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
“他们都被杀了，成百上千人，每天都是。”
“毒气。他们用毒气。”
他摇了摇头，莫妮卡心下一惊，他在哭。
“毒气？他们怎么能…？我不明白。”
“恶劣？”
“我亲眼看见的，莫妮卡。亲眼。”
“不像，情况比那更恶劣，恶劣多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我不相信你说的。”
“就像集中营？”
他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盘子和杯子都震得跳了起来。“你不相信我？”他大喊道，“你以为我在胡编乱造？”
“因为我以为我为了你，为了大家，为了祖国，为了民族才上的战场。我队伍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我知道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们说我们能活多少多少年，但在那里，我是数着日子活下来的，之后随着战事吃紧，就按小时计算了。就从那时起，我明白了。我们不是德国的未来，我们只是炮灰。是有中尉、少校、上校出征，没错，可他们去了就是发号施令，撤退转移。他们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傻，我们心知肚明。如果我再回去，就永远没命回来见你了，莫妮卡，”他停下去摸他的口袋，用颤抖的手点了根烟，吐出一串烟圈，看着眼圈消散在空气里，“一年前，我中弹了，子弹打到了小腿肌肉上。伤得不重，不过也够让我转移了。我当时心里暗自庆幸。我被派到一个营里去站岗。身体恢复后，这份差事很轻松。那是个犹太营。也有其他人，不过多数都是犹太人。”
“求你了，马丁，求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
“别说了，求你了，马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想听。”
“我不回去了，莫妮卡。我不能回去了。”
“不管你怎么想，别人怎么想，叫我叛徒也好，懦夫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干过坏事，莫妮卡，我并不以之为荣，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会背负这份罪过。还没到前线时，中途什么地方，你想象不到的不毛之地，天寒地冻的地方，我当着战友们的面射杀了一个母亲和她未成年的女儿，战友们的眼神…说是不正常，不如说是默许赞同。”
“你不能不回去。他们会处决你的。”
她想说什么，可一时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回去也是死。反正免不了一死。”
两人回到公寓，在贴着暗淡墙纸、铺着油布地面的厨房里，面对面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对空盘子和两个推到一边的马克杯。彼得还在客厅里睡着。马丁抬头看着莫妮卡，凝视着她说，“我说我不回去了，不回我的营队去了。”
“你可以逃。”
“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还知道有个人能帮我。”
“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