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商那事儿之后,我们又过上了胆战心惊的日子:到处都是“嘘”的声音,大家的动作轻之又轻,生怕弄出点什么声音来。当时警察是破门而入的,所以我们也不安全。如果我们也被……不,我不能这么写,但问题不会因为我不写而不存在。相反,我正又一次面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恐惧。
梅普送了我们一块葡萄干面包,上面写着“圣灵降临节快乐”。这听起来太讽刺了,我们目前的情绪和心中的恐惧怎么样都不能用“快乐”来形容吧。
今晚八点,我必须自己下楼去卫生间。没人在下面,因为大家都围在收音机那儿。我必须勇敢起来,但这真的很难。我还是觉得上面能安全些,我下去的时候得独自面对这巨大的、安静的房子,能听到的只有楼上传来的一言半语和外面汽车的喇叭声。我怕得发抖,之后一想起这幅情景依然心有余悸。
下水道又堵了,水流不下去,即便流通了也是一滴一滴的。我们不能去厕所,去就必须带个刷子。我们把脏水封在一个大陶罐里,今天还可以对付过去,可如果水管工也没办法呢?城市水管服务人员得周二才能来。
梅普和爸爸谈过后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这我还没跟你说过。有天下午,梅普气冲冲地去了爸爸那儿,质问他,我们是不是怀疑她是反犹分子。爸爸惊呆了,赶忙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但这事儿并没有过去。她开始给我们买更多的东西,更关心我们的难处,即使我们不想让他们负担太多。她可真是个好心人!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满怀愁绪。即使是那场入室盗窃,也没让我如此身心俱疲。一方面是蔬菜商被捕,还有反犹问题,隐秘屋里的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些,迟迟不来的反攻,糟糕的食物,紧张的情绪,压抑的氛围,对彼得的失望。另一方面则是贝普的订婚仪式、降灵节、鲜花、库格勒的生日、大蛋糕,还有那些歌舞、电影和演奏会。差距,这时时刻刻存在的巨大的差距!今天我们还能因为藏匿的囧事而大笑,明天又会重新充满恐惧和紧张。梅普和库格勒由于我们的缘故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梅普一直为我们忙来忙去,库格勒先生一直为我们的安危担着责任。这责任太大了,有时他会因为紧张和激动根本说不出话来。克莱曼和贝普也帮了我们很多,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偶尔会把隐秘屋的我们忘在脑后,有时是几个小时,有时是一两天。克莱曼要为自己的身体操心,贝普则是为她的订婚而忙活,虽然这场订婚看起来不那么幸福。另外他们还有交际、外出、拜访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他们偶尔也会紧张,不过只是偶尔,而且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很久。可这种情绪从来没离开过我们,这两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谁知道我们还得这样过多久?
我总是在问自己,如果我们不躲躲藏藏,如果我们现在已经死了,就不用经受现在这般的苦难,也不会连累他人,这样是不是更好呢?但我们确实是畏惧死亡的,我们热爱生活,无法忘记大自然的美好,我们还希望,希望一切都会过去,重新幸福的生活。
现在我终于可以坐在桌旁,在窗缝前安安静静地把一切写给你。
真希望能快点发生些什么,哪怕是开火呢。那也不会比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地活着更折磨人!快点结束吧,至少我们知道结局是胜利还是失败。
亲爱的凯蒂: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