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哪一步？”
“您能不能阻止这桩婚事？……”律师问道。
“已经发了第二次结婚公告。”
“我不认识她，”圣埃斯戴芙太太说，“但是三天之内，我就能数清楚她有几件衬衣。”
“得绑架那个女人。今天是星期天，只有三天了，他们下星期三结婚，来不及了！要不可以帮您杀了她……”
“那个女的是玛纳弗太太。”
听到冷冷吐出的这几个字，正直的维克托朗·于洛跳了起来。
“从前做化妆品生意，现在当了区长；我就在他那个区，别人都叫我努利松老太太。”她应道。
“谋杀！……”他说道，“你们打算怎么下手？”
“说得对！”维克托朗说，“我的岳父克勒维尔先生……”
“先生，我们主宰命运已经四十年了，”她骄傲万分地答道，“在巴黎，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少家庭，而且是圣热尔曼地区的，跟我说出了家中的秘密，瞧瞧！我缔结，拆散了多少桩婚姻，撕毁过多少份遗嘱，又挽回了多少人的体面！”她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装了很多秘密，为我赚了三万六千法郎的年金；您嘛，您也会成为我的一头羔羊。如果只是耍嘴皮子，我还是我吗？我要付诸行动！亲爱的律师，将来发生的一切纯属偶然，您一点也用不着愧疚。您就像那些治好了梦游症的人一样，过了一个月，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
“不认识，亲爱的先生，我等着您提供情况呢。我们只听别人说，有一个老糊涂虫落到了一个寡妇手里。这个二十九岁的寡妇能骗会偷，从两个当家的汉子手里弄到了四万法郎的年金。听说她就要嫁给一个六十一岁的老好人，吞进八万法郎的年金；别人好端端一个家，一定会被她毁了的，她肯定一进门就会很快甩了那个老头丈夫，把一大笔家产带给某个姘夫的孩子……这就是问题所在。”
维克托朗出了一身冷汗。
“您认识那些人？”
这个自命不凡、满嘴大话的女苦役犯的模样，比刽子手还叫人心惊肉跳。看到她紫红色的裙子，他以为她穿着件血衣。
“您说对了，我为此还真感到有点儿骄傲，”她打断律师的话应道，“因为他是我的弟子，一个刚进门就满师的弟子……我们研究了您的案子，权衡了利弊！您愿不愿出三万法郎来摆脱这一切？我帮您了结这件事！事成之后您再付钱……”
“夫人，哪怕事情能成，但要是非断送某个人的性命不可，并由此而犯罪，我决不会接受您按老经验来帮我这个忙。”
“那么您是那一位的姑妈？”
“先生，您真是个大孩子，”圣埃斯戴芙太太说道，“您既想自己保持清白，又希望除了死敌。”
“亲爱的先生，”她用恩主的口吻说道，“多少年来，我什么事都不管了。我之所以来帮您，是看在我侄子的面上，我喜欢他，比对我儿子还喜欢……惩戒委员会主席为您的事，私下对警察局长有过交待，警察局长跟夏皮佐先生商量后，认为警察局不应插手这类案子。他们让我侄子全权办理这件事，可他只是想出出主意，不想牵扯进去……”
维克托朗摇头否认。
不管谁见了这个女人，都会觉得所有的画家都没画好魔鬼梅菲斯特菲里斯的那张脸。
“是的，”她接着说，“您想让那个玛纳弗夫人吐出叼在嘴里的猎物！您怎么能让一只老虎松开嘴里的牛肉呢！是不是用手摸着它的背喊：猫咪！……乖猫咪！……这不合逻辑。您下令开战，却不愿意有伤亡！好吧，既然您心中那么想要保持清白，我就给您一个清白。我总是在正直中看到虚伪的品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会有一个穷教士来向您讨四万法郎的捐款，用以修建东方大漠里一座倒塌的修道院。要是您对自己的处境满意，就给他四万法郎！您反正得付一大笔钱给国库。跟您即将到手的钱相比，四万法郎是个小数！”
马拉要是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会像圣埃斯戴芙一样，成为恐怖的化身。阴险老妇发亮的小眼睛里，透着母虎的残忍与贪婪。她鼻子塌塌的，两个椭圆的大鼻孔，喷出地狱之火，叫人想起猛禽的喙。低平冷酷的额头雄踞着阴谋的精灵。脸上的每一道沟沟洼洼里，乱七八糟长着长长的汗毛，显示出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蛮劲。
她站起身来，只见她一双大脚勉强塞在缎子鞋里，肉都挤了出来。她微笑着行礼告辞。
一看到这个老妇可怕的外貌，维克托朗不由得内心一阵哆嗦。她虽然穿着华丽，但是扁平的白脸上长着横肉，皱纹密布，阴冷恶毒，实在令人恐惧。
“是个魔鬼的姐妹，”维克托朗边站起来边说。
“我用了一个化名，”她一边坐下来一边说。
他送走了这个从间谍窟里招来的可怕的陌生女人，她就像幻梦芭蕾剧中的妖怪，仙女一挥棍子，就从舞台下冒出身来。
当差的通报：“圣埃斯戴芙夫人到！”
维克托朗在法院处理完事务，便赶往警察局最关键的一个部门的头子夏皮佐先生处，想了解一下那个陌生女人的底细。
就在男爵夫人跨进若赛花家大门的当儿，维克托朗在他的办公室接待了一个约摸七十五岁的老妇人。这个老妇为了见到名律师，竟把保安处长那个吓人的名字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