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白牙才明白,自己那样做是错误的。从此,它再也没有袭击过鸡窝。为了让它彻底明白这一点,司各特故意将它带进了鸡场。鲜活的食物就在它身边乱跑,有些莽撞的鸡还跑到了它的鼻子底下。它又冲动地朝美食扑了过去,但立即被司各特喝住了。司各特和它在鸡场呆了半个小时,它一次次冲动地扑向母鸡,却都遭到了司各特严厉的呵斥。于是,它懂得了不能去招惹那些鸡。
早晨,司各特从房间里走出来后,看见门廊上躺着一长溜白色的来克亨鸡,这50只鸡已经全部死掉了。司各特先是大吃一惊,随后轻轻地吁了口气。白牙站在司各特身旁,没有丝毫羞愧的神情,反而显得很自豪,好像它的行为应该受到表扬似的。面对胆大妄为的白牙,司各特厉声斥责了它,声音里流露出强烈的愤怒。然后,他用力地按住白牙的头,用巴掌狠狠地揍了它一顿。
吃午饭时,司各特对父亲讲起自己训导白牙的事情。
过了两天,白牙又开始行凶了,而且情况比主人预想的要严重得多。白牙仔细地观察鸡场,充分掌握了鸡的作息规律。这天晚上,等鸡进窝睡觉后,白牙小心翼翼地爬上鸡场附近的木料堆,来到鸡窝顶上。接着,它从梁木下钻过去,跳到地上,随即钻进鸡窝,开始了残忍的屠杀。
“要让它改邪归正,那是不可能的。”老司各特怀疑地摇摇头,“一旦它尝到血的味道,就会……”
“它以后就不会咬鸡了。”司各特知道这件事后,说,“不过,我得当场抓住它,才能教训它。”
可司各特并不认同父亲的说法。
马夫逃进了马厩里。面对科利锋利的牙齿和凶狠的目光,白牙只好步步后退。科利追上来,白牙又开始绕着圈子,用肩膀抵挡科利的进攻。科利狠狠地惩治了白牙一番。最后,白牙不得不放弃尊严,灰溜溜地穿过草坪逃跑了。
“我想告诉您我的办法。”他向父亲发出了挑战,“我要把它在鸡场里关一个下午。”
幸亏科利及时出现,否则马夫可能早就没命了。科利救了狄克,现在又救了这个马夫。科利的怀疑是有道理的:白牙显露出狼性,正在进行残忍的劫杀。
“你得考虑一下那些鸡的安全吧。”父亲不同意。
这天傍晚,白牙在马厩附近又看到一只偷跑出来的鸡,忍不住再次扑了上去。不巧,被一个马夫看见了。他不知道白牙是一只狼,觉得用鞭子就可以吓跑它。于是,他拿起一根细细的马鞭,走上前去,照着白牙抽了一鞭。谁知白牙立刻放开鸡,转而扑向马夫。如果马夫拿的是棍子,也许还可以打退白牙。可白牙看见马夫只拿了一根马鞭,便毫不畏惧,一步一步地逼向他。马夫又给了它一鞭子。白牙愤怒地扑向马夫的脖子。马夫大叫一声后摇晃着倒了下去,仰躺在地上。马夫用胳膊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喉咙,可是胳膊却被白牙咬得皮开肉绽。
“要不这样——”司各特继续说,“它每杀害一只鸡,我就赔偿您1美元。您看怎么样?”
在北方生活的那些日子里,白牙常常四处捕食小动物。但是南方不同于北方,白牙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天早晨,白牙在房子附近转悠,一只鸡从鸡场跑了出来。这只鸡又肥又嫩,白牙馋得直流口水。它纵身跳了过去,咬住了鸡的胖身子。那只鸡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但很快就被白牙拆吞入肚了。
“不过,要是它一只鸡都没有杀害,父亲也得受罚。”贝丝插话道。
其实,司各特很少用巴掌打白牙,只需斥责一声就足够了,白牙听声音就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主人的声音像指南针一样,白牙借此调整方向,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一致赞同贝丝的建议,老司各特只好点头同意了。
不过,对白牙来说,最有效的训导办法还是主人的巴掌和斥责。白牙深爱着自己的主人,主人的一个巴掌给它的伤害,远远超过了格雷或者史密斯对它的毒打。格雷和史密斯只能伤到它的皮肉,根本不能从精神上打垮它。虽然主人的巴掌很轻,不能损伤皮肉,但这表示主人对它的不满,让它感到很伤心。
“那好吧。”司各特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一个下午过去后,如果白牙一只鸡也没有伤害,那么您就要庄严地对它说16遍,‘白牙,你比我想得要聪明多了。’就像您在法庭上作出庄重的判决一样。”
白牙还了解主人的领地范围。这片领地非常宽广,四面都有边界,其中三面是围栏,围栏外是其他人的领地,还有一面由一条道路隔开了。这条路的另一边是公共领地,那里有很多建筑物和街道。白牙刚开始根本不懂这些规则,直到闯进别人的领地、犯下错误之后,它才记住了这些规则。
这天下午,全家人都躲在一边,悄悄地观察着鸡场里的动静。白牙被司各特关进了鸡场,司各特走后没多久,它便趴下睡了一觉。中间有一次,白牙站起身到饲料槽旁去喝水,根本不理会身边跑来跑去的鸡,好像它们不存在似的。 4点钟时,它纵身一跃,跳到鸡窝顶上,随后落到外面的地上,迈着大步走回屋子里去了。它已经懂得了法则,没有伤害一只鸡。老司各特输了。一家人围着白牙,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廊上。老法官对白牙缓慢而庄重地说了16遍:“白牙,你比我想得要聪明多了。”
白牙还学会区分主人的家人和仆人。仆人们为主人做饭、洗碗和干杂活,白牙觉得他们跟马特一样,都是属于主人的。
这段时间,白牙还明白了,其他人的鸡同样不能攻击,那些猫、兔子和火鸡,也不能攻击。现在,在白牙看来,只要是活物,它都不能碰。在牧场的围墙边,连一只小鹌鹑(ān chun)都能在它鼻子下若无其事地拍着翅膀跑过去。其实,白牙很想扑过去逮住这个小家伙,但它担心再次犯错,便拼命地克制自己,它得顺从主人的意愿。
白牙任由家里的成员照料它,爱抚它,但它从不向他们发出那种柔和的叫声。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它也不会将头偎依在他们的怀里。它只会对主人这样,只有主人才能得到它的绝对信任。在它的眼里,其他人不过是主人的附属品而已。
不过有一天,在牧场的围墙边,狄克发现了一只长耳朵大野兔。野兔飞快地奔向远处,狄克嗖的一声追了过去。司各特站在旁边观看着,并没有制止狄克,还示意白牙也去追赶。这下,白牙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些法则:人类只保护驯养的动物,绝不允许它们之间有致命的冲突;白牙不能对家养动物采取敌对的行动,即使做不到与它们和睦相处,至少也要保持中立;至于其他动物,比如鹌鹑、麻雀,还有野兔,它们都属于野生动物,任何一只狗都可以捕捉。
只有主人不在家时,白牙才会关注他的家人。而主人一回来,其余的一切对它来说就都不重要了。
与北方简单的生活相比,南方的生活更加纷繁复杂。白牙觉得,在南方生活必须得有自我约束力。比如,它随着主人去镇上时,会跟在马车后面跑;等车停后,它便在街上四处逛游。眼前的景象错综变换,刺激着白牙的感官。白牙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一阵又一阵的冲动,以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除了孩子,引起白牙特别注意的就是大法官老司各特。老司各特很少说话。当他坐在门廊的椅子上看报纸时,白牙喜欢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边。每隔一会儿,他便友好地看白牙一眼,或者对白牙温柔地说话。这让白牙觉得自己得到了他的赏识。
肉店里挂着肉,但白牙不能扑上去吃掉。主人走访的朋友家里有一些猫,它也不能招惹。走在人行道上,许多人都停下来仔细打量它,对着它比比划划;有的人对它说话,有的人伸手过来拍它。这些白牙都尽量容忍着,迫使自己接受众多陌生人对它的亲昵举动。
白牙表面上顺从了主人的孩子,心里却有点儿不情愿。不过,一段时间后,白牙逐渐喜欢上了这两个孩子,只是它还不习惯表露自己的情感,不会主动地向他们走过去,而是等着他们走过来。再后来,两个孩子跟它玩耍时,它会流露出愉快的神情,并轻轻地摇着尾巴;等他们离开它去玩别的游戏时,它便有些失落,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目送着他们走远。
然而,要白牙坚守法则非常困难。在郊区,它跟着马车跑时,常常有一些小男孩儿不断地向它投来石块,欺侮它,责骂它。但白牙知道自己不能追赶、教训他们,因为主人不允许。于是,它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能,接受人类的驯化,成为城市里合格的一员。
一直以来,白牙都很讨厌小孩儿,对小孩儿伸过来的手极度厌恶。在印第安人的村子里时,它曾被孩子们残忍地伤害过,至今仍耿耿于怀。所以,当主人的两个小孩儿接近它时,它立刻嚎叫着发出警告,露出一脸凶相。主人打了它一巴掌,冲它大喝了一声,它才勉强地让那两个小孩儿抚摸自己。但在那两双小手的触摸下,白牙还是叫个不停,声调一点儿都不温柔。后来,它看出主人非常喜爱这两个孩子,也就逐渐接受了他们的爱抚,不再需要主人的巴掌和严厉的命令了。
有时,白牙会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感到怨恨。可是,在它与人类达成的契约中,人类必须关心它、保护它。司各特就是这样做的。有一天,司各特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鞭子,向那些扔石头的人甩去。从此,那些人就再也不敢向白牙扔石头了,这下白牙觉得满意了。
但锯齿郡的范围要比格雷的帐篷大多了。在这里,有很多人需要考虑,比如主人的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主人的太太爱丽丝和孩子——威顿与莫德。这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六岁,走路还不稳当呢!谁也没有办法将这些人介绍给白牙,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白牙更是一无所知。不过,白牙很快意识到他们都是主人的家人。一有时间,白牙就细心地观察他们,通过他们的言行,它逐渐了解到他们与主人的亲密程度。根据这些观察,白牙采取了相应的行动:只要是主人重视的,它就重视;只要是主人喜爱的,它就喜爱,并小心地保护,不让主人的家人受到伤害。
还有一件类似的事。在通往镇上的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路口附近有一个酒吧,有三只狗经常在这儿游荡。每次白牙从这里经过,它们都会对白牙猛扑猛咬。司各特知道白牙的厉害,担心白牙会打死它们,一直警告白牙要忍让。白牙牢记法则,不去还击,那三只狗反而得寸进尺。每次经过酒吧,白牙都会遭到这些狗的羞辱和嘲弄。它们扑过来时,白牙便用凶狠的嚎叫声威吓它们。它们先是被吓得停住脚步,但随即又紧跟上来,吵吵嚷嚷地欺辱白牙。白牙不能反抗,只好默默地忍受。过了一段日子,有一天,在酒吧喝酒的男人们来了兴致,故意怂(sǒng)恿这三只狗攻击白牙。司各特也忍无可忍了,停住马车,转头对白牙说:“去吧。”
白牙在北方的生活相对简单,而锯齿郡的事情却复杂得多。它必须接受主人家里的其他成员。以前,跟着格雷时,白牙认为密特沙和克库奇属于格雷。现在到了锯齿郡,它同样觉得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属于自己的主人。
白牙有些迟疑。它先看看主人,又看看那些狗,接着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司各特。
白牙知道自己不能反击,但科利不断地找茬儿,这让白牙不得不加强防范。当科利扑过来时,白牙就用毛发浓密的肩膀挡住对手锋利的牙齿,然后挺直腿,迈着大步走开,刻意保持高傲的姿态。科利逼得太紧时,白牙就不停地绕圈子,一面用肩膀抵挡,一面将头偏向一边,露出一副厌烦的神情。有时,白牙的后腿被科利冷不丁地咬了一下,它只好放下架子,狼狈地逃开。不过,大部分时间,白牙都保持着庄重的姿态,极力忽视科利的存在,对它一再忍让。一旦发觉科利走近,白牙便立刻起身离开。
司各特冲它点点头,用鼓励的口吻道:“去吧,老伙计。咬翻它们,给它们点儿颜色瞧瞧。”
牧羊犬科利却是个例外。由于主人的命令,它不得不接受白牙,但它决定不让白牙过得舒坦。白牙的祖先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袭击牧羊犬,劫掠羊群。科利觉得,这种世仇不是一天就能忘记的。它的心中充满了仇恨,想方设法地要报复白牙。当主人在身边时,它不能直接攻击白牙,但它喜欢耍些小手段,搅得白牙不得安宁。
白牙不再犹豫了。它转过身子,一声不响地向敌人扑了过去。那三只狗还没有见识过白牙的身手,见它扑过来,一起冲着它嚎叫,还把牙齿磨得咔咔直响,扭着身子跳来跳去。它们的搏斗非常激烈。路面上烟尘滚滚,人们根本看不清战斗情况。但没过几分钟,两只狗便倒在沙土坑里,垂死挣扎着。第三只狗见状慌忙逃窜,跳过一条沟,又越过一个栅栏,迅速地冲向田野。白牙对逃犯毫不留情,立即紧追上去,最终在田野里将那只狗咬死了。
猎狗狄克接受了白牙,将它看作这座大房子的一个附属品。狄克希望和白牙成为好朋友,可白牙却不想与狄克交往。白牙以前喜欢独来独往,现在也一样。狄克曾主动向白牙示好,白牙却嚎叫着赶走了它。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白牙学会了不去招惹主人的狗,现在也要这样做。它从来没将狄克放在眼里,这让狄克死了心,放弃了和它做朋友的打算。最终,狄克将白牙当作马厩(jiù)旁的一根柱子,对它失去了兴趣。
白牙轻而易举地一连咬死三只狗,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锯齿郡,人们都小心地看护着自己的狗,再也不敢让它们招惹白牙了。
白牙的适应性很强,而且从小到大去过不少地方,因此,它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状态。这里是大法官老司各特的领地,名叫“锯齿郡”。没过多久,白牙就将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过得悠闲自在。那些狗看见白牙随主人一起走进屋子,明白主人认可了它,也就不再找它的麻烦了。实际上,白牙作为一只狼,比它们还更了解人的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