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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本性的呼唤

“回家!”主人厉声命令。这次,它毫不犹豫地往家里跑去。

白牙知道“家”的意思。其他的话它不明白,但它听懂了主人是要它回家。它极不情愿地转身跑开,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扭过头看着主人,迟疑不决。

白牙赶回家时,一家人正在门廊里乘凉。白牙喘着粗气向他们奔过来,满身灰尘。

“对,老伙计,你赶紧跑回去!”司各特说,“告诉他们我受伤了,需要帮助。快回去,听话,回家!”

“儿子回来了!”司各特的母亲说。

白牙忧虑地看着主人,转身走开,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发出低微的呜呜声。司各特亲切而严肃地对它说着话,白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两个孩子高兴地欢呼着,跑去迎接白牙。白牙却绕过他们,向门廊跑去,孩子们开玩笑地将它挤在栏杆旁。它嗷嗷直叫,拼命地想摆脱他们。司各特的母亲担忧地看着这边。

白牙不愿离开,它要陪在主人身边。司各特想写张纸条,却发现没有带纸和笔,只好再次命令白牙回去。

“它这样围着孩子们转,真叫人害怕。”她说,“我担心有一天,它会猛地扑到他们身上。”

“快回去!回家去!”主人察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想派白牙回去搬救兵。

白牙万分焦急,向两个孩子冲去,立即把他们撞倒了。司各特的母亲把孩子们叫过去,轻声抚慰着他们,告诫他们别去招惹白牙。

一天,白牙又冲着不听话的马嚎叫,结果这匹马一听见它的叫声,就慌忙驮着司各特奔逃。一只野兔冷不丁地从草丛里冒出来,马惊慌失措地转身,不巧被野兔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司各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条腿折断了。白牙看到这匹马摔伤了主人,愤怒地扑向马,要咬它的脖子,可司各特喝住了它。

“狼就是狼。”老司各特小声议论道,“没有一只可以驯服。”

以后马不听话时,白牙经常这样做,还得到了主人的鼓励。有一次,它又让马懂得了自己的意思,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可惜当时主人不在场。

“可白牙不完全是狼。”贝丝忍不住插嘴道,替哥哥说话。

通过陪伴主人骑马外出,白牙又学会了如何帮助主人训导马。有一次,司各特训练一匹烈马学习关门的动作,但马总是吓得往后退,而且变得越来越焦躁。马竖起前脚,司各特就在马背上用脚踢它的肚子,想让它放下前腿,可它又抬起了后腿。白牙在一旁看着,也着急起来。最后它冲到马前面狂叫不止,对这匹笨马发出严厉的警告,结果,那匹马安静了下来。

“你哥哥不一定是这么想的。”老司各特回答,“他只是在推测,白牙身上可能有狗的血缘。一切都还没有被证实。他虽然是这样跟你说的,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再说它的样子……”

司各特经常骑马出去,因此,白牙的主要任务就是陪伴主人。在北方,它卖力地拉着雪橇,以此效忠主人。可南方没有雪橇,狗根本不用驮东西。于是,它便跟在主人的马后面奔跑,用这种新的方式表示对主人的忠诚。即使跑上一整天,白牙也不觉得累。它跑得平稳轻松,而且速度很快,有时还能冲到马的前面去。

他还没说完,白牙就已经站在他面前,冲着他大声嚎叫。

可是其他人想跟白牙玩耍时,白牙就凶狠地嚎叫着,发出警告。他们知道白牙不是闹着玩的,只好放弃。白牙一心一意地爱着主人,把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了主人。它不会像别的狗那样,任由每个人嬉闹玩耍。它拒绝到处施予自己的爱,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爱廉价地送给别人。

“走开!你这家伙!”老司各特命令道。

白牙还学会了与司各特打闹嬉戏。司各特逗得它在地上打滚,还故意捉弄它。白牙呢,假装很生气的样子,毛发直立,凶狠地嚎叫着,牙齿磨得咔咔响,仿佛要与司各特展开生死搏斗,但它总是扑空,跟主人开着玩笑。当它和主人闹得不可开交时,会猛地停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站着,彼此静静地对视。过一阵子,他们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就像太阳刺破黑暗,从狂暴的海面上缓缓升起一样。司各特亲昵地抱住白牙的脖子,白牙也发出温柔的呜呜声。

白牙转身跑向主人的妻子爱丽丝,咬住她的裙子就扯。裙子很快就被扯烂了,爱丽丝忍不住尖叫起来。这时,所有的人都觉得白牙今天有些反常,一齐看着它。它不再嚎叫了,只是静静地站着,抬起头热切地望着他们。它的喉咙痉挛(jīng luán)着,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它浑身在颤抖,在抽动,好像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嘴里说出些什么,却没有办法表达。

除了温柔的叫声或将头靠在主人怀里之外,白牙不会用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过后来,在主人的调教下,它又找到了第三种方式,那就是“笑”。以前,它对人类的笑声非常敏感,常常被那些笑声激怒。然而,它不讨厌司各特的笑。当司各特温厚地笑话它时,它觉得那是在开玩笑,并不因此怨恨自己的主人。有一天,当司各特再次善意地嘲笑它时,它心里一阵阵刺痛,可又不能生气。因为它深爱着主人,而对主人的愤怒是与仁爱相悖(bèi)的。但是,为了阻止主人继续嘲笑自己,它又不得不有所表示。最初,它摆出了一副庄严的神态,不料司各特却大声地笑了起来。当它显得更加庄严的时候,司各特笑得更厉害了。最后,在司各特的笑声中,它干脆收起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态,微微张开了嘴,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它终于会笑了!

“但愿它别发疯。”司各特的母亲说,“我以前跟儿子说过,这里的气候可能不适合一只北极动物。”

白牙好久没有见过雪了,不过,它一般想不起这件事。即使想起来,它也可能是觉得夏天太长了。其实,它对雪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在炎热的夏天,它热得汗流浃背,烦躁不安,这时,它就会想念遥远的北方。

“我觉得它想说话了!”贝丝兴奋地叫道。

除了科利,白牙觉得其他一切都很顺心。它懂得了法则,学会了控制自己,变得沉着稳重,宽厚容忍。它觉得周围的环境不再有敌意,也没有潜藏的危险。生活是那样悠闲自在,舒心惬意。

白牙再次嚎叫起来。

但科利还是老样子,对白牙纠缠不休,不让白牙有片刻安宁。科利似乎不想顺从主人的意愿,对与白牙做朋友这件事表现得不屑一顾。一开始,它就觉得白牙举止很可疑。前不久,白牙又袭击了鸡场,这让科利更加坚信白牙是个行为不端的危险分子。而白牙也觉得科利像个警察一样,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监视着自己。只要白牙好奇地看一眼鸽子或鸡,科利就会生气地大叫,严厉地警告白牙放老实点儿。白牙没心情理会它时,就趴在地上,将头放在前爪上,假装睡觉。这下,科利才安静下来,不再叫嚷了。

“司各特肯定出什么事啦!”主人的妻子紧张地说。

所有的南方狗都对白牙保持高度警惕,本能地对白牙身上残留的野性感到恐惧,只要一看见白牙就会不停地嚎叫。白牙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动手,只需对它们龇牙咧嘴,那些狗就会立刻被吓得缩回去,老老实实地趴下来。

大家都慌乱地站了起来,白牙连忙跑下台阶,回过头示意他们跟上来。最终,白牙救了自己的主人!

白牙对别的狗从来没有任何友好的表示。过去,嘴嘴带领一群小狗欺负它;到了史密斯的手里,它又与狗展开了多次搏斗,因此它对狗深恶痛绝。这些经历迫使它离开自己的同类,依附于人类生活。

这件事以后,锯齿郡的人对白牙更热情了。就连被它咬过的那位马夫也不得不承认:即使白牙是一只狼,也应该被看作一只善良而聪明的狼。只有老司各特一个人坚持己见,从书里寻找证据,想证明狼不可能完全被驯服。结果,他的做法惹得人人不满。

白牙比别的狗更懂得遵守法则。可是不知为什么,它身上还有一丝邪恶的痕迹,好像它的野性只是在冬眠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温暖的阳光照耀着锯齿郡,一切都那么宁静而温馨。后来,白天变得越来越短,白牙在南方的第二个冬天到了。这时,白牙奇怪地发现,科利对它不再那么凶了。科利咬它时,好像在跟它嬉戏,不会真正伤害它了。白牙也忘记了过去的不快,当科利跟它打闹时,它会笨拙地回应着,与科利一同玩闹,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

几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白牙逐渐适应了南方的生活,它在这里吃得好,又无事可做,所以长得十分肥胖。它沐浴在爱的阳光里,就像一朵绽放的鲜花一样生机勃勃。

再后来,科利一见到白牙就热切地凑过来,温和地嗅着白牙的鼻子。终于有一天,白牙忸怩地跟着科利,穿过牧场跑了很远,进入林中。白牙知道,这天下午,主人要骑马出去。马已经装好了鞍(ān),正站在门口等着。一开始,它还有些迟疑,科利为了彻底打动它,就轻轻地咬它。白牙不再犹豫了,转身跟上了科利。此刻,它的心中充满了对科利甜蜜的爱意,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在林子里,白牙和科利肩并肩地跑着,就像许多年前,在北方寂静的森林中,白牙的母亲基切和父亲老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