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动笔写了一封短短的回信:
我的老军人,不要去太子街,我们的恶魔病了,我得照料他;请在今晚九时去那儿。克勒维尔现在科尔贝伊的勒巴先生府上,我肯定他不会把哪个公主带到他小公馆去的。我已经为今晚作了安排,只要在玛纳弗醒来之前赶回家就行了。这样安排行不行,请你给我一个回话,因为你那个哭哭啼啼的妻子说不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给你自由。据说她还那么漂亮,你完全有可能会背叛我,你这个风流鬼!把我的信烧掉,现在我对什么都不放心。
我亲爱的,我已经跟你说过,二十五年来,我妻子从来没有妨碍过我寻欢作乐。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百个阿德丽娜!今晚九点钟我一定准时到克勒维尔庙里恭候我的女神。但愿副科长早日断气!到时我们就再也不分离;这就是你的艾克托尔心头最大的愿望。
于洛担心出了什么祸,赶紧上前去迎莱纳,可莱纳不愿进屋。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仆交给了男爵一封信,信中写道:
你的艾克托尔
为了这一幸福的时刻,痴情的老人只得忍受家庭生活,然而,就在他盼望到来的那一天的早上八点钟光景,莱纳上门求见男爵。
晚上,男爵对他妻子说他要去圣克鲁跟部长一起办公,恐怕要到清晨四五点钟才回家。紧接着,他去了太子街。当时是六月底。
两位情人第四次幽会的时间是在第三次见面的最后一刻约定的,就像从前意大利喜剧院在演出终场时宣布第二天的节目。约定的时间为早上九点。
很少有人真正体验过赴死的可怕感觉,从断头台上活着回来的人屈指可数;但是某些人在梦中亲历过这种大难临头的场面,他们对一切都有着真切的感觉,直到铡刀架在脖子的那一刻,钟声响起,白日来临,最终把他们从梦境中解救出来……
而可怜的阿德丽娜却以为重新征服了她亲爱的艾克托尔!
然而,清晨五点,国务参事睡在克勒维尔那精美雅致的床上时所感觉到的,远比上断头台,面对着一万个看客射出的两万道火一般的目光更可怖。
但是,瓦莱莉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再也没有提起钱,也没有谈起给他们的儿子一千两百法郎年金的事;相反,她还给男爵金子,深深地爱着他,像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爱着一个学法律的大学生,那学生虽说很穷,但英俊、风流、多情。
瓦莱莉正睡着,那姿态煞是迷人。她很美,就像那些相当美丽的女人熟睡时显出的风情万种的美。这无异于艺术闯入了自然界,是一幅自然天成的图画。
就在这一段守德的时间,男爵先后三次去了太子街,他决没有七十岁老人的样子。炽烈的痴情使他返老还童,他把自己的荣誉,自己的家庭,总之,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瓦莱莉,没有丝毫的遗憾。
男爵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离地两三尺远;他和所有清晨突然醒来动起心事的人一样,眼睛四处乱转,无意间落在了房门上,门上画满了花卉,那是根本不把名声放在眼里的艺术家雅纳的手笔。男爵没有像上断头台的死囚那样看见两万道目光,而只是碰见了一道,可这一道真的要比广场上那万人射出的目光更为锋利。
美丽的阿德丽娜——说她美丽是因为她虽然已年过半百,而且又有那么多伤心的事,但始终是那么美——在这一点上是错了。大自然往往赋予好色之徒以超常的爱的能力,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年龄的限制。
这种在寻欢作乐兴头上的被刺感觉,比死刑犯的感觉更罕见,若是那些郁郁寡欢的英国人碰到了,十有八九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男爵还是平躺在床上,可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儿湿透了。他想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那只杀人的眼睛却发出了话声!门后有一个声音在低语。
“你父亲马上就要七十岁了,”男爵夫人回答说,“他还想着玛纳弗太太,这我看得出来;可不久他就再也不会想她了;对女人的痴情不像赌博、投机或者吝啬,它是有期限的。”
“除非是克勒维尔想跟我来个恶作剧!”男爵心里在想,此时,他已经确信这庙里肯定还有一个人。
“噢,我们真幸福,父亲又回到了我们中间;所以我妻子和我对我们的那笔钱也就没有什么惋惜的了,只要这……”
门突然开了。在布告上位置仅次于王权之威严的法国法律,此刻化成了一个矮小的警长,后面跟着一个瘦长的治安法官,这两位都是由玛纳弗老爷领来的。
一天夜晚,维克托朗·于洛见他父亲上床去睡觉了,对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