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彼得都快哭了,他走不动,他不想走了。
“起来,你这蠢货。”
他们听到防空高射炮声像急促的狗叫声般响起,稍低点就是飞机的蜂鸣声。“看在老天的份上,彼得,听着,你爱走不走,”马丁一边大喊一边对着莫妮卡伸过手去,“来,我们走。”
“不行,我动不了。”
“什么?我们不能丢下彼得不管。”
马丁干脆叫他起来。
这次传来炮弹落下爆炸的恐怖声音。墙壁震颤着,电灯忽闪了几下熄灭了。气压越发低了,让人耳朵生疼。马丁扑到了桌子底下。莫妮卡尖叫着捂住耳朵。房顶的墙皮掉了下来,地面不住地颤动。又一颗炮弹。碎玻璃溅了一地。对面的公寓楼倒了,仿佛像稻草盖的房子般弱不禁风,只留下一堆带火腾空而起的黑烟。彼得双手捂着脸,毯子上都是墙皮和碎玻璃。
“彼得,我们不能那么做,亲爱的。”
黑暗中马丁和莫妮卡紧贴地面,努力互相靠拢。马丁大喊着什么,但莫妮卡听不清楚,飞机、炮弹和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无声地抽泣起来。她哭着扑进马丁的双臂之间,蜷缩在他的怀里,害怕地颤抖着。更多的炮弹落下,她紧紧抱住马丁的胳膊,指甲甚至嵌入到他的皮肤里。她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团怒火——她恨彼得,因为他的固执,才让他们遭受到这一切;他们会死在这里,在这个漆黑密闭的小空间里,嘴里鼻子里堵满灰尘,耳朵都被震聋了。马丁让她的头紧贴在自己胸前,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彼得听到警笛声了,“不,你们俩快走。别管我了。”
然后,突如其来的轰炸又突如其来地暂时停歇下来,房顶上的灯闪了几下又亮了,将整个布满灰尘几乎成了白色的房间照的通明。
莫妮卡轻抚着他的头发,“哦,彼得,亲爱的。空袭要来了,我们要把你搬到地下室去。”
“求求你,老天爷,让他们别再来了,”她呜咽着说道。
彼得睁大眼睛,“你们要干什么?”
“我想他们走了,”马丁下巴靠在她头上,“你没事吧,彼得?”他大声喊。
两人想把彼得抬起来,这时候警笛声更响了,“天哪,他真重,”莫妮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彼得咳嗽着断断续续想说“没事”。
“我们得把彼得搬到地下室去,”莫妮卡说。
他们都没动,太害怕了,头晕目眩也动不了。几分钟过去了。从破碎的玻璃窗看去,外面的城市出奇地宁静,只有大火燃烧建筑的不祥声音,还有砖石木料崩溃坍塌的声音。
马丁揉了揉眼睛,才凌晨一点,但既然警笛响了,他也跳下床,惶恐地睁大眼睛冲到窗前。
最后终于传来了空袭警报解除的声音。三人松了口气,马丁和莫妮卡从地上爬起来,揉揉头发,拂去大块的沙土灰尘。
“他们又来了,”莫妮卡说。
莫妮卡开始给彼得收拾卫生,她用锅盛了些浴盆里的水,用法兰绒给他擦洗;马丁四周环顾着轰炸造成的损坏,“已经很幸运了,”他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马丁坐起身,听到尖锐的警笛声。
“下次别管我了,”彼得的声音安静而粗糙,“我快死了…”
一晚,莫妮卡被警笛声惊醒。她翻身下床,抓起外套,奔到客房发现马丁还没醒来。她上前摇醒他,“马丁,你听,你听…”
“彼得…”
接下来几天莫妮卡都待在公寓里,照料时有清醒的彼得。他一天不如一天,高烧不退,显得越发苍白瘦弱。额头冷敷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彼得昏睡时,莫妮卡就忙着打扫公寓。他们还没断水,但她始终保证浴盆接满水,以防万一。马丁整天出门在外,她不知道他去哪,他只是每天回来睡觉。
“我自己知道。但你们必须要活着。拜托,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