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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梦中的狼

外科医生来了,给白牙诊治了一个多小时。

“咱们得赶快给它检查一下。”法官焦急地一边说,一边去打电话。

“说实话,它存活的机会只有千分之一。”医生说。

“它太累了,可怜的家伙。”司各特说。

曙光穿过窗户照进来,天已经亮了。

大家的眼睛都转向白牙。白牙歪着身子趴在地上,双眼紧闭,尾巴还在动,却摇晃不起来。司各特拍拍它,它嘴里咕噜咕噜地响了几声,回应着主人,可是声音极度微弱,很快便听不见了。它再次闭上眼睛,整个身子都瘫软下去。

“一只后腿骨折。”医生接着说,“三条肋骨断裂,至少有一条已经刺入肺中。血差点儿流光,极有可能还有内伤。另外,还有三颗子弹穿过它的身体。说它有千分之一的存活机会还是乐观的想法,它很可能连万分之一的存活机会都没有。”

“是吉姆。”法官说。父子俩面面相觑(qù),神情意味深长。

“只要有一点儿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老司各特大声地说,“钱的事不用担心。给它照X光,拍片,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活它。儿子,快给市里的尼科尔斯医生发电报。哦,医生,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不信任你。它必须得到最好的治疗。”

司各特按下一个开关,大厅里顿时一片明亮。他与父亲老司各特提着手枪,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其实,他们完全用不着这么小心,因为白牙已经将危机解除了。家具翻倒在地,地上侧躺着一个人,一只胳膊挡住了他的脸。司各特俯下身,移开那人的胳膊,将那人的脸翻过来。他的脖子被咬得鲜血直流,他已经断气了。

医生宽容地微笑,表示理解,“这我明白。它理应得到最好的治疗,还有细心的护理,就像你们照顾生病的孩子那样。别忘了我说过的量体温的事,到10点钟我再过来。”

搏斗仅仅持续了三分钟。混乱声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一家人惊慌失措地聚在楼梯口。黑洞洞的大厅如同无底深渊,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像空气在水中冒泡。不一会儿,这种奇怪的声音又变成了咝咝声,不过十分轻微,很快就消失了。这时,空气中只剩下沉重艰难的喘息声了。

老司各特建议请一名专业的护理人员来照料白牙。可是,贝丝和玛丽却气愤地制止了父亲,她们自愿承担起这项工作。白牙得到了精心的护理。医生说,白牙连万分之一的存活机会都没有,还好,坚强的白牙挺过来了。

楼上的人被惊醒了。楼下的声音非常嘈杂,听起来像是有许多恶魔在搏斗一样。他们听到了几声枪响,随即又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尖叫。接着,白牙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大厅,家具和玻璃都被撞坏了,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医生的判断并不准确,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一生都在给柔弱的人治病,那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文明社会中,与白牙相比,他们身体比较脆弱,很容易丢掉性命。然而白牙来自荒野,在那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和艰苦的生活环境,使弱小者一一死去,存活下来的都是强者。白牙就是这样的强者。它有着一副钢铁之躯,身上潜藏着生机勃勃的野性。它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坚韧无比,经得起生活的磨难和考验。

白牙立即发起了攻击。事前它没有任何警告,现在也仍旧一声不吭。它猛然纵身扑到陌生人的背上,用前爪按住他的肩膀,从后面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随后,他们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白牙迅速地跳开,陌生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它又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凶狠地扑了上去。

白牙浑身缠着绷带,被打上了石膏模型,像雕塑一样不能动弹。这期间,白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梦见了很多事。北方的情景浮现在它的眼前,真真切切。它与母亲基切生活在洞穴里,畏缩地爬到格雷脚边,向他屈服;嘴嘴和一帮小狗吵吵嚷嚷地追它,它拼命地逃跑;它独自在荒野里游荡,在饥荒的日子里寻找食物;它跑在狗队前,格雷和密特沙在后面噼噼啪啪地挥着长鞭;它落到史密斯手里,与各种各样的狗搏斗。梦到这些情景,白牙便在沉睡中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紧接着又嚎叫起来。在一边照看它的人说,它肯定是做了噩梦。

陌生人在楼梯口停住了,他小心地倾听着楼上的动静,楼梯通向主人和他家人的卧房。白牙满怀戒备地站在一边,竖起毛发,一动不动,它是在等待时机。接着,陌生人抬起脚开始往上爬。

让白牙最痛苦的一个噩梦是城市的景象。那些电车不停地发出当啷声,就像山猫一样尖叫着呼啸而过;它躲在灌木丛中,等着树上的麻雀落到地上,麻雀落了下来,却变成了一辆电车,当啷当啷地直响,还朝它喷出了火焰;当它向天空中的鹰发出挑战时,鹰从蓝天上急转直下,向它扑过来,也变成了一辆电车;搏斗就要开始了,它紧张地注视着门,等着对手被推进来,当门被打开时,一辆电车突然呼啸着冲了过来……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千百次,每次都是那么逼真。

白牙对这些一无所知。主人的妻子爱丽丝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每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睡下后,她就悄悄地起身,把白牙放进大厅里。一天夜里,所有的人都在睡觉,白牙却醒了,静静地趴着没动。它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还听到他移动脚步的声音。它没有嚎叫,而是迅速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跟了过去。那个人走得很轻,但白牙的动作更轻,它悄悄地跟着那个侵入者。以前,它在荒野里追踪过警觉性很高的动物,知道如何袭击才最有效。

终于有一天,白牙身上的绷带和石膏模型被取了下来。这真是值得庆祝的时刻,锯齿郡所有的人都围拢在白牙身边。司各特亲切地抚摸着它的耳朵,白牙也发出了温和的叫声。司各特的妻子爱丽丝称它是“神赐之狼”。

其实这是警察伪造了证据,使吉姆被诬陷。他们利用了老司各特,让老司各特不知不觉地成了他们的同党。不过,吉姆认为老司各特肯定是与警察一个鼻孔出气,对他作出了不公的判决。当听到法官老司各特判他50年徒刑时,吉姆怀着满腔的仇恨,冲老司各特狂叫不止。在吉姆看来,法官老司各特代表着不公正的社会,吉姆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到了老司各特身上,扬言一定要报仇雪恨。不久,吉姆被送进了监狱,接着他又越狱逃跑了。

白牙极力想站起来,然而它身体太虚弱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它趴得太久了,肌肉不像过去那样强壮了。它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像没有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一想到主人,它再次奋力挣扎,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而在那一次审判中,吉姆并没有犯罪,用行话来说就是“被草率定罪下狱”。在那个案件中,吉姆是无辜的,是个受害者。由于之前他已经两次入狱,老司各特便从重判决,强行判了他50年有期徒刑。

“神赐之狼!”女人们兴奋地齐声叫道。

法官老司各特在退休前,曾经审判过吉姆的案子。听完宣判后,吉姆在大庭广众下宣称,将来有一天,他会向审判他的法官实施报复的。

老司各特高兴地看了看她们,觉得她们终于承认这是一只无法驯服的狼了。

再后来,吉姆消失了,追踪他的猎狗也失去了线索。一些想发大财的人继续追寻他的下落,在山腰上找到了他留下的东西。

“这可是你们说的。”法官说,“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没有一只狗能跟它比,它是一只狼。”

有时,追捕吉姆的人会遇上他。但每次遇到他,都会有人毙命或者受伤。

“一只神赐之狼。”法官的妻子立刻纠正道。

吉姆带走了守卫身上的枪,逃进了山中。当局组织了大批人马进行搜捕,并以重金悬赏捉拿他。有一些人为了偿还巨额的债务,便手持猎枪,冒险进山搜寻。还有一些热心的居民,也扛起步枪,加入了搜捕的行列。

“它得重新学会走路。”医生说,“可以从现在开始。没关系的,带它出去走走吧。”

三年后的一天晚上,吉姆逃跑了。监狱长听到报告后,坚持说这不可能。可是他来到牢房一看,牢房是空的,地上还躺着已被杀死的守卫。

白牙走出屋去。所有的人都跟着它,围在它身边,细心地照料它,它就像一个尊贵的国王。但它依然很虚弱,走到草坪上时,就不得不趴下来休息一会儿。

从这以后,吉姆被送进了单人死牢,在死牢里生活了三年。牢房的地面、墙壁和屋顶都是铁做的,就像一只铁箱子。这三年,吉姆没有见过天空和阳光。从早到晚,这里都是一片漆黑。他见不到任何人,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话。食物是从一个小洞里推进来的,一看到食物,他就像野兽一样大声地号叫。他恨透了这个世界。刚被送进来时,他还狂叫了几天几夜,后来,他就一声不吭地呆在里面,在黑暗中消磨着自己的生命。他是一个人,但已经成了一个人兽。

渐渐地,白牙有了些力气,浑身的血液开始涌动起来。它来到了马厩边。暖暖的阳光下,科利懒洋洋地趴在门口,六只圆滚滚的小狗在科利身边玩耍着。

在吉姆第三次入狱期间,他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残忍的守卫。那个守卫无情地羞辱他、踢打他,在监狱长面前打小报告,说他的坏话,使他彻底失去了声誉。于是,吉姆对守卫恨之入骨。有一天,那个守卫又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吉姆,吉姆再也忍不下去了,便朝守卫猛扑过去,像野兽一样咬住了他的脖子。

白牙惊奇地看着它们。科利嚎叫着警告它,担心它伤害自己的孩子。白牙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不敢近前。司各特用脚尖将一只爬着的小狗移到白牙面前。白牙低下头,竖起耳朵,好奇地看着这个小肉球。过了一会儿,它们开始相互嗅鼻子。白牙脸上一阵温热,小狗正用热乎乎的小舌头舔吻它的面颊呢!不知为什么,白牙也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小狗的脸。这时,它才猛然醒悟过来:科利已经为它生下宝宝了,这六只圆圆的小天使都是自己的孩子!想到这里,白牙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更加亲昵地去舔吻狗宝宝。

吉姆一次又一次地被送进监狱。不过,监狱也不能拯救他。囚禁、饥饿和打骂对他都不起作用,处罚也不能使他屈服。他宁愿抗争到底,也不愿认罪服输。但是他反抗得越狠,所受到的惩罚越重,他也变得越凶狠。

所有的人都拍着手,欢呼起来。白牙有些吃惊,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们。这时,其他小狗也一只接一只地朝白牙爬了过来,科利对此很不满,却没去管这些小家伙。最初,听到人们的鼓掌声,白牙还有些忸怩不安,但是小狗们很快使它忘记了羞涩。小狗们在白牙身上翻爬着,嬉闹着,开心极了。白牙半闭着眼睛,趴在阳光下,不一会儿又打起盹儿来。

最近,有一个胆大妄为的罪犯越狱逃跑了。各大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这个罪犯名叫吉姆,是一个非常凶残的家伙。他出生在加利福尼亚的贫民区,从小过着衣食无着的生活。为了生存,他无恶不作,简直成了一只可怕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