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星期一
喝完茶后,我们在客厅窗子后面练习打靶;靶子钉在一棵树上。以前我从未打过靶,刚开始连眼睛都闭错了,结果我的成绩居然最好——初学者的运气!换用手枪之后,我的表现却一塌糊涂,因枪太重,后坐力太强。我们替孩子们藏了复活节彩蛋,可惜他们年纪太小不懂。他们显然都吃得很好,老实讲,有点太胖了。才1岁多的小男孩安德里亚斯个性鲜活,红发碧眼,像极了他的曾祖父“铁血宰相”。
天气转坏,虽然和暖,却不见阳光。迪基·埃尔茨返回柏林,他替里特银行工作,因此至今仍不用入伍。我再停留一天。今天下午又出去骑马;断续有阵雨,雨势很大。回家途中,戈特弗里德看见几个小孩正在偷一间谷仓屋顶上的干草,便疾驰跟了上去,我的马也跟在后面跑,可怜的我只好死命抓着马鬃。
4月13日,西式复活节,星期日
柏林 4月17日,星期四
贝尔格莱德今天沦陷,克罗地亚宣布独立。
晚上到俄国教堂读“十二福音”。这个礼拜才是我们的复活节礼拜。礼拜太长,我双脚开始发痛。塔蒂阿娜计划5月6日启程赴罗马,我却不能跟她一起去,哎!因为我才刚换工作。
又和戈特弗里德·俾斯麦出去骑马,之后去猎鹿。
南斯拉夫沦陷。
赖因费尔特 4月12日,星期六
4月19日,星期六
今天早上吃了一顿真正的早餐,再洗个热水澡。赖因费尔特是小型农场及乡间别墅的混合,极迷人——白色粉墙、舒适的家具、藏书极多。我们到树林里散步,迪基·埃尔茨射中一只松鸦。下午出去骑马。这是我头一次骑马,幸好后来肌肉并不酸痛,可能要感谢我的体操课。
工作两小时,然后上教堂做礼拜及领受圣餐。保罗·梅特涅在城里,即将回西班牙,再去罗马。整趟旅程(算是出差)都由沃尔夫钦一手安排,沃尔夫钦特别喜欢保罗和塔蒂阿娜。午夜弥撒因为怕空袭改在晚上7点举行,地点也改在立陶宛教堂,因为参加的人数总是太多,而我们的教堂太小。我们带保罗·梅特涅和罗玛莉·舍恩贝格一起去。
昨天下班后我赶去斯泰丁纳车站;迪基·埃尔茨已在那儿等我,带我一起去波美拉尼亚的戈特弗里德·俾斯麦的别墅赖因费尔特城堡过复活节长周末。本来三个钟头的车程,却坐了七个小时。俾斯麦家族的马车来车站接我们,在月光下载我们抵达赖因费尔特。半夜3点进门,发现戈特弗里德还在等我们,准备了简单的晚餐和大量新鲜牛奶。好幸福!
4月20日,星期日
4月11日,星期五
俄国复活节。爸爸坚持要我们陪他循惯例拜访城内整个俄国移民区。
今天早上,德军入侵南斯拉夫及希腊。
刚听说贝尔格莱德革命期间,可怜的南斯拉夫小国王彼得半夜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目睹一位将军,也是他的导师被处决(后经证实为谣言)。
4月6日,星期日
4月22日,星期二
与海克·切尔宁夫妇晚餐,在场只有奥地利人,包括迪基·埃尔茨及约瑟夫·施瓦岑贝格。他们回忆昔日维也纳与萨尔斯堡的辉煌年代,讲了许多20年代“纨绔子弟”(jeunesse dorée)的逸闻,令我咋舌。
我仍忙着翻译。亚当·特罗特希望我能接管他所有的例行公事,好让他退隐到奥林匹亚山的更高峰,不必面对任何官僚虚文。我利用他外出午餐的时间,先从整理他的办公桌开始,坐在地板上掏出一抽屉接一抽屉乱糟糟的东西,差点没哭出来。他那位死忠的小秘书进来安慰我说:“冯·特罗特先生是天才,你不可能要求天才同时有条有理的!”
4月4日,星期五
等他回来时,我复述给他听,他显然大受感动。他拿罗德奖学金在英国待了好几年,又在中国和美国待过,通常我们俩都用英语交谈。他一说德文就变得咬文嚼字,有时我听不懂,听他口述时更不可能全懂。每句话他会先起一个头,停顿一秒钟,然后噼里啪啦讲出一大串。稍后等我面对自己的象形文字时,通常都会发现忘记了一半。我的德文就是还不够好。法官里克特和韦特也常对我讲英文(法官在澳大利亚住了大半辈子)。同事有时谑称我们是“英国上议院”。
泰莱基伯爵1939年出任首相,企图阻止德国主宰匈牙利而未果。他之前拒绝服从德国,不肯交出逃到匈牙利的波兰士兵及百姓;南斯拉夫亲盟国革命成功后,德国对匈牙利施加更大的压力,泰莱基不愿屈服,举枪自尽。
4月23日,星期三
谣传匈牙利首相泰莱基伯爵已自杀。
伊内丝·维尔切克现在波茨坦的汉娜·布雷多家当“乡间义务女工”(Landjahr-Mädchen)。汉娜是俾斯麦的姐姐,有八个孩子。三个小的现在由伊内丝照顾,替他们盥洗穿衣,送他们上学。基本上她过得挺轻松,否则很可能会被派到农地里工作或去挤牛奶。我们去“艺术家工作室”(Atelier)替她庆生;保罗·梅特涅和西班牙大使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直对我们眨眼睛。
和兰曹到达勒姆的特罗特夫妇家早餐。美术史学家、舞台设计师及中国专家比勒陀利乌斯教授也在场。亚当·特罗特对中国极感兴趣,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并成为彼得·弗莱明的好友。大家的话题都围着远东转。
4月25日,星期五
4月3日,星期四
和塔蒂阿娜去霍约斯夫妇家晚餐。主人让—乔治是梅勒妮·俾斯麦的哥哥。戈特弗里德·俾斯麦、海伦·比龙和切尔宁夫妇都在场。我们现在逐渐婉拒大型派对,只到十多个熟朋友家聚会,所以总是挺挤的。
戈特弗里德·冯·俾斯麦—舍恩豪森伯爵(1901—1949)是“铁血宰相”的孙子。刚开始他赞成纳粹运动,相信它能使德国再生,他甚至接受党卫军荣誉上校的官阶,并加入纳粹党多年,同时担任波茨坦地方首长。但到了1941年,他已变得坚决反纳粹,后来成为最早参与“七月密谋”的人士,也是其中最活跃的平民成员之一。
今晚又有空袭。我们的公寓就在最近刚用钢筋水泥建好的动物园掩蔽壕附近。掩蔽壕地上部分很高,布满高射炮炮口,据说是本区最坚固的空袭掩体。每次一开炮,地面就开始震动,那声音就连躲在公寓里都震耳欲聋。
迪基·埃尔茨带我去波茨坦见奥托·俾斯麦的弟弟戈特弗里德,他是波茨坦的地方首长。我非常喜欢他。他太太是奥法混血的梅勒妮·霍约斯。他的奥地利表妹罗玛莉·舍恩贝格也在场。大家很晚才一起回柏林。
4月26日,星期六
和保罗·梅特涅(他刚做了一套新西装,还不太自在)去西班牙外交官埃斯皮诺萨家,听他珍藏的俄国唱片。保罗的衣装的确亟需更新;他每天都打一条黑色的针织细领带,穿一件老旧的绿呢外套和一件法兰绒衬衫。我从来没见过他穿制服以外的衣服——而他的制服看起来也很旧了。他从18岁开始,生活里就只有战争;最早是西班牙内战,他志愿加入法西斯派军队。
昨天只落下两枚炸弹,但每一枚都重达500公斤。我们发现了一扇可以通往后院的门,万一起火,可作为紧急逃生口。后院当然有围墙,或许体操课可以帮助我翻墙!
3月29日,星期六
去看从罗马来访的意大利歌剧团表演尚多奈所写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前我从没听过这个戏码,唱得很好。
德国入侵苏联的计划已成熟,希特勒面对希腊及南斯拉夫突然在英国支助下在南边造成威胁,遂下令德军“毫不宽待”地摧毁南斯拉夫。
4月27日,星期日
南斯拉夫一直处在德国的压力下,然而继希腊成功击退意军,英国部队抵达巴尔干半岛及英国在北非奏捷,诸事一再鼓励南斯拉夫起来反抗。该国直到1941年3月25日才加入轴心国,但两天后军方便发动革命,罢黜摄政王保罗,拥戴17岁的皇储彼得王子为王,成立亲同盟国政府。
做完礼拜和丹麦代理大使斯蒂恩森午餐。他年纪蛮老的,有五个年幼小孩,太太很迷人。
有一则令人兴奋的消息:最近才在维也纳和德国签订协约的一群南斯拉夫政府部长,在返回贝尔格莱德时,竟遭一群亲盟国军人逮捕。新地方政府成立,摄政王保罗逃往希腊。可能意味着德国也将出战南斯拉夫。真是一团糟!
希腊战役等于已经结束。
3月27日,星期四
征服巴尔干半岛是希特勒最后的重大胜利,该战役以另一项刻意的残暴行动结束:德国空军摧毁贝尔格莱德,炸死1.7万人。南斯拉夫军队于4月17日投降后,该国灭亡。克罗地亚宣布独立;达尔马提亚遭意大利并吞;塞尔维亚剩下来的部分则由德国傀儡政府统治。残余的反抗军在中部山区活动,直到大战结束——刚开始为米哈伊洛维奇将军率领、拥护君主政权的“切特尼克”(Chetniks)游击队;后来则是铁托带领的共产党游击队。希腊抵抗到4月29日,残余部队及大部分英国远征军撤退到克里特岛。南斯拉夫与希腊英雄式的抵抗虽如昙花一现,却对希特勒造成致命的影响:这是他发动战争18个月以来,首次遭挫。整个欧洲几乎已默许他的“新秩序”,然而这两个小国却敢向他挑战。更重要的是,巴尔干战役迫使他对苏联发动装甲部队攻势的计划推迟了六个星期。
夏可夫斯克神父(公爵)是俄国移民教会中最著名的神职人员,战后成为旧金山俄国东正教总主教。
5月1日,星期四
今晚,夏可夫斯克神父来家里和我们一起晚餐。
今天是希特勒当权后新增的国定假日——他想抢共产党的威风!坐在蒂尔加滕区内读家书。
办公室所有职员都忙着准备一项日本特展,唯独亚当·特罗特置身事外,得意地嘲笑我们每天像钉在打字机前一样工作到深夜。沃尔夫钦是我们的救星,因为他和新老板施塔勒克保持尚称友好的关系,可以保护大家不受侵扰。其他人都尽量躲着施塔勒克,他这个人有点阴险。
5月4日,星期日
3月24日,星期一
去位于法森能街上的新俄国小教堂。唱诗班因为有一位苏联前歌剧院男低音助阵,演唱得美极了。
最近常待在家里,生活平静。塔蒂阿娜尤其感到疲累不堪,我们俩都盼望着罗马之行。
5月5日,星期一
3月15日,星期六
经过一阵忙乱的准备工作,塔蒂阿娜今天启程去罗马。海伦·比龙打电话告诉我,她会交给她的公寓门童一封信,请塔蒂阿娜亲自带去罗马。等我去拿信时,门童说刚才有一位男士报上我的名字,把信拿走了。我吓坏了,因为我知道信中写了海伦非法通过她服务的红十字会所取得的波兰战俘下落。我们竟然忘了办公室里的电话都可能被窃听!开始为被盖世太保传讯做心理准备。
1941年3月11日,美国通过“租借法案”,意味着即使不被迫迎战,美国也已成为“民主世界的兵工厂”。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为止,美国对各盟国支援价值达500亿美元的军武和补给品。
滂沱大雨!
今天晚上艾伯特·埃尔茨、阿加·菲尔斯滕贝格、克劳斯·阿勒费尔特和普鲁士的布尔夏德一同来访。爸爸看见克劳斯用手臂圈着阿加坐在那儿,好不震惊:“在我那个年代……”
5月8日,星期四
3月9日,星期日
空袭。现在我愈来愈容易紧张,每次警报一响,我的心就开始乱跳。兰曹还嘲笑我。
看来塞尔维亚危机即将爆发。
5月9日,星期五
我们终于有了一点积蓄,计划去意大利度假;能与家人团聚一定很棒。保罗·梅特涅去基茨比厄尔滑雪。现在很多人都离城去滑雪,柏林的生活平静许多。
迪基的小弟艾伯特·埃尔茨来办公室看我。他没通过军官学校的考试,很沮丧。
3月6日,星期四
5月12日,星期一
英军在意大利入侵希腊后进行军事干预,英国皇家空军因而逼近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油田——德国最主要的油源。希特勒于是下令征服希腊,但他必须先保住军队横越匈牙利、罗马尼亚及保加利亚的运输权。于是,他将这三国纳入轴心国协定中;匈牙利与罗马尼亚于1940年11月23日加入,保加利亚皇帝鲍里斯三世却不太情愿。但自从罗马尼亚在1940年6月被迫将比萨拉比亚及布科维纳北部割让给苏联后,保加利亚亦想分一杯羹。德国因此志愿“调停”。1940年8月,罗马尼亚将多布罗加南部让给保加利亚;从此,德国的影响力及压力便正式进入保加利亚。1941年3月1日,保加利亚亦加入轴心国。隔天,李斯特陆军元帅所率领、奉命征服希腊的第十二军团,便进驻该国。
今天下午去店里试戴帽子。现在衣服都需要配给票,帽子却不必,因此大受欢迎。选帽子成了解闷的娱乐,我们都开始慢慢累积,至少可以变一下花样。
德军进驻保加利亚。
今晚在小型晚宴席间,BBC竟广播说赫斯已在英国落地!大家对他的动机议论纷纷。
家里的一位老友,以前是立陶宛境内的波兰籍地主潘·麦德夏来吃晚餐。他最近才逃出来,没带出任何东西。以前他那幢年代久远的木造豪宅是典型的“名门世族之窝”——慷慨好客、食物供应不断、广大蓬乱的花园、杂草丛生的池塘、肖像艺廊……可怜!六十出头还得从头开始,一定很辛苦。
赫斯很早便加入纳粹党,曾是希特勒最亲信的人之一,亦担任纳粹党代理元首,并继戈林出任帝国首相。当入侵苏联的计划即将定案之际,赫斯于1941年5月10日独自驾驶一架梅塞施米特110型飞机,紧急降落在苏格兰汉密尔顿公爵的产业内。他们曾在1936年的奥运会中会面,赫斯希望在公爵的协助下,与具有影响力却反对丘吉尔及共产党的英国政客联络,说服英国最好尽快结束战争,放手让德国征服东欧。否则,他表示,英国将丧失已建立的帝国,而欧洲的大部分地方将受苏联统治至少一个世纪。令他惊讶的是,他竟受到一般战俘的待遇,遭拘留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然后送回纽伦堡受审,被判终身监禁,被关在柏林施潘道监狱里,直到今天。德国及英国处理这次怪异事件的秘密方式——他的口供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立刻引起众多猜忌,当时罗斯福和斯大林都怀疑英德有意妥协,达成和平协议。
3月5日,星期三
5月13日,星期二
保罗·梅特涅、兰曹、塔蒂阿娜和我一起到侯切尔餐厅午餐,大家狼吞虎咽。侯切尔是柏林最好的餐厅,非常瞧不起粮票。
到意大利大使馆外交官兰萨斯夫妇家。我和哈索·埃茨多夫坐在角落里讨论赫斯事件及未来发展,每个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滑稽。
2月27日,星期四
5月14日,星期三
共和政府在1931年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后,阿方索十三世离开西班牙,开始流亡。
和保罗·梅特涅到“艺术家工作室”午餐。他刚从罗马回来,详细叙述他与家人会面的经过,挺好笑的,不过想必他一直很紧张。
谣传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已死,他是保罗·梅特涅的教父。如果这个传闻属实,将对保罗及他母亲造成一大打击。国王自从1931年退位后,经常住在梅特涅家族在捷克乡间柯尼希斯瓦特的别墅。
午餐后,我们本想买一张印有赫斯照片的明信片,却发现它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其中一家店里的女店员凶巴巴地说:“你们还要他干什么?他明明已经疯掉了!……”这是官方的说法。为了让她冷静下来,我们假装对每个人都感兴趣,买了一张戈培尔,一张戈林。
苏德在1939年9月28日签订“友好和边界条约”,根据这一秘密协定的第二条(瓜分了波兰,并将立陶宛划入苏联的势力范围),居住在苏联境内的德国少数人种都将被送回德国。理论上只有具德国血统的人才够资格,但整个行动由党卫军负责执行,后来便强行征召许多归国者。当地的德国外交使节却宽容许多,帮助75万人,包括上万的非德国人,逃离被苏维埃政府处决或囚禁的命运。
塔蒂阿娜虽然不在,保罗仍阴魂不散。他痛恨柏林,在城内没有任何亲近的朋友。我们办公室也和广播电台一样,每天都会接到一大沓印有“最高机密”的粉红色文件,全是最新的国际新闻及外国报纸摘录。除了少数人之外,不准任何人阅读,可是信差送件时从来不封口,令嗜读新闻的保罗爱不释手,因为现在的德国报纸内容贫乏得可怜。若被人撞见,我们就惨了,幸好塔蒂阿娜的办公室(我暂时在那里工作)是间车库,通常我们都和其他部门用电话联络。唯一的例外是在楼下工作的兰曹和路易塞特·夸特,他们才不在乎咧!
塔蒂阿娜和我与父亲的朋友阿德尔曼伯爵午餐。他刚从立陶宛被调回来,本来是德国公使馆的公使顾问,曾经发给许多非德国人德国护照。
午餐后,我和埃德加·冯·乌克斯库尔见面,他是一位年长的波罗的海男爵,1914年前曾在俄国外交部工作;对父亲赞誉有加,说他以前是全俄国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本来一定可以当上首相。可怜的父亲!
2月26日,星期三
传闻斯大林已同意将乌克兰割让给德国99年。我非常生气!(这也是谣言,可能由天真的德国民众传出,因为盼望即将爆发的德苏之战能因最后一刻的“交易”而避免。)
和兰曹晚餐,讨论塔蒂阿娜的订婚事宜,他赞成这门婚事。他就像我们的守护天使和良师。
5月18日,星期日
2月25日,星期二
夙以机智闻名的柏林人已针对赫斯的逃脱事件发明了好几个笑话。如:“奥格斯堡(他起飞的城市)——德国登高之城!”
参加C.C.普菲尔的婚礼,他请我做伴娘。整个婚礼非常典雅,在凯瑟霍夫酒店举行,却苦了我们,因为必须介绍每一位宾客和双方家长认识;他们都刚从乡间入城,不认识任何人。C.C.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最后我累昏头了,甚至和送我回家的计程车司机握手,结果他吻了我的手。
“BBC广播:‘星期日晚,目前没有更多的德国部长飞进来!’”
2月22日,星期六
“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官报:‘戈林及戈培尔仍在德军掌握中。’”
罗卡莫拉夫妇刚从罗马回来,带回家人写的一包信。塔蒂阿娜最近才向他们透露她已与保罗·梅特涅订婚,他们很惊讶,但都很兴奋。
“千岁的德意志帝国已变成百岁帝国——因为少了一个零!”
塔蒂阿娜发高烧。我去霍斯特曼家晚餐,大家庆祝C.C.普菲尔与布兰奇订婚;她是一位著名装甲部队将军的女儿,非常漂亮。
“我们的政府已疯狂,是长久以来大家都明白的事实;但他们居然愿意承认,这倒新鲜。”
2月20日,星期四
“丘吉尔问赫斯:‘原来你就是那个疯子?’‘不,我只是他的代理人。’”
党卫军准将施塔勒克和恶名昭彰的艾希曼都参与过纳粹“处理”犹太人的早期计划,本来只打算将他们遣送到东欧,尚未想到处决。他虽是独揽大权的帝国中央安全局头子海德里希的政敌,却仍在对苏战争初期奉命率领驻波罗的海东岸诸国的特别行动队。这批特别行动队乃由党卫军、盖世太保及德国与当地的警察组成,每队约500—1000人,专门负责消灭犹太人、共产党及德军后方疑似游击队的可疑分子。施塔勒克曾夸口,他的分队在战役开始四个月内,便已处决了13.5万人。1942年3月,他在爱沙尼亚遭游击队埋伏身亡。
嘴巴刻薄又犀利的阿加·菲尔斯滕贝格最后还加一句:“这个情况再继续下去,我们不久就都可以回去过舒服的老日子了。”
所有外交部新增部门都设在形形色色已撤离柏林的外国使馆内,因此设备齐全,有浴室、厨房等。我很喜欢这里的工作气氛,感觉快乐多了。不过上班时间不太规律,照理应从早上9点开始,一直工作到下午6点左右,可是每到午餐时间老板们便销声匿迹;我们也一样,不过这当然不合规定。男士们很少下午4点以前回来,有时更晚;所以我们常得加班赶工,有时会待到晚上10点。大老板本来是阿尔滕堡全权公使,人很好,大家都很尊敬他,但最近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一名党卫军准将,姓施塔勒克,很年轻、气势汹汹,每天穿着高筒靴,挥舞皮鞭、踱来踱去,旁边还跟着一条德国牧羊犬。这个人事变动令每个人都很忧心。
5月24日,星期六
2月18日,星期二
保罗·梅特涅被调回柏林,将进入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工作,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听说愈来愈多的部队陆续集中到俄国边境,我们认识的男士几乎全从西边被调往东边,这只代表一件事!
从上周开始,亚当·特罗特把我转进他的部门。我很高兴,因为那里的气氛自在多了。亚当自己有一个房间;我和另外两位秘书合用一间办公室;再来是亚历克斯·韦特和一位叫汉斯·里克特、外号“法官”的人合用的大房间;最后墙里还有个小洞,给沃尔夫先生(外号为“沃尔夫钦”)和他的秘书罗拉·沃尔夫用。沃尔夫钦经常微醺,不过人很好,又聪明。塔蒂阿娜在楼下一间车库改建的办公室里和兰曹及路易塞特·夸特一起工作。路易莎·维尔切克最近辞职离城,因为她家人担心空袭情况,决定搬去维也纳,我们都很想念她。目前亚当交给我一大堆翻译及书评,现在就得赶出一篇,两天后交稿。有时,我也必须听德文口述速记。同事都觉得我的德文文法非常恐怖。
征服东欧及苏联,建立殖民帝国,其实是希特勒自从出版《我的奋斗》以来最主要的梦想,其他的政治动作全是通往这个目的的踏脚石。西欧战役刚结束,1940年7月21日,斯大林吞并波罗的海东岸诸国隔日,希特勒便向手下将领宣布他计划“尽快”摧毁苏联,没有人反对。那年夏天,德军的第一个师被调回东欧。1940年12月18日,希特勒核准最后的作战计划,代号为“巴巴罗萨”;原本预定1941年5月发动攻势,并在四五周内完成任务,结果却拖了四年,最后造成纳粹德军的彻底毁灭。
2月17日,星期一
“胡德号”与“俾斯麦号”展开大规模海战。胡德号仅被一枚炸弹击中,掉入弹药舱中,舰上几乎全员阵亡。真可怕!俾斯麦号现在到处躲藏,但情势不妙,因为英国所有舰队都在追它。
到霍斯特曼家喝茶,认识了“卢卢”·德·维耳莫,目前嫁给了一位匈牙利要人——“汤米”·埃斯特哈齐伯爵。她虽然不年轻,却非常优雅迷人。
5月26日,星期一
2月11日,星期二
到霍约斯夫妇家晚餐,认识美国的乔治·凯南夫妇。他在俄国的美国大使馆任职多年,现在暂时派驻这里。他的双眼极有智慧,讲话却多有保留。当然因为目前情势不明朗,德国与苏联仍是盟友,于是大家闭口不谈正经话题,由克劳斯·阿勒费尔特及文奇·温迪施—格雷茨分别示范匈牙利文及丹麦文。大家一致认为匈牙利文较迷人。不过我却觉得两者其实都不太悦耳。
卢卢·克罗伊正打算不顾父亲反对,逃到葡萄牙跟她的美国男朋友迪克·梅茨结婚。
5月27日,星期二
今天下午马库斯·克拉里来家里串门子。他是阿尔菲的次子,长相酷似父亲。他一直在前线打仗,一只手臂还严重受伤,想找乐子快想疯了。现在他在柏林附近一所军校受训。我们带他去参加一个派对。
俾斯麦号今天被击沉;德国海军上将吕特晏斯随舰阵亡。
2月2日,星期日
排水量4.2万吨的俾斯麦号于1941年建造完成,是大战期间最大、最快、威力最强的战斗舰。5月18日,它与“欧根亲王号”巡洋战舰一起突袭大西洋上的英国船只。很快被英国侦察机发现,派出舰队拦截。两军首度在冰岛外海遭遇,才不过几分钟,由兰斯洛特·霍兰副帅指挥、英国海军著名的战斗巡洋舰胡德号便被炸沉,全船400将士只有三人生还。但俾斯麦号也被击中。随后两艘德国战舰分开,欧根亲王号溜回布雷斯特,被击中的俾斯麦号失踪了31个小时。伦敦海军总部下令,从纽芬兰到直布罗陀海峡所有的战舰全部集中“追击”俾斯麦号。英国所有战舰在锲而不舍的追踪下,终于在比斯开湾内发现了它,接着被“皇家方舟号”航空母舰派出的飞机发射鱼雷击中,经过一场实力悬殊、英雄式的对抗,俾斯麦号终于沉没,全船仅一人生还。
韦特博士是亚当·特罗特在哥廷根大学的好友。1934年回来后,在一个纳粹集中营内待了一阵子,然后到伦敦开业当高等法院的出庭律师,直到开战前夕才返回德国。进陆军极短时间后,奉派到外交部任职。
5月30日,星期五
在罗卡莫拉夫妇家午餐(他是西班牙使馆的武官)。他们就住在我的新办公室对面。我现在比较习惯了。可惜办公室太冷,而且灯光太暗。大部分的研究文件字都很小,眼睛常感觉疲劳。亚当·特罗特和他的一位朋友亚历克斯·韦特博士一起过来。他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并叫我参加,我坐在那儿听他们的高论。
待在家里洗、烫、补衣服。光做这件事就够忙的了,因为凡事都得亲自动手。真正的肥皂已买不到,只能用臭兮兮的合成肥皂代替,那也需要配给!
2月1日,星期六
6月3日,星期二
办公室里的新同事对我似乎都很满意。
亚当给我一大堆书,要我先读。如果觉得不错,再交给他读,否则这些书都会上架,从此再也无人问津。最近在英美出版的书,他几乎都拿得到。有些书内容轻松,像是彼得·弗莱明的《短暂的访问》,传阅之后,让每个人都笑不可遏。抢书竞争颇激烈,不过我的战绩通常不错。
1月31日,星期五
6月5日,星期四
上教堂,然后和塔蒂阿娜散了一个很长的步,仔细观赏蒂尔加滕区内的新大使馆;全都极为巨大又极尽夸示,典型的新纳粹柏林建筑风格——大理石、廊柱,大得畸形,一点儿也不人性化。他们甚至开始兴建新的英国大使馆,因为据说靠近勃兰登堡门的旧使馆太小了。难道他们真的相信英国迟早会投降?
自1918年逊位的前德皇威廉二世在他流亡的荷兰多伦去世了,德国国内新闻报道很少,令人惊讶。
1月26日,星期日
6月8日,星期日
有人送我们一只野鸡,送父亲两套西装。
俄国圣灵降临节。保罗·梅特涅和我开着向西班牙人借来的车去车站接塔蒂阿娜。她穿戴一身新行头,看起来容光焕发,显然换个环境后享受了充分的休息。看到她这样真高兴。我们一起吃晚餐。
1月25日,星期六
6月9日,星期一
和亚当·特罗特午餐,觉得他实在很特别。他有数不清的建设性的点子和计划。我却感到十分丧气,又不敢让他知道。
保罗·梅特涅和塔蒂阿娜终于决定正式对外宣布订婚,不过不会有任何人感到惊讶。父亲希望保罗正式拜访他,请求他的准许。我们嘲笑保罗,叫他那天别忘了戴白手套来。塔蒂阿娜对这件事比保罗还紧张。
1月24日,星期五
6月10日,星期二
托布鲁克被澳大利亚人占领。意大利败得很惨。
和兰曹、路易塞特·夸特和曾驻派罗马十年的前德国大使乌尔里希·冯·哈塞尔先生一起晚餐。他非常迷人,又博学多闻。
第一天到外交部情报司上班,感觉很沮丧,因为每件事都好陌生。亚当·特罗特暂时把我安插在一个附属在他印度司下,类似研究机构的部门里,怕他顶头上司发现我们不仅政治立场相同,还一起工作,会起疑心。我的直属上司是一位年长的女性新闻工作者,也是印度事务专家。亚当似乎期望我在熟悉工作内容后,能够逐渐影响她,让她替他做事;恐怕他高估了我的能力。德国女人一旦坐上大部门主管的位子,通常都会变得颇难相处,因为她们的女性特质都不见了。
稍晚到阿加·菲尔斯滕贝格家,她替正准备前往希腊的艾伯特·埃尔茨开饯行派对。
1月22日,星期三
似乎大部分德国陆军都往俄国边境集结。
和巴利及贝臣·哈茨费尔特姐弟吃晚餐。他俩住在靠近蒂尔加滕区的一间巨大公寓里。我走进贝臣的房间整理头发,看见有个衣橱间没扣上,被里面琳琅满目挂着的西装和数目相同的鞋子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到乔吉和亚历山大若能拥有两套就不知多高兴了!我们一贫如洗的移民生活跌至谷底时,他们正好满18岁;装扮对这个年龄的男孩来说,经常和对女孩一样重要。
资深外交官乌尔里希·冯·哈塞尔(1881—1944)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上负重伤,1919年返回外交部,1932—1938年任驻意大利大使,为其事业巅峰。他属于老派的自由保守人士,强烈反对纳粹,是参与推翻希特勒密谋最积极的平民之一。蜜丝认识他时,他在学院内任职,因此仍可在战时到国外出差,以此为借口,多次与盟军及中立国集团内具有影响力者接触。
1月20日,星期一
6月11日,星期三
今晚在霍斯特曼家觉得很无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们晚上为什么那么爱出来玩,肯定是心神不定的一种形式。
艾伯特和迪基·埃尔茨来家里串门子。竟然在回家途中看到路上有个死人。想必是被巴士撞死的,却因为停电,没人注意。艾伯特就会碰上这种怪事!
1月18日,星期六
6月14日,星期六
早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办公室的同事道别,辞职成功。离开广播电台令我高兴,附近景色一片阴森灰暗。塔蒂阿娜得了感冒,卧床休息。
罗玛莉来借衣服参加派对。她正在学戏剧表演,本来将在莎士比亚的某剧中初次登台,结果男主角在排演时从梯子上摔下来,整出戏因此取消。谁知道呢?可能大好的星运就此断送了!
1月17日,星期五
6月20日,星期五
俄国圣诞节。我们去做晚间礼拜,棒极了。
亚当·特罗特打电话来。他是少数我认识的喜欢在电话里聊天的男人。他想到一件工作,可以让我“分心别去想别的事”——指的是眼看即将爆发的对俄战役。
1月7日,星期二
6月22日,星期日
弗雷迪·霍斯特曼带塔蒂阿娜和我去听卡拉扬的演奏会。天气好冷。入冬以来,这是我第三次生病。
德国陆军沿整条东部边境发动攻击!海克·切尔宁一早把我吵醒,通知我这个消息。战争的另一个新阶段又开始了,这老早就在我们预料中,但仍让人震惊!
1月5日,星期日
虽然我几乎每天都写日记,但从这一天开始,我的日记缺失了将近两年。一部分被我自己销毁,其余藏在一个朋友位于现今东欧地区的乡村别墅里,可能至今仍在原处;或者被人发现,移入当地档案保管处,更可能被当成垃圾烧掉了。
今早我向广播公司递出辞呈。他们表示只要我找得到接替人手,就同意让我走。这可能有点困难。
接下来那几年如此混乱,我的日记能保存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了。
1月2日,星期四
——蜜丝注(194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