走了。”
“好吧,我开始。”
陆老倌走到后院看了看,后门被拉开了闩,虚掩着。陆老倌开了后院门探头去看,只见背街的小巷子里清静无人,一双脚印在雪地上通向巷口。他关好后门,又问小伙计:“这人啥时候走的?”
陆老倌将两摞字帖儿掺在一起念了一回咒语,递回给韩八斤说:“开始吧。”
“应该不久,我提鸟笼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厢房里。”
陆老倌又从几案抽屉里拿出一摞来,韩八斤接过又翻捣了几遍,递回给陆老倌。
“这是何方神圣,行事如此诡秘。”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陆老倌摇头苦笑了笑,踱回里屋,思忖着韩八斤透露的消息,琢磨着要不要出城避一避祸乱。
“别给我装,不就是钱吗?来,这是二两小银锭,够吧。”
左企弓赶到丞相府的时候,大门前刚刚挂出了辰牌,照壁后的东西回廊上,站满了等待会见的官员,因为天气寒冷,值事厅还没开门,官员们有的搓脸,有的跺脚,有的心事重重,有的一脸茫然。看得出来,大家情绪都很不稳定。
“一摞就是一百张。两百张中抽一张,这黄莺耗费的气血太多,恐怕十天半月都补不回来啊。”
左企弓一进院子,就朝两边回廊上的官员们拱拱手,也没说什么就从耳门进了里院。两厢官员看到左企弓走了进去,禁不住窃窃私语。
“是少了点,你再拿一摞来。”
“左丞相今天为何没有穿官服?”
“八爷,你嫌少了?”
“是啊,听说他是走来的,连轿子都不坐了。”
“我数了一下,这字帖儿才一百张。”
“你看他满脸倦容,想必是昨儿晚上一宿没睡。”
陆老倌这才回到堂屋,韩八斤将收拾好了的字帖儿又递给陆老倌,说:
“大辽国这个样子,叫他怎么睡啊!”
左企弓也想听听韩八斤要问什么,回道:“不急不急,你去认真料理好了。”
正议论着,值事厅的大门打开了,也不等值日官招呼,文武百官一窝蜂拥了进去。
趁这空儿,陆老倌急匆匆挑帘儿进了里屋,他把头探进左厢房,见左企弓笼着手坐在椅子上支着耳朵听堂屋的动静,忙赔着小心悄悄地说道:“客官对不起,来了个老主顾,把你耽误了,很快就完,很快就完。”
已换了官服的左企弓坐在大堂正中的八扇螺钿玉雕的山水大屏风前面,秦国公谏议大夫虞仲文、陈国公侍中康公弼分坐左右。大约有五六十名文武官员分成左右前后两排依次坐下。
韩八斤接过字帖儿,一边翻看一边胡乱掺插着。
左企弓本想在这次会见之前,先去如意馆找陆老倌抽帖儿卜卜吉凶,但没想到韩八斤突然跑进来插了一杠子,他只好躲到里屋厢房回避。不过,韩八斤抽出“魂”字与陆老倌的对话,他可是一字不差地听到耳朵里吃到肚子里去了。听到陆老倌说“大辽国气数已尽”这句话时,他就起身蹑手蹑脚从陆老倌家后院溜走了。他觉得再没有必要留下来了,他想要知道的结果,陆老倌已尽数向韩八斤说出。现在,面对辽国在座的诸位官员,他心情沉重,他扭头看了看虞仲文与康公弼,两人会意地朝他点点头。他于是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
“去喝吧,快点!”
“大冷天的,让你们久等了。今天这次朝议,本来应该在保宁殿开,但萧太后不在,我与秦国公、陈国公商量,只好改在丞相府了……”
陆老倌抽开几案的抽屉,取出足有一拃厚三寸半宽的油纸牌儿,递给韩八斤说:“你先把这些字帖儿打乱了,重新洗一洗,我熬了药汤,这会儿半凉了,进去喝一口。”
官员中忽然有人打断左企弓的话头,高声问道:
“行了行了,快弄你的吧。”
“请问丞相大人,萧太后去哪里了?”
听着韩八斤不满的唠叨,陆老倌笑了笑,回道:“挑个牙虫都还念个口诀呢,何况是占卜。”
“这个嘛,本丞相待会儿要说的。”左丞相伸头朝官员堆里看,似乎要找出问话的官员,顿了顿又说,“今天,还有两位没有到会,一是濮国公曹勇义,他病得起不来床;还有一个是大将军萧干,他的兵马本不在城里,在良乡、白沟一带守御,昨天他去了大营,赶不回来。”
“不就是让它啄点小米儿吗?用得着这样神神道道的。”
“耶律大石将军呢?”又有人问。
陆老倌的咒语念了足有半支香的工夫,然后将米碗放回几案上,又将黄莺放到米碗旁边让它啄食。
“今天我找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耶律大石去了哪里。”
韩八斤心急如焚,嫌陆老倌故弄玄虚耽误时间,但虑着询问天机不可用心不诚,故在一旁抓耳挠腮地看着仪式。
左企弓接着把耶律大石挟持萧太后出了古北口的消息向官员们作了通报。最后他说:
说话间,陆老倌一手托鸟,一手端起盛了小米的青釉瓷碗,朝着小米叽叽咕咕地念咒语。
“还有三天,就要过大年了。早在一个月之前,萧太后就对我交代,今年过年,只要局势平和,咱们就仿南朝的汴京,制几座鳌山灯,让官民赏个景儿,看个热闹。同时还让平滦两州多弄一些羊来,给在座的每户分两只,熬点羊汤暖暖身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哪。萧太后这一走,燕京城就岌岌可危了。我现在想着的,是把国库打开,有点银锭、布匹、粮食什么的,给大家分点。然后,趁着居庸关还没破,拨出三千名兵士,分头保护你们的家属出城,觅上安全地儿平平稳稳过个大年。在这年头儿,能一家老小厮守一起,就是喝口凉水,吃口冷面窝头也是幸福的啊!”
韩八斤嘟哝道:“这位黄莺大仙姑还真他妈的懂礼性。”
左企弓的话越说越凄凉,在座的官员们听了,如同晴空霹雳。虽然他们也知道大金与南朝正在南北夹击进攻燕京,但他们仍寄希望于萧太后正在进行的与南北两朝的和谈能够成功,现在左企弓宣布了这一残酷的事实,他们全都惊愣,好大一会儿,议事厅里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见左企弓喉咙里的痰响。忽然,坐在右下首的一位六品官员的情绪歇斯底里爆发了,他站起来挥舞着两只握紧的拳头,尖声嚷道:
陆老倌抽开柳条鸟笼的小门,嘬着嘴啧啧了几声,站在鸟笼小横梁上的那只小黄莺翩然飞了出来,在堂屋里高高低低飞了两圈。看到陆老倌一伸手,小黄莺敛翅做了个滑翔的动作,落在他的掌心,就像故友重逢一般地朝着陆老倌雀跃了几下,然后又偏着脑袋看着韩八斤。
“萧太后耍了我们,走哇,去烧她的宫殿!”
陆老倌一努嘴,小伙计连忙进里屋拎了一个鸟笼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在陆老倌身前的几案上,又返身进去端了一只青釉的小碗出来,碗里头放着一些金灿灿的小米。
这人说着就朝门外跑去,但是很快就被在门外担任警戒的士兵拦了回来,他又跑到左企弓跟前,像一只陀螺一样乱转。
“少啰唆,快!”
左企弓命令他坐回原位,他仍然神态失常,在原地蹲了下来,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这早就来抽帖儿?”
左企弓吩咐闻声进来的值勤的士兵:“将他送回家去。”
韩八斤一挥手打断陆老倌的话头,粗暴地说:“没工夫跟你扯淡,快,把你那神鸟大仙请出来。”
士兵们架起这位官员,但这回他却不愿意离开,跺着脚哭道:“大辽国亡了,大辽国亡了。”
陆老倌仍是谦卑地回应:“八爷,说话也不怕埋汰了自家嘴巴,我是黄土埋了半截儿的人……”
士兵们将他拽出议事厅,议事厅中的一应官员还听得见他撕肝裂肺的哭喊声:“大辽国亡了。”
韩八斤抬脚就要踏进内屋的门槛,见陆老倌这样一说,他反倒回转身子,挑了椅子坐下,笑道:“你陆老倌瘦得像片儿柴,料也不会大清早弄个婆娘来做那勾当。”
官员们有的在偷偷抹眼泪,有的唉声叹气,也有的咬着牙帮骨,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真的没有。八爷,不信,你自己到里屋瞅瞅。”
左企弓与秦国公虞仲文咬了咬耳朵,然后又对官员们说:“刚才与大家说过,趁破城之前,大家可以逃命。”
“老实说,屋里藏了个什么人?”
一位官员问:“你呢?丞相大人,你怎么办?”
陆老倌满脸赔笑:“八爷,看你说哪门子话,大清早的,你是登门的第一个贵人。”
左企弓坚定地说:“我左企弓身为大辽国最后的丞相,决不能逃,也不能降。我只有一条路,与燕京城共存亡。”
韩八斤一住进燕京城就成了陆老倌如意馆的常客。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两道浓眉杂得像乱草似的,大凡行事先得问问吉凶打探虚实。当陆老倌刚把左企弓送到里屋,他就推开小伙计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见陆老倌从里屋出来,便骂道:“好你个陆老倌,屋子里藏了什么主,竟把我老韩挡在外头了。”
一位武将从人群中站起来,激昂地说:“丞相,我陪着你。”
却说韩八斤自离开左企弓府邸之后,回到家中已是四更天。思前虑后心绪不宁,天一冒亮就让杂役烧水泡了一个脚,再把一身泥泞衣服换掉,骑了一匹马来找陆老倌。
“好样儿的。”左企弓赞扬了一句,又对众官员说,“君死国,臣死节,自古皆然。但天祚帝还没死,萧太后也没死,你们就宽心地逃命吧,谁想活命,就赶快离开燕京。”
里屋乃是一间小客厅,左右两个厢房,陆老倌示意左企弓进了左厢房,这是一间书房兼私密会客的地方。左企弓刚走了进去,陆老倌就放下门帘,急匆匆回到堂屋接待韩八斤去了。
众官员开始交头接耳言论起来,这时,只见一位小校大步流星跑进议事厅,向左企弓禀报:“丞相大人,居庸关已被金兵攻破,完颜阿骨打领着大金军朝燕京城一路奔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