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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218]因为在K.看来,有能力伤害到他的人,应该同时也具有能够帮助他的能力。

[217]1926年版的《城堡》原书314页印刷有误,此处的Schuldiener(校工)漏印成了Schuldner(债主),据后文可确认是印刷错误。

[219]这句话较难理解。因为K.之前已提到过,官方唯一派来帮他的信使就是巴纳巴斯,根据后一段的描述,K.一直等待着的巴纳巴斯并没有来。在此前提下,已被证实对K.有所亏欠的施瓦策尔,正是K.唯一能够倚仗的、与官方有紧密关联的人物。至于“最初的先决条件”,指的是施瓦策尔在K.抵达的那天对K.犯下的过错——此为这一整根逻辑链条的起点。

阿玛莉亚呼唤奥嘉为自己作证,刚好这时候,怀里抱着满满一堆柴薪的奥嘉走了进来,受到外面冷空气的洗刷与侵蚀之后,此刻的她显得活泼有力,与她平时沉闷地守在房间里的样子相比,仿佛通过劳作达成了脱胎换骨的效果。她扔下那些柴薪,毫不拘束地跟K.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马上问起弗里达的情况。K.通过眼神向阿玛莉亚示意这个证据,但阿玛莉亚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受到了什么反驳。K.稍微松了口气,于是便更加详细地谈起弗里达的事情来——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说得这么详细的——K.描述她是在何等艰苦的条件下,一直坚持着在校舍里完成家务活的。在匆忙的叙述中——他本来是打算马上就回家去的——K.有点得意忘形,结果在道别时顺口邀请了这两姐妹改天过去拜访他。邀请的话才刚说出口,他就感到惊骇莫名,不觉语塞,但阿玛莉亚却完全不给他哪怕再多说一个字的时间,当即宣布接受这个邀请。于是连奥嘉也不得不加入进来,做了跟阿玛莉亚同样的宣布。不过,K.因为反复被“必须尽速道别”这个念头所困扰,阿玛莉亚的目光又令他感到不安,所以干脆不再做任何进一步的掩饰,而是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方才的邀请完全是不经考虑的产物,仅仅是他本人一时冲动,才会给出这样的邀请,不幸的是,他无法坚持履行这一邀请,因为弗里达与巴纳巴斯家之间存在着很大的敌意——尽管这种敌意他个人完全无法理解。“那并非敌意,”阿玛莉亚把毯子朝身后一丢,直接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说道,“并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不过是对普遍观念的一种追随罢了。那么,现在就走吧,去找你的未婚妻吧,你赶得那么急,我可都看在眼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过去,我一开始说会过去,就已经是在开玩笑了——虽然是个充满恶意的玩笑。不过,你还是可以经常到我们这里来,这样做大概是不会遭遇任何阻碍的,因为你永远都可以拿巴纳巴斯的口信做挡箭牌。我还可以告诉你,即使巴纳巴斯从城堡带来了口信,他也不能到学校去向你汇报,如此一来,你就更可以以此作为借口了。他不能反反复复跑那么多路,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他为了这份公职,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所以你必须亲自到这里来领口信。”K.此前还从来没有听过阿玛莉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条理分明的话,而且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跟平常不一样,话语间蕴含着某种高贵感,察觉到这一点的不仅仅只有K.,就连早已习惯了她的姐妹奥嘉显然也察觉到了。奥嘉此刻站在稍微远些的地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恢复了她平时那种双腿岔开,背稍微驼下的姿势,她的目光望向阿玛莉亚,但阿玛莉亚只盯着K.一个人。“这是个误会,”K.说,“如果你认为我在等待巴纳巴斯这件事上的态度并不认真,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将关于我的事务与组织机构之间的关系理顺,正是我最大的心愿——实际上就是我唯一的心愿。巴纳巴斯应该在这件事上协助我,我的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虽然他也曾使我大失所望,不过那次我的过错其实比他的还要大,那件事发生在我到达此地最初几小时的混乱之中,当时的我自以为凭借傍晚的一次小小散步便能够达成一切,但是,当不可能之事确实显示出其不可能的面貌之后,我又把责任推给了他。此事也影响了我对你们的家庭,对你们本人的判断。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现在更加了解你们了,你们甚至——”K.在搜寻合适的字眼,但又没办法马上找到,于是只好满足于这样一个含混的字眼。“——你们或许比除你们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村民都更好心,按照我对他们这帮人的了解,便是如此。可是阿玛莉亚,即便你并没有贬低你哥哥的那份公职,那你至少也贬低了他本人对我的意义,所以你现在又把我弄迷糊了。也许你并不了解巴纳巴斯需要负责的具体事务,要是那样的话,倒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愿意让事情就此平息下来,不过也许你是了解的——而且我也更倾向于这种看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因为这意味着你的哥哥欺骗了我。”“放心好了,”阿玛莉亚说,“我对此并不了解,没有什么能够打动我,让我愿意去了解这些;没有什么能够打动我,就算是顾虑到你也不能够——虽然为了你,我的确会愿意去做些什么,因为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是好心的。可是,我哥哥的事务只属于他一个人,除了偶尔违背我的本意零零散散听到的那些外,我对此一无所知。与此相对,奥嘉倒是可以给你提供充分的信息,因为她才是他的知己。”说罢,阿玛莉亚就离开了,她先是走到父母身边,跟他们悄悄讲了些话,然后就到厨房里去了。她离开[223]的时候没有向K.道别,仿佛知道他还要在此逗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根本就没有道别的必要。

[220]此处写法是为了对应父母慢半拍的反应。

因为弗里达的缘故,K.一整天都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去巴纳巴斯家打听消息:为了避免当着弗里达的面接见巴纳巴斯,K.眼下选择在户外工作,工作完成之后他也还是留在这里,等待巴纳巴斯过来找他,但巴纳巴斯并没有来。因此,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拜访他那两个妹妹。他打算只站在巴纳巴斯家门口问两句话,花费少许时间,马上就能赶回来。于是他便将铲子插进积雪里,飞奔而去。就这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抵达了巴纳巴斯家门口,短暂敲门之后,便砰的一声把门推开了,也没有看清此时究竟是谁在房间里,便开口问道:“巴纳巴斯还没有回来吗?”问过这句话之后,他才发现奥嘉并不在房间里,两个老人还是之前那种晕晕沉沉的状态,坐在房间远端的那张桌子旁,还没弄清楚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这时,他们才缓缓地将脸转过来。最后,K.看到阿玛莉亚蒙着毯子睡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她看到K.突然出现,吓得跳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按住额头,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假如奥嘉在这里的话,她恐怕立刻就回话了,然后K.就可以回去了,可是奥嘉偏偏不在,因此,K.才不得不开始做些计划之外的事情,至少先要朝着阿玛莉亚迈出几步,向她伸出手,她一言不发地跟他握了握手。接下来,K.又请求她去劝阻受到惊吓的父母[220],不要四处走动,她便说了几句话劝阻了他们。然后,K.得知奥嘉正在院子里劈柴,阿玛莉亚因为实在太过疲惫——她并没有说明原因——才不得不在不久前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巴纳巴斯确实还没有回来,但想必马上就会回来了,因为他从不在城堡里过夜。K.感谢她告诉自己这些,现在,他本来已经可以走了,但阿玛莉亚又问他是否还愿意等一下奥嘉。遗憾的是,他没有更多时间了。然后,阿玛莉亚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他今天应该已经跟奥嘉谈过话了吧。他惊讶地否定了这一说法,并且又问了一句,奥嘉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这时阿玛莉亚似乎有一点生气了,她抿抿嘴,一言不发地向K.点了点头,显然是在以此向他告别,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重新躺了回去。她从躺着的角度盯着他看,仿佛是在好奇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的目光严肃、直率、波澜不惊,就跟之前一样,这种目光并没有真正对准它所注视的对象,而是——这是很恼人的——稍微偏移了少许,尽管少到难以察觉,但却无可置疑地错过了自己所注视的对象,引起这种现象的并非尴尬,也并非说谎心虚,而是出于一种持久不断的、超越其他任何一种感情的、对孤独的渴望,或许她本人也只能够以这种方式才能够保持清醒的意识。K.不自觉地回忆起,正是她这种目光,在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就令他产生了犹疑[221],使他对巴纳巴斯全家人立刻产生厌恶印象的,甚至也可能是这种目光,目光本身并不惹人生厌,反而是颇为自豪的,在其难以接近的表象之下,也显露出真诚来。“你[222]总是如此悲伤,阿玛莉亚,”K.说,“是什么在折磨着你呢?你不能直接说出来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一个乡村姑娘。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注意到你。你真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吗?”阿玛莉亚说是的,仿佛K.只问了最后那个问题,然后她又说:“也就是说,你要等奥嘉回来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问我同样的问题,”K.说,“我不能在这里逗留更长时间了,因为我的未婚妻正在家里等我。”阿玛莉亚用一侧手肘撑住身体,坐了起来,她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未婚妻这回事。K.说出了名字。阿玛莉亚说不认识她。她问K.奥嘉是否知道订婚的事。K.认为她知道,因为奥嘉看见过他跟弗里达在一起,而且像这样的消息是很快就会传遍全村的。但是,阿玛莉亚却向他保证,说奥嘉一定不知道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恐怕会令奥嘉非常伤心,因为她似乎爱上K.了。阿玛莉亚说,奥嘉之所以没有对K.坦白,是因为她非常矜持,但爱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K.认为阿玛莉亚肯定是弄错了。这时,阿玛莉亚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这微笑虽然悲伤,却使她愁容不展的脸上显出了光辉,使沉默开始倾诉,使陌生化作了熟悉,它是对一个秘密的出卖,对一份至今为止都被严守着的所有物的背弃,虽然其所有权依旧可以被再度收回,但却绝不可能再度完整。阿玛莉亚说,她肯定没有弄错,是的,而且她知道的比这还要多,她知道,其实K.也对奥嘉有感情,K.几次上门拜访,其实都是在拿巴纳巴斯的不知什么口信当借口,实际上就只是为了奥嘉。事到如今,既然阿玛莉亚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也就不必再那么麻烦了,以后大可以经常过来。她想对他说的,就只有以上这些。K.摇了摇头,提起了他已订婚这件事。阿玛莉亚似乎并不打算多去考虑K.的订婚与否,因为K.的直观印象对她而言才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毕竟他现在就只有独自一人。对此,她仅仅问了问K.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女孩的,因为他毕竟只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几天而已。于是,K.便将自己那天晚上在赫伦霍夫旅馆的经历告诉了她,阿玛莉亚听过之后只是简单说了句,她本来就很反对把他带到赫伦霍夫旅馆去。

[221]参见第二章末尾。

令人惊奇之处只在于,至少在桥头旅馆里,人们在谈起施瓦策尔的时候,还是带有一定程度的尊敬的,即使与他相关的各种事情要说是值得尊敬,不如说是荒谬可笑,就连吉萨也被笼罩在这种受尊敬的氛围里。不过,如果说施瓦策尔所担任的助教比K.要优越得多,那也是不正确的,因为这一职位并不存在什么优势。对于全体教职员而言,更不必说对于像施瓦策尔这种类型的老师而言,校工都是极其重要的人物,是不可以在不受任何惩罚的情况下随意蔑视的,如果某人出于阶级意识的原因无法放弃对校工的轻视,那么至少也必须付出与之相匹配的回馈,使轻视变得可以忍受。K.偶尔也会想起来,实际上施瓦策尔早在他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对他有所亏欠,虽然接下来的几天其实证明了施瓦策尔那样对待他并没有错,但这份亏欠也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因为有一点是不能够忘记的,那就是——当时他的这种接待方式,也许就已经决定了后继种种事态的发展。由于施瓦策尔的缘故,早在K.到达这里的第一个小时,组织机构就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了,这是非常荒谬的,当时他在村子里还完全是陌生的,没有熟人,没有容身之所,由于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一筹莫展地躺在那只稻草袋上,只能听任组织机构的摆布。仅仅一夜时间,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变得完全不同——变化静悄悄地在发生,半遮半掩地在发生。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怀疑,至少在把他当作浪迹天涯的手艺人,在家里收留一天过夜时,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一旦人们见识到了他实用的一面,见识到了他的可靠,就会将这些优点在左邻右舍间传播开来,这样他大概很快就能在某处找到一份当家仆的营生。自然,组织机构是不会忽视掉他的存在的。但其中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别:一个是在深更半夜,中央办公室——或者随便哪个守在电话机旁边的人——因为他的缘故受到了惊扰,需要当场做出决定,提出这个要求的人看似客气,实际上却极为固执,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况且,这个提出要求者还是上面恐怕并不怎么喜欢的施瓦策尔。一个是K.隔天到了组织机构规定的上班时间之后,亲自登门拜访居民负责人,如前所述,以浪迹天涯的手艺人之名向他报备,说自己已经在某个村委会成员那里找到了睡觉的地方,大概明天就会再度启程,除非发生某种根本就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那就是他竟然主动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当然只干几天,因为他是绝对不愿意在此停留更长时间的。要是没有施瓦策尔的话,本来可能出现的便是这样一种情况,或者至少类似这样。组织机构当然也会继续跟进此事,但也仅仅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官方的一般办事流程来进行常规处理,并不存在当事人缺乏耐心的惊扰——当事人缺乏耐心,这可是组织机构最忌恨的。对于这一切而言K.都是无辜的,实际上全是施瓦策尔的过错,可是,施瓦策尔是一名城堡总管的儿子,表面上又做得颇为得体,所以这些过错也只好由K.负责买单了。造成这一切的荒谬起因又是什么呢?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吉萨那天心情不好,导致施瓦策尔夜里睡不好觉,只好在外面四处游荡,这才将一肚子怨气都出在了K.的身上。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讲,K.其实也应该对施瓦策尔那天晚上的态度表示感激。因为唯有那种态度才可能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仅凭K.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敢那样做的,就其本身而言,这也是组织机构几乎不可能会去承认的,也就是说——他从整件事的最开始起,只要是在有可能办得到的前提下,他都会完全诚实地面对组织机构,没有找任何借口,也丝毫不会去弄虚作假。可是,这终究是一件糟糕的赠礼,它固然将K.从大量的谎言和暗箱操作当中拯救了出来,但同时也令他变成了几乎无法防御的状态,至少也使他在战斗中处在不利的位置,倘使他没有反复提醒自己,组织机构与他之间的实力相差如此悬殊,悬殊到即便他将自己有能力施展的全部谎言和诡计统统施展出来,也无法将局势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扭转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绝望了。不过,这些也只不过是K.试图用来安慰自己的一个想法罢了,无论如何,施瓦策尔始终是对他有所亏欠的:既然他当时确实伤害到了K.,那么接下来他应该也能够帮到K.[218]。在某些最微小的事务上,置身于最初的先决条件下,K.也确实需要有人继续为他提供帮助,举例而言,在巴纳巴斯似乎也已再度失言了的当下[219]

[222]K.对阿玛莉亚完全不用敬语,他对巴纳巴斯家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终于——天已经黑透,下午已临近尾声——K.已经将通往种植园的小径清理干净,积雪先是高高地堆积在小径两边,然后又被压实了,如此一来,当天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他站在种植园门口,广阔天地下,只有他独自一人。几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将留下来的那个助手赶走了,撵了他很长的一段路,最后,那个助手在小种植园和棚屋之间的某处躲了起来,再也找不到了,而且之后也没有再出来。弗里达此时正在家里,如果不是在洗衣服,那么就是还在给吉萨的那只猫洗澡。吉萨将这件工作交托给弗里达,是一种高度信任的表示,不过这始终是件既不令人感到愉悦,而且还很不合适的工作,K.要不是看在他们已经造成了种种失职怠慢、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赢得吉萨好感的话,是肯定不会让弗里达去干这种事情的。先前,吉萨还心满意足地看着K.是怎样将孩童专用的小浴盆从阁楼上取下来,怎样烧热了水,最后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将猫放进浴盆里。然后,她甚至就真的将那只猫完全托付给弗里达了,因为施瓦策尔——也即K.第一天晚上认识的那个人——到这里来了,他向K.打了个招呼,神情中混合着因为那天晚上所发生事情而产生的羞怯,以及过度的蔑视,仿佛这是他作为校工所应得的[217],然后他就跟吉萨一起到另一间教室里去了。此刻他们两个人还在那里呢。K.曾经在桥头旅馆听人说过,施瓦策尔虽然是城堡总管之子,但因为他爱上了吉萨,所以已经在村子里居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施瓦策尔还通过自己的关系在居民委员会弄到了一个助教的头衔,不过,主要是以如下的方式来履行自己的职务:他几乎不会错过吉萨的任何一堂课,要么跟孩子们一起坐在课桌椅上,要么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坐到讲台旁,守在吉萨脚边。这件事已经不会有什么干扰,孩子们早已经习惯他在场了,下述原因或许能够说明为什么施瓦策尔相比其他人而言更容易不造成干扰:他对孩子们既谈不上喜爱也说不上理解,几乎从来不跟他们说话,只从吉萨那里代管了体操课,此外,他也满足于生活在吉萨身边,生活在吉萨的气息和体温之中。

[223]1926年的Kurt Wolff Verlag版将此处的fortgegangen印成了fortgegangan,应为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