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鬼脸:“从没像现在这么贴心周到过。”
“那我的女领主呢?”
“这下好了,我来了。”母亲这话显然是说,论对我关怀体贴,只有她能超过我的女领主,国王的母亲,“她会来这儿用餐吗?”
我点了点头:“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温柔过。”
我摇了摇头:“她和她儿子一起吃。自从我进了产房,我的专座就被她给占了。”
“这一胎也许是女孩儿,下一胎会是男孩儿。”她说,“亨利国王还是对你很好吗?圣诞节的时候,他看着很像一个坠入爱河的男人。”
“让她得意几天吧,”母亲劝慰我,“她不来,我们吃得更开心。你让谁做你的侍女?”
“不完全是,”我睁开眼睛,对上她灰色的瞳孔,“我希望这孩子健康强壮。我们当然需要男孩儿,但是女孩儿我也爱……”
“塞西莉,安妮和玛姬。不过塞西莉也怀孕了,什么也做不了。我必须从国王的女性亲戚中选择,我的女领主坚持要我这么做。”我压低声音说,“我敢肯定她们会把我的一言一行都报告给她。”
“你想生个男孩儿吧。”她说。
“那是一定的。玛姬怎么样了?她可怜的弟弟呢?”
她被这话逗乐了。“孩子生下来就好了。”说着把我扶回产床上,自己坐到床尾,把我的脚放上膝头,用一双有力的手为我做按摩,一会儿摸摸脚底,一会儿轻拉脚趾头,弄得我舒服地哼哼起来,又引得她扑哧一笑。
“国王允许她去看望他了,她说他过得很好。他现在有了教师和乐师,不过这种生活不是一个男孩儿该过的。”
“戴着太紧了,”我说,“我的脚踝也和腿肚子一样粗了。”
“如果亨利有了第二个继承人,他也许就会把泰迪放出来了。”母亲推测,“我每夜都为这可怜的孩子祈祷,希望他平安无事。”
“你把戒指都摘下来了。”她说。
“亨利不会放他出来的,他害怕有人会为一个约克公爵造反。”我说,“就算到了现在,国内还是暴乱不断。”
我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她抱了抱我,又退后一步,先看看我的脸,再看看我高耸的肚腹和浮肿的双手。
她没问我造反的是谁,他们说了些什么,也没问发生动乱的是哪几个郡。她走到窗边,掀起挂毯一角向外眺望,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我顿时明白亨利错了,她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再次卷入其中。她掌握的情况多过了我,或许也多过了亨利。
“我不能把病传染给你。”刚进产房的母亲这样说。她轻手轻脚地朝我走来,房门依旧开着,难得显露出外面的世界。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急急地质问她,“锲而不舍地引起纷扰,鼓动人们冒着生命危险逃往佛兰德斯,最后付出杀头的代价?就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让多少女人像伊丽莎白姑妈一样失去长子,次子又蒙上谋反的嫌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母亲答应过来陪我,但伦敦眼下疫病肆虐,她没有直接进产房,而是在其他房间里待了好几天,以确定自己没有染上痘疮。这种病往往伴随着疼痛和高烧,全身还会长满可怕的红点。
她转过身来,温柔坚定的表情一成未变。“我?”她笑得明丽而清澈,“我什么也不想得到。我只不过是个住在柏孟塞修道院的老外婆,能来看我亲爱的女儿一眼,我就高兴得很了。除了我的灵魂和下一顿饭,我什么也没想,更别说惹麻烦了。”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