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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努里松太太尽显本领

“是个黑奴贩子的侄子!……”卡拉比娜轻蔑地撇了撇嘴说,“这得考虑考虑。希达利兹,我的孩子,你喜欢黑人吗?”

“去巴西呀!”男爵回答道,“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我叔叔给我留下了一块地盘,方圆有几十里,是不能卖的,所以那地方我还留着;我在那儿有一百个黑奴,男的,女的,小的,都是些黑人,全都是我叔叔买来的……”

“哎呀!卡拉比娜,别开玩笑啦,”努里松太太说,“得了!先生和我在谈正事呢。”

“去哪里?……”卡拉比娜问。

“要是再给我一个法国女人,我要她整个儿属于我。”巴西人接着说,“告诉您,小姐,我是王上,但不是宪政王,是一个沙皇,我的所有臣民都是买来的,任何人都走不出我的王国,百里之外才有人烟,里侧住着野蛮人,靠海那一侧还隔着一个像你们法国那么大的沙漠……”

“那么,我就要这个诺曼底姑娘,把她带走……”

“那我宁愿在这里住阁楼!”卡拉比娜说。

“就像你恨不得跟她在一起时的模样,”卡拉比娜说,“保证能让你看到。”

“我以前就是这么想的,”巴西人回答道,“所以我卖掉了所有地产以及我在里约热内卢拥有的一切,来这儿找玛纳弗太太。”

“老鸵鸟!”蒙泰斯突然看见努里松太太帽子上插着羽毛,说道,“你把我的话给打断了。要是你确实让我亲眼看到……看到瓦莱莉跟那个艺术家在一起……”

“可不能这么白跑一趟,”努里松太太说,“你有权利得到爱,尤其像你这么英俊的人……噢,他可真英俊,”她对卡拉比娜说道。

“我亲爱的巴西人,希达利兹是我的侄女,所以这件事与我多少有点关系。消除你的一切疑虑,这十分钟就可办到,因为是我的一位朋友租给了斯坦勃克一间带家具的房间,此刻你的瓦莱莉正在那儿喝她的咖啡呢,好滑稽的咖啡,可瓦莱莉把那事叫做咖啡。所以,巴西人,我们还是好好合作吧!我喜欢巴西,那是一个很热的国家。我侄女的命运会怎样呢?”

“太英俊了!比隆于莫的马车夫还英俊,”交际花答道。

十分钟以来,老太婆一直观察着巴西人,她发现她准备利用的这个工具已经是杀气腾腾,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还特别注意到他差不多已经昏了头,不再提防摆弄他的人了,于是她插嘴说道:

希达利兹拉起巴西人的手,他再也正经不过,挣脱开她。

“当然,还有斯坦勃克伯爵呢!”努里松太太说。

“我这次来,是非要把玛纳弗太太带走不可的!”巴西人重申他的理由,“您不知道为什么我过了三年才回来?”

“听着!”蒙泰斯果然发现这个尤物确实不凡,大声说道,“您能让我见到瓦莱莉吗?”

“不知道,野蛮人,”卡拉比娜说。

“她值多少就是多少,”努里松太太说,“只要有买主就行了!”

“啊!她总是对我说,她愿意跟我一个人在荒原上生活!……”

“你会爱上她吗?你能叫她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吗?……”卡拉比娜问道,“一个像她这样的美女,真该有一座公馆和一辆华丽的马车!让她步行那也太心狠了。她还……欠着债。你欠多少?”卡拉比娜拧了一下希达利兹的胳膊问道。

“那就不是野蛮人了,”卡拉比娜说道,“而是个文明的傻瓜。”

努里松太太一个暗示,希达利兹立刻含情脉脉地望着巴西人。

“她对我说了不知多少次,”男爵不理会交际花的嘲笑,继续说道,“于是我在那一大片地中央盖了一个美妙的住宅。我回法国来接瓦莱莉,可是我与她重逢的那天晚上……”

“你看看希达利兹。”

“重逢说得很有分寸,我要记住这个说法!”卡拉比娜说。

“什么条件?”

“她让我等那个可怜的玛纳弗死了再带她走,我同意了,至于她接受了于洛的殷勤,我也原谅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魔鬼穿上了裙子,反正从那时起,这女人什么都依着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总之,她没有让我对她有过一分钟的怀疑!……”

“哟!眼见为实!”卡拉比娜说道。假冒的姑妈又递了个眼色,卡拉比娜马上心领神会,说道:“我们会让你全过目的,我亲爱的小老虎,但有一个条件……”

“啊!可真有本事!”卡拉比娜对努里松太太说。

“不是,”巴西人说,“我不相信文字,我要眼见为实……”

努里松太太赞同地点点头。

“哎呀!这张字条难道不是证据?……”

“我深信这个女人,”蒙泰斯不禁落下了泪水,说道,“如同我深深爱着她。我刚才差点给饭桌上每人一个耳光……”

“哼!我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我在一家王府管事,可不在乎你们的法律,要是你们能给我证据的话……”

“我看到了!”卡拉比娜说。

“杀人?……你!我的孩子,在我们这儿可使不得,”努里松太太说。

“如果我受了骗,她要跟别人结婚,如果她此时此刻正躺在斯坦勃克的怀里,那她罪该万死,我要像捻死一只苍蝇那样杀了她……”

“啊!这个嘛,倒是我的事!”巴西人说。

“可是有宪兵呀,我的孩子……”努里松太太一边说道,一边挤出皱巴巴的一丝笑脸,让人见了直起鸡皮疙瘩。

“别看她那个乖样子,当她发现心上人受了一个坏女人的骗时,简直气疯了,”卡拉比娜接着说,“她真想杀了瓦莱莉。”

“还有警察,法官,重罪法庭和整个一套机构呢!……”卡拉比娜说。

希达利兹用手帕捂住眼睛,装出哭的样子。

“你尽说大话,亲爱的!”努里松太太想弄清巴西人的复仇计划,便说。

“大傻瓜!”见努里松太太递了个眼色,卡拉比娜马上说,“你没瞧见这可怜的希达利兹吗?三个月来,这个十六岁的孩子爱你都爱得茶饭不思,可你却从来没有瞟过她一眼,她伤心透了。”

“我要杀了她!”巴西人冷冷地重复道,“哼!你们居然叫我野蛮人!……你们以为我会学你们法国人干蠢事,去药铺买毒药?……刚才跟你们同来的路上,我就在考虑,如果瓦莱莉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我该怎么报这个仇。我的一个黑奴随身带着一种最致命的动物性毒药,比植物性的厉害,吃了会得一种可怕的病,只有在巴西能治好。我让希达利兹先服用,由她再传给我;然后,等到克勒维尔和他妻子血液中毒没救的时候,我早已带着您的侄女过了亚速尔群岛,我再治好她的病,娶她为妻。我们野蛮人有我们自己的办法!……希达利兹,”他望着诺曼底姑娘说,“正是我需要的傻姑娘。她欠多少债?……”

“哼!你们撕碎我的心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能弄到这封信,留下足够的时间在石版上把它复制下来,你们肯定花了一大笔钱吧。”他望着卡拉比娜说。

“十万法郎!”希达利兹回答。

蒙泰斯把信翻过来,调过去,反复看了几遍,认出了她的笔迹,可却冒出了一个顶真的念头,证明他脑子确实不正常了。

“她话虽不多,但很会说,”卡拉比娜小声对努里松太太说。

“瞧,男爵,这是今早送给斯坦勃克伯爵的情书,你看地址!原件刚才烧掉了。”

“我简直要疯了!”巴西人倒在沙发上,嗓音低沉地说,“气死我了!不过我要看到才算,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一张石印的字条!……谁敢对我说这字条不是伪造的?……于洛男爵爱上了瓦莱莉!……”他想起了若赛花发表的那番演说,便说,“可是既然她还活着,那就证明他并不爱她!……换了我,如果她不整个儿归我,我决不会让她活着归任何人!……”

“我的小猫咪,今晚要去博比诺家吃饭,十一点左右到歌剧院接我。我大约五点半动身,打算去我们的乐园找您,您让人从金屋饭店给我们送晚餐。您的穿戴要适宜,好送我去歌剧院。我们在一起能呆上四个钟头呢。您必须把这张小字条还给我,并不是因为您的瓦莱莉不信任您,我可以把我的生命、我的财产和我的名誉都交给您;而是因为我怕万一命运捉弄人。”

蒙泰斯的模样可怕,但他的声音更可怕!他狂叫着,整个儿疯了,不管碰到什么,统统砸碎,红木仿佛成了玻璃。

蒙泰斯神思恍惚,虽说在听着,但这事仿佛与他毫不相干。卡拉比娜去脱下了丝绒短大衣,拿出一张复制的小字条,念道:

“他砸得多带劲!”卡拉比娜看着努里松太太说。

“哎呀!”卡拉比娜接过话说,努里松太太刚才拥抱她的时候,已将一封信塞进了她手里,“你不了解巴西人。他们都是些为了爱情不要脑袋的家伙!……一旦嫉妒起来便不可收拾。先生说要斩尽杀绝,其实他什么也不会去动,因为他还爱着心上人呢!噢,我把男爵先生带到这里来,是要给他看看造成他不幸的那些证据,我是从小斯坦勃克那儿得到的。”

“我的宝贝,”她拍拍巴西人说,“愤怒的罗兰在诗里的确十分动人;可是在别人家里动怒,不仅粗俗而且代价昂贵。”

“噢!我知道这位先生,我常听人谈起;大家都叫您孔巴布斯,因为您只爱一个女人;好像在巴黎就没有女人似的。怎么!您的心上人会不会就是玛纳弗太太,克勒维尔的妻子?……喂,亲爱的先生,不要怪您的命不好,您应该感到庆幸……那个小娘儿们,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她的鬼花招,我太清楚了!……”

“我的孩子!”努里松太太站起来,走到垂头丧气的巴西人面前,说道,“我与你信仰一致。当一个人以某种方式爱着另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时,他会为爱情舍弃生命的。一个人死到临头,会把什么都毁了的!一切都毁个干干净净。我尊敬你,佩服你,赞同你,特别是你的那个办法,使我对黑人产生了好感。可是你还爱着她呢!你会动摇的!……”

“这是一个从不受骗的奥赛罗,我很荣幸把他介绍给你:蒙泰斯·德·蒙特雅诺斯男爵先生……”

“我!……她真要是个下贱的女人,我……”

可恶的努里松太太这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善良的老太太,她站起身来,拥抱卡拉比娜,老太太曾拉过一百多个交际花从事这种肮脏的卑鄙交易,卡拉比娜便是其中的一个。

“得了,还是少说废话!”努里松太太凶相毕露,说道,“一个想要报仇,自称是不择手段的野蛮人,决不会像这样行事。你要亲眼看到你的情人在她的乐园里,那得就带上希达利兹,你们只当女仆领错了门,直入她的房间,但不要大吵大闹!你如果真想报仇,就得忍气吞声,装出亏心的样子,让你的情人去处置,明白吗?”努里松太太见巴西人对她这番无比巧妙的安排惊讶不已,问了一句。

“是啊,我的姑娘,我是亲自来领我的那一小笔利息的。你心好,但也会忘事呀,再说我明天还得付几笔账。一个上门兜售服饰脂粉的小生意人,手头总是紧的。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呀?……这位先生看起来很不开心……”

“走吧!鸵鸟!”他回答,“我们走吧……我明白了。”

“哎唷!我尊敬的姑妈来啦!”她说。

“再见,我的小狮子狗,”努里松太太对卡拉比娜说。

卡拉比娜见努里松太太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扶手椅上。

她朝希达利兹做了个手势,叫她随蒙泰斯先下楼,自己和卡拉比娜单独再呆一会儿。“现在,我的小宝贝,我只怕一件事,就是怕他掐死她!那我可就要倒霉了,我们只能使用功夫。啊!我想你已经赢得了那幅拉斐尔画了,可据说是米尼亚尔的。放心吧。这幅漂亮多了;我听说拉斐尔的画都黑乎乎的,可这一幅,跟吉罗代的一样。”

一小时后,蒙泰斯、希达利兹和卡拉比娜出了鲜螺馆,来到圣乔治大街,进了卡拉比娜的一间小会客厅。

“我只求比若赛花强!”卡拉比娜嚷道,“才不管它是米尼亚尔的还是拉斐尔的。不!那个女贼今晚戴的珍珠项链……让人羡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