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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好色之徒将妻子置于何种死地

“啊!我亲爱的小姐,差不多有二十到二十五天时间他没有来了,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见过您的面!太太不允许我跟先生要钱,要不就会把我辞掉。至于痛苦……啊!可怜的太太可真痛苦!先生第一次冷落了她这么久……每次门铃响,她马上奔到窗前……可是五天以来,她没有离开过她那把扶手椅,她一直在读书!每次去伯爵夫人府上,她都吩咐我:‘玛丽埃特,要是先生来了,就说我在家,您马上派门房来找我;我会给他跑路钱的!’”

“噢!那您为什么不找我堂姐夫?”莉丝贝特问。

“可怜的堂姐!”贝特说,“这让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每天都要跟我堂姐夫谈起她。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说:‘你说得在理,贝特,我是个没良心的;我妻子是个天使,我是个魔鬼:我明天就去……’可他照旧呆在玛纳弗太太家;那个女人毁了他,可他把她捧为心肝宝贝!只跟她生活在一起。我呀,我也只能尽我的所能,要是我不在一起,不让玛杜利纳跟我在一起,那男爵的花销准要翻倍,可他差不多已经没有什么钱了,也许急得都要自杀了。唉!玛丽埃特,您要明白,要是她丈夫有个三长两短,阿德丽娜可就活不成了,我敢肯定。至少我会尽可能想法子把月初月尾两头把牢,不让我堂姐夫吃掉太多的钱……”

“噢!表面看去很好,小姐;可我们私下说说,她要是再抓着那些念头不放,准会送了自己的命。”玛丽埃特凑着莉丝贝特的耳朵说,“真的,您应该劝她好好过日子。昨天,太太让我早上只给她送两个苏的牛奶和一个苏的面包;晚上也只吃了点鲱鱼,或一块冷的小牛肉,让我一煮就煮上一磅,吃一个星期,当然,只是当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才这样……她每星期只想花十个苏用在吃上。这是不近情理的。要是我把她这种打算告诉元帅先生,他说不定会跟男爵先生闹翻,取消他的继承权;您人那么好,又那么有办法,除非您才有可能把事情处理好……”

“啊!可怜的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她知道欠您的很多,”玛丽埃特回答道,“她说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待您不公道……”

“玛丽埃特,我的姑娘,”莉丝贝特问前来开门的厨娘,“我的阿德丽娜好吗?”

“啊!”莉丝贝特说,“她没有跟您说别的?”

工作台上方,挂着罗贝尔·勒费布弗尔于一八一〇年为于洛画的肖像,他身着禁卫军军费审核官的制服;台子上放着一部《仿效耶稣·基督》,这是她平时常读的,要是来了客人才会放下。就这样,这个无可指摘的玛德莱纳也在沙漠中倾听着圣灵的声音。

“没有,小姐。要是您想让她高兴高兴,您就跟她说说先生吧,她觉得您天天能见先生的面,真幸福。”

男爵夫人被冷落在这儿一年之后,便已领悟到这是无边的灾难。“艾克托尔把我扔在这里,比起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来,我的日子还要强得多呢!”她对自己说,“他既然要我这样,那就遂他的心愿吧!我身为于洛男爵夫人,法兰西元帅的弟媳妇,我一辈子从来没有丝毫过错,两个孩子都已结婚成家,我尽可以纯洁无瑕的妻子名分,怀念着昔日的幸福,静静地等死。”

“她一个人在家?”

走进宽敞的前厅,只见里面摆着十二把椅子,一只晴雨表和一只大火炉,挂着红边白布长窗帘,马上让人想起官府那些可怕的候见厅,心里会不禁一揪,预感到这女人的生活是何等凄凉。痛苦和欢乐一样,都会营造一种氛围。只要朝里瞅上一眼,就可知道里面笼罩的气氛,是爱情还是绝望。阿德丽娜的卧房很大,里面装饰着漂亮的桃花心木家具,出自于雅各布·戴斯马尔特之手,全是帝政时代的雕工,那些青铜装饰,比路易十六时代的黄铜式样还透着寒气!男爵夫人坐在一张罗马扶手椅里,面对着一张工作台的斯芬克斯雕像,往日的容光已经憔悴,但却强装欢笑,依然保持着皇后的风度,一如她还保存着在家时常穿的那件蓝丝绒连衣裙,此情此景,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如今,支撑着她的躯体,维持着她的美貌的,是她那颗高傲的灵魂。

“对不起,元帅在。噢,他天天都来,她总是告诉他,早上刚刚见过先生,他夜里很晚才回家。”

可怜的女人确实喜爱这些无言的旧物,它们是她昔日幸福的见证,对她来说胜过千言万语,是个安慰。她常常在旧日的回忆中隐隐约约地看见鲜花,一如在地毯上看到对别人来说已难辨认的玫瑰花纹。

“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贝特问。

男爵夫人迫不得已,只能用她昔日那些辉煌的物品来布置客厅、卧室和饭厅,大学街府邸的那些旧家具,最好的都被她捡到了这儿来用。

玛丽埃特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回答,看洛林女子的目光,她实在经受不住。这时,客厅的门突然开了,于洛元帅急匆匆地从里边往外走,只跟贝特打了个招呼,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手上拿的纸头也掉在了地上。贝特连忙捡起纸头,跑下楼梯,因为冲着一个聋子,再喊也无济于事;贝姨故作姿态,装着没有追上元帅,马上往回走,一边偷偷地看那张纸头,只见上面用铅笔写着:

于洛替他妻子找的公寓有一间宽敞的前厅、一间客厅和一间卧房,卧房附带盥洗室。饭厅在客厅一侧,与客厅毗连。另有两间仆人住的屋子和一间厨房在四楼,附属于这套公寓,这样的住房对一个国务参事、陆军部的局长而言还是体面的。楼房、院落和楼梯,也都很气派。

“我亲爱的大哥,我丈夫已经给过我这个季度要开销的钱;可我女儿奥丹丝因急着用钱,我把钱全借给了她,这也只勉强能帮她渡过难关。您能借给我几百法郎吗,因为我不愿意再问艾克托尔要钱;他要是责怪我,会让我很伤心的。”

莉丝贝特动身去甫吕梅街,最近一段时间来,她去那儿就像是去看戏,为的是好好刺激一下自己。

“啊!”莉丝贝特暗自在想,“她竟然屈尊到这个地步,可见已到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