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旅行快结束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我真的下了好大决心才买的。”
“不知道,可能是我姐没关门。”
“最贵重的东西就是耳机啊?”
“谁也不会来追究这种事的。”
“啊,幸好今天拿着耳机出去了,差点就被偷走了。”
最后离开的人很大概率是禾秀,但不会有人像名侦探一样确认这件事。禾秀说自己的手机被偷了。雨润回忆禾秀的手机是不是最新型号的,想起她的手机已经是四年前的型号,外壳也已经旧得有些松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机里的东西丢了会很心疼吗?备份是一个问题。如此忙乱的时候,禾秀一脸沉静,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知小偷是不是新手,信用卡一张也没有拿,只拿走一些现金,老旧的电视和吐司机倒是没碰。
到房间一看,所有的行李都被翻出来,乱七八糟的,只有镜子前的项链没有动过。奶奶给的项链看来真的只有个人情感价值,小偷都觉得没有偷走的必要。本以为少了一件夏天的衣服,后来看到是智秀穿着。
“不见了。”
“一点现金。你也赶快看看吧。”
站在厨房的景雅惊慌失色地嘟囔着,可没人觉得特别严重。
“妈妈你没事吗?妈妈爸爸你们丢什么东西了吗?”
“咖啡原豆都不见了!”
雨润赶紧进屋一看,整个房间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橱柜和书柜都打开着,沙发上的坐垫掉到地上,带轮子的旅行箱被扔在一边。兰静发现雨润回来以后一把抱住了她。
“是吗?真是些奇怪的家伙,竟把咖啡豆拿走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明惠茫然地笑了。
“也可能不是从门进来的,窗户也开着。”
“那都是给妈妈的咖啡豆。我打算冲一杯完美的咖啡。明天就是忌日了,我可怎么办?”
“没有关门就出去了吗?”
“你不是都记下来了吗?明早去买就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雨润带着清爽而又有些遗憾的心情回到住处时,全家人都在激动地说着什么。雨润一开始以为是谁受伤了,有些慌张。
看出景雅很伤心的明恩赶忙安慰她。
虽然没有对安迪说过,但雨润曾晚上开车路过安迪工作的拖鞋商店。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安迪和在大海上看到的安迪的表情不太一样。如果过去打招呼的话,也许他不一定能认出雨润来。希望安迪不要得皮肤癌,雨润在心中为冲浪教练祈祷着。
“但也只是记下来了,怎么办?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豆子是什么味道。本来想今天再确认一次的,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且那些豆子是只有指定的日子才能买到的。我完蛋了,怎么办啊?”
两个人坚持用沾满沙子的手握了握才分别。雨润还冲浪板的时候有些失落,也许哪一天会有属于自己的冲浪板吧。
大概就是这时,景雅从有鼻音到哇哇大哭起来,所有人里数圭林和海林最震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哭。岁数已经不小的人却因为咖啡原豆被偷走而哭得面部扭曲,惊慌的明惠和明恩只能轻拍她的背,但没有什么效果。兰静让圭林和海林去房间里玩一会儿手机游戏,智秀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如果有人来学冲浪的话,我会向他们推荐你。”
“小姨。”
“我最帅气的学生,以后我会把你的故事讲给其他来学习的人,说你没有放弃。”
一直静静站着的禾秀走到景雅面前,扶住她的肩膀。
课程结束临走时,安迪把从后面拍摄雨润的视频发给了她。安迪竟然用韩国手机,这让雨润有些震惊。因为心中充满了喜悦,两个人都舍不得立刻告别。安迪高兴的是终于把自己的成功经验传授给了雨润;而雨润高兴的则是终于战胜了最恐惧的行为,两人都有些把这误认为是亲密感。
“你现在想到的咖啡豆是哪一种?”
“原来你是大浪体质,是有这样的人。”
“嗯?”
雨润又冲了几次,虽然没有像前一次威风,但也比之前好很多了。终于像样子了,僵直的身体愉快地放松了,深入到海浪中也能不再喝海水了。就算只是坐在冲浪板上也很开心。死亡与雨润一起被海水打透,小时候曾那么惧怕的对象,现在正用透明的臂膀包裹着雨润的肩头,给她一种奇异的鼓励。
“肯定不会全都忘记的。你现在想起来哪个名字?”
“还有三十分钟,在冲得这么好的时候多冲几次。”
景雅愣了一下,说了一个咖啡豆的名字。
果然对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雨润有些落寞。
“那这个豆就是答案。因为最喜欢,所以你记住了。”
“原来你都放弃我了呀……”
禾秀确定地说着。
“做到了!你终于做到了!”安迪用自己的冲浪板追上雨润,向她祝贺,“哇,我几乎都放弃你了!”
“不是因为名字简单才记住的吗?”
雨润一直大喊着,万幸在她前进方向上的人们都小心地避开。就像刚开始学滑雪的人一样,一边麻烦周围的人让道,一边滑降。雨润一路直线,中途还能有余力用带来的水瓶装浪头的海水。
景雅还是半信半疑。雨润决定帮一把禾秀。她马上拿出手机搜索,虽然不是到处都有的品种,但在一个车程三十五分钟的地方可以买到。
“对不起!我不会变方向!请小心!”
“哦,现在就可以买到。”
这样说着,安迪用力推了雨润的冲浪板一把。还是要相信自己!雨润感觉到这是个比之前更快更大、不那么容易变散的波浪。这次我可以站起来,这个浪我可以站起来。冲浪板没有晃动,像地面一样坚固。雨润很容易就伸直了膝盖,站了起来。动作流畅而连贯。冲浪板一直向前,雨润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快感。不像在跑,也不像飞,雨润感受着冲浪板下面的力量,像一只她从没见过的巨型生物的一部分。大海的力量,地球的力量,冒险与死亡的力量。雨润一路向前,欢呼着,笑着,感受着一种自豪之情。雨润不知道自己往前冲了一百米还是一百五十米,感觉应该比那更远。
雨润给景雅看着手机屏幕,景雅愣愣地擦了擦眼角。明惠和明恩忍着笑拿起了手包和车钥匙。姐姐们现在虽然忍得好好的,但以后肯定会用这件事经常开景雅的玩笑。禾秀看着明惠,用眼神告诉她“妈妈,不要露馅”,明惠点了点头。
“来了个不错的浪头。”
“那,禾秀,我们在商店关门前赶紧带景雅去买咖啡豆,你报警,拿一下被窃证明。虽然可以得到游客保险的赔偿,但现金不在保险范围内,只有你的手机大概可以得到赔偿了。也不知道原豆算不算……”
水上的人确实比之前少很多。水光深沉,等待着波涛的时候,雨润的胃有些痛。最开始几次要摔下来的时候还能选摔下来的时机,没有很难受。再一次站上冲浪板时,雨润想,不管怎么样,至少学会了好好摔倒的方法。今天站上冲浪板比昨天更轻松了。
“那些原豆至少也值两百美金以上!”
“好吧,反正被救走的都不是我的学生,都是其他傻瓜们教的。那就上吧,波浪好像也比刚才小点了。”
景雅最后一次表达了不满,然后跟着姐姐们出去了。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的明俊和泰浩开始收拾房间。雨润和禾秀走进卧室看圭林和海林,两人正在教智秀玩游戏。作为一个平时总是和机器打交道的人,她的游戏水平一般般。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一定要成功。”
“妈妈现在不哭了吗?”海林问。
安迪的语气里有些想阻止雨润的意思,仿佛她会成为那第九个人一样,告诫着她。雨润为了带走浪花,在手腕上绑上了水瓶。她就和这个绑得紧紧的结一样,没有后退的意思。
“嗯,不哭了,赶紧去买新的豆子了。”
“今天已经有八个新手被救上来了,要不我们明天再上课吧。”
“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哭呢?”
冲浪课的最后一天,波涛很高。
因为想给爱的人最好的东西,即使那个人已经死去不在了。雨润想这么说,但选了干巴巴的答案:
——《最后留下的那个人》(2002年)
“伤心了就会哭嘛。”
所以,如果你在某件事上有卓越的才能,但做不了一会儿就觉得厌烦的话,放弃这件事是更好的选择。刚开始没什么才能,但怎么做都不会厌烦的事情,就可以尝试把这条路走下去。
智秀放弃了游戏,把游戏还给海林玩,肩膀靠在她身上。最后一次见妈妈哭是在外婆去世的时候,那时妈妈吃饭的时候哭,洗头发的时候也哭,智秀很害怕。大人们表现柔弱的一面时,子女真的很害怕……这样想着,智秀抬起头看禾秀和雨润,三个人应该想起了差不多的事情。
其实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雕刻,修缮,拍摄……让人恍惚的反复。虽然有一些意外的作品,但主题基本也只有一两个。用一辈子来回答对自己的提问而不厌烦是一件简单的事吗?越是大家,越不会生厌。这并不是享受,能享受工作的人非常稀少。“不厌烦”这个词是正确的。
没有说出口的东西也将我们相连,这样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家人。三个人交换着眼神。
能亲眼在近处看到耀眼的才能是我的幸运。有的人的才能靠遗传或天生;有的人受环境影响;还有的人超越了这些,靠的是努力得来的才能;但我在旁边观察的结论是,不腻烦才是最厉害的才能。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但还能不厌烦,数十年投身同一个领域也不失去兴趣。数百次、数千次用看似相似其实不同的角度来描绘同一个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