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也一样!”她嚷道,大大松了一口气。
“糟一千倍!”他顿了顿又说,“要骗你很容易;但事实上我觉得这样很可恨。”
他立刻不耐烦地跳起来。“既然如此——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到底你认为怎样才更好?”
她迟疑着。“你依然认为这样——更糟?”
她垂下头,双手继续在手筒里攥紧又松开。那脚步声愈发近了,一个戴着穗带帽的警卫无精打采地从展厅走过,如同幽灵飘过坟场。他俩同时将眼睛盯在对面的柜子上,直到警卫的背影消失在木乃伊和石棺之间,阿切尔才又开口问:
“你是说,把你留在这里——可望却不可即?这样偷偷摸摸地同你见面?这与我所希望的恰恰相反。那天我已经把我的希望告诉你了。”
“你认为怎样才更好?”
“我们要减少对别人的伤害。毕竟那是你一直都希望的,对不对?”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喃喃道:“我答应奶奶跟她住,因为这样似乎危险少些。”
“更好——?”
“没有我的危险?”
“既然如此,还是这样更好,对不对?”她犹疑地叹了口气。
她微微低着头,没有看他。
“既然如此?”他追问道。
“没有爱我的危险?”
“是的,我知道……”
她的侧影纹丝不动,但他看见一滴泪从她睫间涌出,挂在面纱网眼上。
“你是害怕了?你知道——?”
“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的危险。我们不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她争辩道。
“嗯——是的。”她说。
“什么其他人?我可不敢自诩和我的同类不一样!我也有同样的向往和渴望。”
“嗯——?”
她惊恐地瞥了他一眼。他看见她颊边泛起红晕。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筒,他看见她的手在里面不安地动着。
“我——到你身边来一次,然后回家?”突然她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大胆说道。
“害怕我去华盛顿。”
热血涌上年轻人额头。“最亲爱的!”他说道,却一动都不动,仿佛他已将自己的心捧在手中,如捧着满满一杯水,稍一动就会溢出来。
“害怕?”
而当她最后那几个字传来,他的脸又阴沉下去。“回家?回家是什么意思?”
“我想对你说什么?”他应道,“哦,我认为你来纽约是因为你害怕。”
“回我丈夫家。”
“你想对我说什么?”她问道,仿佛也收到了同样的警告。
“你以为我会同意?”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又转身回到沙发边。他也在她身边坐下,等待着。突然,他听见远远有脚步声从空荡荡的展厅里传来,不由感到时间紧迫。
她抬起头,忧愁地看着他。“还能怎么办?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欺骗善待我的人。”
“与此同时一切又都至关重要——只要与你有关。”他说。
“所以我才请求你跟我走!”
她站在那儿,披着海豹皮大氅,双手笼在一个小巧的手筒里,薄纱如透明的面具一般垂到鼻尖,他带给她的那束紫罗兰随着她的急促呼吸而动,真难相信如此和谐的线条与色彩也要受制于愚蠢的变化规律。
“然后毁了他们的生活,在他们帮助我重建生活之后?”
“啊,与此同时——”
阿切尔跳起来,低头看着她,只觉得难以言表的绝望。要说“来吧,来一次”再容易不过,他知道她一旦同意就是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上了;然后再劝她不要回到丈夫身边,可谓易如反掌。
“是的;但与此同时——”
但不知怎么,他无法说出口。她的热忱与真挚使他无法将她引入那样的寻常陷阱。“如果我让她来,”他暗想,“就还得放她走。”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发生。
“瞧着真是残酷,”她说,“用不了多久,就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就像这些小东西,曾经是重要而不可或缺的,对于那些被遗忘的人来说,而如今得拿着放大镜去猜测,还贴上标签说:‘用途不详’。”
但当他看着她湿润的面颊上闪动的睫影,又动摇起来。
她站起身,在展厅里踱着步。阿切尔依然坐着,望着她的轻盈动作。尽管穿着厚重的裘皮大衣,但她还是如少女一般敏捷,皮帽上俏皮地插着一支鹭羽,两颊边各有一缕藤萝般鬈曲的深色头发垂在耳际。同每一次见面时一样,他的心思又完全被她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细微处吸引。这时候,他站起身,走到她驻足的柜子前。柜子里的玻璃架上摆满破碎的小物件——难以辨认的家常器皿、装饰物以及个人用品——有玻璃的,陶土的,也有褪了色的青铜,以及其他年代久远而辨不清的材料。
“毕竟,”他又开口道,“我们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尝试也没用。既然你对某些事情完全没有偏见,用你自己的话来说,你早已看惯了蛇发女妖,那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敢正视我们的事,实事求是地面对它——除非你认为不值得去牺牲。”
“是的。”她心不在焉地赞同道。
她也站了起来,眉头一皱,嘴唇绷紧。
“哦——我想,有朝一日这里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博物馆。”
“这么说的话,那——我得走了。”说着,她掏出胸前的小怀表。
“奇怪,”奥兰斯卡夫人说道,“我以前从没来过这里。”
她转过身去,却被他紧赶一步抓住手腕。“既然如此,你来一次。”话刚出口,他便猛然想到就要失去她了,立刻将头转开。一时间,两人对视着,仿佛仇敌。
他们躲在这忧伤的角落,坐在环绕热水汀的长沙发上,默默注视着乌木架上的玻璃柜,柜子里摆着特洛伊文物的碎片。
“什么时候?”他追问道,“明天?”
大都会博物馆是一座铸铁与彩瓦构成的古怪建筑,几个主要展厅里最受欢迎的“伍尔夫珍藏展”(2)挂满描绘奇闻逸事的油画。他们避开人群,沿走廊信步来到另一间陈列室,房间里“塞斯诺拉文物”(3)在无人问津的孤独中慢慢朽去。
她犹豫着。“后天。”
“她会来的!”他自语道,几乎带着轻蔑。
“最亲爱的!”他又叹息道。
她没有回答便转身匆匆跳上马车。马车启动,她身子往前探了探,他觉得仿佛看见她在黑暗中挥了挥手。他注视着她远去,心里五味杂陈。仿佛同他说话的并不是他的心上人,却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曾给他带来欢乐,而这欢乐如今已令他厌倦。他痛恨自己无法摆脱那些陈腐之词。
她将手腕挣脱出来,但两人依然对视着,他瞧见她苍白的脸庞从心底里焕发出光彩。他狂跳的心充满敬畏:他从未见过如此明白的爱情。
“艺术博物馆——就在中央公园,”见她为难,他说道,“两点半,我在门口……”
“哦,我要迟到了——再见。不,不要再往前了。”她嚷着,急急走过狭长的展厅,仿佛他眼睛里反射出的光彩让她害怕。走到门口,她才停步回身,匆匆挥手告别。
“在纽约?可这儿没有教堂……没有纪念馆。”
阿切尔独自步行回家,茫然踏进家门时,已经入夜。他环顾门厅,那一件件熟悉的物品,仿佛是隔着坟墓看到的。
她轻轻一笑,令他听来揪心。
客厅女仆听见他的脚步声,立刻跑去点亮楼梯平台上的煤气灯。
“找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他不肯退让。
“阿切尔夫人在家吗?”
“可我要待在奶奶身边——目前是这样。”她补充道,仿佛意识到需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改变计划。
“不在家,先生。阿切尔夫人午饭后就驾马车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她迟疑着,一边朝马车走去。
他舒了一口气,走进书房,猛然坐进扶手椅。客厅女仆跟进来,拿来台灯,又往快要熄灭的炉火里添了几块煤。等她出去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双肘按在膝头,双手紧握撑着下巴,眼睛盯着火红的炉栅。
“明天我必须见你——找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他说话的口气自己都听出来带着些怒气。
他就那么坐着,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有深重的惊愕,仿佛使生活停止,而不是加速。“非这样不可,那么……非这样不可。”他一味重复着这句话,仿佛难以逃脱宿命一般。这与他的梦想完全不同,令他在欣喜若狂之际感到彻骨的寒冷。
阿切尔看着她的时候,注意到莱弗茨和契佛斯正走到街角另一边,忽然知趣地穿过第五大道走远了。这算是一种男性同盟的表现,他自己也时常履行;而现在他们的纵容却令他恶心。她当真以为他俩能这样生活下去?若不然,她又有什么想法?
门一开,梅走了进来。
“啊,”她答道,“奶奶告诉你的?”
“我回来得太晚了——没让你担心吧?”她问道,一只手搁在他肩头,难得这么亲昵。
“我现在要见你——我们要在一起。”他突然开口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惊讶地抬起头。“很晚了吗?”
不能让他们看见奥兰斯卡夫人站在波福特家门前——这个庸俗的念头刚从他脑海中闪过,就被她温暖的双手融化而驱散了。
“都过七点了。我以为你睡着了呢!”她笑起来,一边拔下帽针,将丝绒帽往沙发上一抛。她的面孔似乎比平日苍白,却又显出不同寻常的活力。
她一惊,停下脚步。就在这时候,他瞥见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两人的大衣以及叠在白领带上的漂亮丝巾,看上去有点眼熟。他奇怪他们这种身份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早出来赴宴。然后他想起,住在几步之外的瑞吉·契佛斯夫妇今晚邀请了不少人去看阿德莱德·内尔森(1)主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想来这两位也在宾客之列。他们从一盏路灯下走过,阿切尔认出是劳伦斯·莱弗茨和一个姓契佛斯的小伙子。
“我去外婆家了,刚准备出来的时候,正巧艾伦散步回来,我就留下来跟她谈了好一会。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她在平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坐下,正对他的方向,手指抚弄着凌乱的头发。他觉得她在等他开口。
“艾伦。”见她踏上人行道,他低声说。
“认认真真地谈一谈,”她继续说道,脸上浮起微笑,在阿切尔看来活泼得有些做作了。“她那么亲切——和以前一模一样。恐怕我最近对她太不公平。有时候我以为——”
这时候,几乎只有阿切尔一人望着第五大道的夜景。大多数人都在家里,为晚餐梳妆。他暗自庆幸艾伦离开时多半不会有人注意到。正想到这里,大门忽然打开,她走了出来,身后是一点微弱的灯光,仿佛有人下楼来为她照明。她转回身,对谁说了句什么;门便关上了,她走下台阶。
阿切尔站起身,靠着壁炉,不让灯光照在自己脸上。
他停下来仰望透出灯光的窗子。无疑那两位女子正坐在那里,而波福特也许去别处寻求安慰了。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带范妮·瑞茵离开了纽约;但波福特夫人的态度使这种说法显得并不可信。
“嗯,你以为——?”见她顿住,他重复道。
而此刻,这宅子如坟墓般漆黑一片,只有地下室透出微弱的煤气灯光,楼上一间没有放下百叶窗的屋子也亮着灯。阿切尔走到墙边,见门前停着的马车正是曼森·明戈特夫人的。假如西勒顿·杰克逊先生此时恰巧经过,那对他来说该是多好的机会!听老凯瑟琳讲述奥兰斯卡夫人对波福特夫人的态度,阿切尔大为感动;相形之下,纽约社会的道德责难冷漠如路人。但他清楚地知道各个俱乐部和会客厅将如何解读艾伦·奥兰斯卡的探访。
“哦,也许我那么说她太不公平了。她那么与众不同——至少表面上如此。她接触的都是些那么古怪的人物——好像她喜欢惹人注意似的。我想她在有失检点的欧洲社交界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吧;我们在她眼里无疑是乏味得很。但我不想对她作什么不公平的评价。”
在他的前方,一幢黑黢黢的大宅矗立在寒夜中。他往那宅子走去,心里想着曾经多少次见过它灯火通明,台阶上搭起凉棚,铺开地毯,一辆辆马车排成两行停在路边。正是在这宅子背后那座黑沉沉的温室里,他得到了梅的第一个吻;正是在这里舞厅的辉煌烛光下,他见到她窈窕的身影,银光闪烁,如同青春洋溢的狩猎女神。
她又停下来,难得讲这么多话,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坐在那儿,嘴唇微启,两颊泛起红晕。
他在十字路口略作踌躇,便沿着第五大道走下去。
阿切尔看着她,回想起她在圣奥古斯丁传教堂花园里时满脸绯红的样子。他意识到她心底里正隐然做着同样的努力,竭力追求着超出她寻常见识之外的某种东西。
的确如此。然而十分钟之后,他就将踏上自家台阶,等待他的是梅,是习俗与名誉,是他与他圈子里的人素来信仰的一切礼仪……
“她讨厌艾伦,”他想,“她正努力克服这种恨,并且要我来帮助她克服。”
阿切尔向来认为自己在心底里是鄙视莱弗茨的。而爱上艾伦·奥兰斯卡也并不意味着与莱弗茨同流合污。阿切尔生平第一次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忧惧的特例。艾伦·奥兰斯卡绝不同于其他女人,他自己也绝不同于其他男人,因此,他们的情况也就不同于其他人,他们无需听命于任何裁决,除了他们自己的判断。
想到这点,他不由心中一震。他几乎想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口求她原谅了。
但在阿切尔的小圈子里,没有人嘲笑受骗的妻子,而婚后继续拈花惹草的丈夫会遭到一定程度的蔑视。虽说轮作周期内会有某段时间允许野燕麦生长,却绝不可以允许第二次。
“家里人有时候会生气,”她又说下去,“其中的原因你也知道,对不对?开始我们都尽力帮她,可她好像从来不明白。现在竟然又想起来去看波福特夫人,还要坐外婆的马车去!恐怕她已经让范·德尔·吕顿夫妇疏远了……”
一个妻子如此对付自己的丈夫,相对来说是更为轻松也不那么卑劣的。人们心照不宣地降低了女人的忠诚标准:她是次等品,精通被奴役者的诡计。她总是能够借口心情不好或神经紧张,有权不承担过于严苛的责任;即便是在最为刻板的上流社会,嘲笑也总是针对丈夫的。
“啊。”阿切尔不耐烦地笑起来。两人之间的那道门又关上了。
现在他从全新的角度看待这件事,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就似乎大为削弱了。事实上,他曾经暗中自以为是地观察过索利·拉什沃思夫人对她那位蒙在鼓里的痴情丈夫上演的戏码:就是一个微笑、打趣、迁就、提防、永无休止的谎言。白天是谎言,夜里是谎言;所有的触碰或注视、所有的爱抚或争吵、所有的交谈或沉默,尽是谎言。
“该换衣服了。我们还要出去吃饭,对不对?”他说着,从炉火边走开。
他觉得自己不仅有勇气,甚至渴望立刻行动;尽管如此,当他听说事情起了变化,还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此刻,他从明戈特老夫人家出来,却对即将面对的一切越来越厌恶起来。在他应该会踏上的道路上,没有任何未知或陌生的东西;不过他以前走这条路的时候,还是一个自由人,他的行为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尽可以抱着超然的消遣心态面对角色所要求的那些提防与搪塞、隐瞒与顺从的游戏。这个过程被称作“保护女人的名誉”;这一绝妙谎言,连同长辈茶余饭后的闲谈,早就使他领会了其中的详细规则。
她也站起身,却仍在壁炉边踟蹰。当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突然迎上去,仿佛要拖住他似的。两人四目相对,他看见她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就和那天他离开她去泽西城时一样。
一个小时以前,当阿切尔拉响明戈特老夫人家门铃的时候,他认为路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要跟奥兰斯卡夫人单独谈一谈,如果不行,就从她祖母那里打听到她哪一天、坐哪一班车返回华盛顿。他打算跟她上同一班车,跟她去华盛顿,或者去她愿意去的远方。他自己想去日本。无论如何,她立刻就会明白,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会跟随。他打算给梅留一封信,这样就没有其他退路了。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脸颊上。
这原因无须远求。那天从码头回来的路上,她对他说他们必须分开,可说这话的时候,她却是将头依偎在他胸前的。他知道她那么说并非刻意撒娇;她跟他一样,也是在同自己的命运抗争,同时不顾一切地恪守自己的决定,决不辜负信任他们的人。但是在回到纽约之后的十天里,他既没有任何消息,也并未设法见她,这或许令她猜测到他正在考虑断然行动,破釜沉舟。想到这一点,她也许突然害怕起自己的弱点来,也许认为还是妥协为好,毕竟这是此类情况中最常见、也是最不费力的办法。
“你今天还没有吻过我呢。”她低声说道。他感到她正在他怀中颤抖。
她花钱任意而慷慨,常有心血来潮的挥霍,就跟所有阔气惯了、不在乎金钱的人一样;但是,那些她亲戚们认为必不可少的东西,她如果没有却也能安之若素。罗维尔·明戈特夫人和韦兰夫人常指责说,谁要是经历过奥兰斯基伯爵家的那种大气派,只怕会毫不在意“东西是怎么来的”了。而且,据阿切尔所知,几个月之前她的津贴就已经被取消,而她在那期间并没有做任何努力来重获祖母的欢心。因此,如果她改变了原先的方向,那一定是另有原因的。
(1)Adelaide Neilson(1846—1880):英国舞台剧演员。
阿切尔能够肯定奥兰斯卡夫人并非由于经济状况的变化而做出这一决定。她离开她丈夫的时候从他那里得到一小笔钱,其确切数目阿切尔是知道的。以明戈特家的标准而言,若没有她祖母的额外津贴,那数目并不足以维持生活;而现在,与她一起生活的梅朵拉·曼森已经破产,那点微薄的收入只能勉强应付两个女人的衣食。然而阿切尔相信奥兰斯卡夫人绝不会出于利益的考虑而接受祖母的建议。
(2)指美国收藏家Catharine Lorillard Wolfe(1828—1887)捐赠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绘画作品。
老凯瑟琳透露的消息令阿切尔震惊。奥兰斯卡夫人因为祖母召唤而从华盛顿匆匆赶来,这的确是再自然不过的,但她决定留在祖母家——尤其是明戈特夫人已差不多康复——这就不怎么说得通了。
(3)指美国军官和考古学家Luigi Palma di Cesnola(1832—1904)捐赠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塞浦路斯出土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