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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过分真实、相当浪漫、极端道德的故事中

“美丽的太太,”他风度翩翩地对于洛男爵夫人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善于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的:千万别把我从您心中赶走,望能屈尊与您孩子一起光临寒舍。您放心吧,在我心底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再跟您提起一句。我简直像是个蠢蛋,做了那种傻事,要知道不能再见您的面,我失去的实在太多了……”

又矮又胖的克勒维尔老爹自然收到邀请,参加了婚约的签字仪式,看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本故事开始的那个场面根本就未曾发生过,似乎他对于洛男爵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塞莱斯坦·克勒维尔和蔼可亲,始终保持着老化妆品商的那种稍嫌过分的姿态;不过,由于当上了国民自卫军的营长,他已开始显出一副威严的气派。他谈起了婚礼的舞会。

“先生,一个规矩的女人是不会听您提的那些话的;要是您信守诺言,您不应该怀疑,见到我们两家终于结束了这种势不两立的痛苦局面,我会是多么高兴……”

就这样,漂亮的于洛太太的住房开始缩小了,也可以说,于洛对玛纳弗太太的庄重的承诺——抛弃他妻子——也开始兑现了。

“嗬!好赌气的胖子,”于洛男爵硬把克勒维尔拉到花园里,说道,“你到处都避着我,甚至在我家也如此。难道两个老风流竟会为一个小娘儿们闹翻了脸?算了,真的,那太小家子气了。”

“我的好天使艾克托尔!我永远祝福你,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回答说,“因为你把我们亲爱的奥丹丝的婚事安排得妥妥帖帖。”

“先生,我可不像您那样潇洒英俊,就那么点引诱的资本,哪像您有本事失去的轻易就能找补回来……”

“啊,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他高声道。

“是嘲笑吧!”男爵说。

“我一定会给你节省的,”阿德丽娜说。

“对胜利者,吃败仗的人总有这点权利吧。”

“我们每星期招待一次家人,你知道,我平时也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你呢,你每个星期可以名正言顺地到维克托朗家吃两顿晚饭,还可以到奥丹丝家吃两顿。我想我们完全可以跟克勒维尔重修于好,我们每星期再到他府上吃一顿晚饭,这五次,加上我们俩在一起吃一顿,另外,外面的人也会有邀请,这样,整个星期也就满了。”

两人就用这种口气,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彻底和解了。不过,克勒维尔还是坚持要保留对他报复一次的权利。

“能再一次向你表明我有多么爱你,是多么幸福啊!”她大声地说道,“你这人可真是有办法!……”

玛纳弗太太一心要男爵请她参加于洛小姐的婚礼。

心地宽厚的妻子高兴得跳了起来,搂住了丈夫的脖子。

为了能在自家的客厅见到新欢,国务参事不得不把局里包括到副科长一级的职员全都请来。这就不得不办一个盛大的舞会了。

“家里尽量简朴些,门面上的事当然要保持,这样你每年至多只要六千法郎的开销,我个人的花费不计在内,那我自己会解决的……”

男爵夫人向来善于持家,按她计算,办一次晚会比请人吃一次晚餐花销要小,而且请的人可以比较多。这一来,奥丹丝的婚事弄得沸沸扬扬。

“好,我的朋友。”

维森堡亲王元帅与纽沁根男爵,拉斯蒂涅克与博比诺伯爵分别当女方和斯坦勃克的证婚人。另外,打从斯坦勃克伯爵出名之后,逃亡在外的波兰贵族名流一个个都来找过他,艺术家觉得应该把他们也请来。

“我想求你作出几点小小的牺牲,”男爵抽出双手,亲了亲妻子的额角,继续说道,“人家给我在甫吕梅街找到了一套房子,是在二楼,很漂亮,也很体面,有华丽的细木护壁板,房子只要一千五百法郎,你到时要一个女仆就行了,我嘛,就用一个小当差的。”

参事院、男爵所在的部门以及想给福兹海姆伯爵一点面子的军队分别都要委派高层代表参加。起码有二百位客人将要光临婚礼。小玛纳弗太太能出现在这些来宾中间,岂不风光,其益处是谁也不难理解的。

听了丈夫的这番话,阿德丽娜不再担心什么了。

男爵夫人留了几颗最美的钻石,准备给女儿作嫁妆,一个月以来,她把其余的都卖了供女儿成家用。钻石总共卖了一万五千法郎,其中五千用来给奥丹丝添置结婚的衣服。剩下的只有一万,想想现代那种奢侈的讲究,要装饰新郎新娘的新房,哪能派上什么用场。不过,小于洛夫妇,克勒维尔老头和福兹海姆伯爵都送了厚礼,原来老伯父早已预备了一笔钱给侄女置办银器。

“啊!你做得对,我的朋友,”她打断了丈夫的话,吻了吻他的双手。

多亏了多方帮助,总算把新郎新娘安顿到了残老院广场附近圣多米尼克街的一套房子里,房子是小两口自己挑选的,对这种安排,即使再苛刻的巴黎女郎也该心满意足了。总之,所有这一切,与他们俩之间那份无比纯洁、幸福、诚挚的爱情极为和谐。

“阿德丽娜,我们的女儿嫁出去了,这方面我们不用再烦心了。如今我们也该从社交界退出来了,因为我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勉强还能再呆三年,干完这三年后就要退休了。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乱花钱呢?从今以后就没有什么必要了:现在我们的房租要花六千法郎,还有四个仆人,每年光吃的开销就要三万法郎。你不知道,我是把我今后三年的薪水作为抵押,筹措了急需的钱,给奥丹丝办婚事,又还了你叔父到期的那笔借款,要是你想要我把债务偿清的话……”

最后,大喜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这个日子不仅仅是对奥丹丝与万塞斯拉斯而言,对做父亲的来说也非常重要,因为玛纳弗太太,决定在她委身的第二天,也就是奥丹丝与万塞斯拉斯举办婚礼的次日,在新居请人喝喜酒。

阿德丽娜见叔父摆脱了困境,女儿的婚约上又赫然列上了一笔陪嫁,十分吃惊,奥丹丝的婚事能张罗得这么体面,做母亲的当然开心,但同时又感到几分不安;至于男爵,他费心把女儿的婚礼与玛纳弗太太乔迁瓦诺街新居的日子安排在了同一天,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他跟妻子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打消了她惊诧不安的心情。

谁一辈子没有参加过一次婚礼舞会?人们尽可回忆一下,想一想眼前那一个个身着节日盛装的宾客,从他们脸上和衣着打扮中透溢出的一切,准会忍俊不禁。如果说有什么社会现象能证明环境之影响的话,婚礼舞会不就是一例吗?确实,一些人盛装打扮,竟也会对另一些人产生莫大的影响,以至于平时穿惯了体面衣裳的人也要摆出某种姿态,跟别人一样,把婚礼当作是人生中重大的喜庆日子。再想想舞会上那些神情庄严的,老态龙钟的,他们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照旧穿着平日的那身黑衣服;还有那些年迈的老妇,脸上的气色分明在诉说着悲伤的生活经历(而年轻人刚刚才有个开端);在这里,形形色色的娱乐,犹如香槟酒不绝的气泡,争风吃醋的姑娘,忙于炫耀自己行头的妇人,捉襟见肘的穷亲戚——他们的穿着与盛装打扮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心只惦念着夜宵的吃客,还有只想着玩牌的赌徒,总之,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富的,穷的,眼红别人的,被别人眼红的,老于世故的,充满幻想的,一个个就像花坛四周的草木,围着正中间一支珍奇的花朵——新娘。一个婚礼舞会,就是一个浓缩的世界。

插进了庸俗小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