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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找到丢失的歌曲

还有比这更漂亮的吗?阿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或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太阳将自己的光芒洒向她和整个地方;那首歌仍然萦绕在她周围,这使得阿恩几乎没法思考或呼吸。甚至他的心跳都与整个场景相一致。奇怪的是,寄托了他所有渴望的歌连他自己都忘了,而她却找到了。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敢再抬头看;他希望能走得更近些,但是他想那只鸟可能将巢搭在了灌木下,害怕自己会踩到。这时他在一张一合的树叶间偷看着。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裙,长长的白色袖子,戴着一顶男孩子戴的草帽。一本书放在她腿上,书上放着一大束野花。她的右手在无意识地把玩着那些花,似乎陷入了沉思;左手支着头。她向鸟儿刚刚飞走的地方看去,似乎刚才哭过了。

一只黄蜂围着她转了很多圈,每次黄蜂飞来她都举起花茎,终于把它赶跑了。然后她拿起那本书,打开,但却很快又合上了,像以前那样坐着,开始哼唱另一首歌。他能听到那首歌是《树上早开的花蕾》,尽管她经常出错,好像根本不记得歌词和曲调。她最熟的一段是最后一段,所以她经常重复这一段。她是这样唱的:

阿恩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一段,最后的歌词慢慢消失;然后听到了鸟的叫声和嬉戏声,他一动也不敢动。但他必须弄清楚唱歌的那个人,所以他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走着,连草的沙沙声也听不到。一只小蝴蝶落在他脚边的花上,飞起来,又落在了他前面的路上,然后又飞起来,又落下,就这样走过了小山。他很快来到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停了下来,因为一只鸟惊恐地叫着从灌木中飞了出来,匆忙地飞到了山边。这时坐在那儿的她抬起头来。阿恩俯身下去,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直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屏住呼吸,唯恐会打扰到一片树叶,因为他看到的人是伊莱。

“大树长出了浆果,又甜又红。一个可爱的少女说:‘我能不能摘走这些浆果?’‘能,你把这些浆果都摘走吧,你看到的所有浆果,它们都是为你准备的。’大树塔啦啦—塔啦啦地说。”

我知道,总有一天要越过高山。上帝,您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吗?——家是温暖的,但是请为我阻挡一会儿,帮助我向您走来。

然后她突然站起来,将所有的花散落在自己的周围,一直唱到整个曲调在空气中颤抖着,连远在伯恩的人也能听到。当伊莱开始唱的时候,阿恩就想着要出来。他正要这么做时,伊莱跳了起来。这时他感觉自己必须出来了,但是她却走开了。要喊她吗?不——要!不!她一边唱着一边走过山丘,一会儿她的帽子掉了,然后她又捡起来。她在这儿摘一朵花,又站在最高的草丛的深处。

离开,我要离开,我要远远地离开。在这儿我每天都在下沉,尽管我的灵魂选择了最高尚的方式,让它自由飞翔吧。不,我要敲击着墙壁直到死亡。

“要喊她吗?她正抬头看这儿!”

我也要不越过高山吗?岩墙会成为我的牢笼和坟墓吗?——直到我裹着裹尸布躺在你的脚下?

他俯身下去。过了很久才敢又偷看了一下。起初他只抬了下头,看不见她;他半屈着,还是看不到她;他站直,还看不见;她已经走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可怜的人,这时在采坚果聚会上听到的一些故事进入了他的脑海。

鸟儿,你们为什么要叽叽喳喳地越过高山来到这儿。你们本可以在更阳光的地方飞翔,在更接近天空的地方筑巢。你们为什么渴望宁愿不要翅膀也要来到这里?

他不去牧师家了,不要报纸,不想知道任何有关克里斯丁的事。他不回家,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

二十岁的小伙子渴望越过高山——之后他将不会看到背后的山脉变得越来越小。当鸟儿在枝头嬉戏时,他听到了它们的声音。

“哦,天呀,我心里太难受了!”他说。

苹果树却不愿越过高山。你高兴地生长在夏日的光辉里,耐心地等待着冬雪的到来。尽管鸟儿在你枝头歌唱,但你却不知道它们在唱什么。

他又跳起来,开始唱《树上早开的花蕾》,直到群山都在回应。

远处的老鹰正在高高升起,越过高山,在这个愉悦的日子用力地扇动翅膀,或向下或向前地扑向远方的猎物。

然后他在伊莱原来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拿起了伊莱摘的花,但却又把它们猛扔下了山。他哭了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这件事触动了他,让他不停地哭。他要远走他乡,他要走;不,他再也不走了。他觉得心里很难受,但是当他问自己原因时,自己也讲不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好天气,一切安静得就像安息日那天一样。湖水没有一点涟漪,烟开始从房子上盘旋着升起;鹧鸪也一个接一个地停止了叫声。尽管小鸟叽喳个不停,但是已经进入了树林的怀抱。露珠已经消失,小草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没有一丝风来晃动低垂无力的树叶,太阳已经接近了子午线。他就这样坐着,无意中就拼凑出一首小歌,又想到一支甜美的曲调与它相配。这时,很奇怪的,他的心中充满了温柔的感觉。曲调在不断地回旋,直到和歌词串起来,并急切地要唱出口。

越过高山,我会看到什么?现在我只能看到白雪皑皑的山峰,高悬在长满松树的悬崖,等待并盼望着有一天能升起,接近在频频招手的天空。

他坐在伊莱原来坐过的地方,轻轻地唱着:

阿恩走呀走,一直走到自己汗流浃背,这时他把自己扔向山影后面的草地,看着伯恩。但是他很快转头不让自己看见他。然后他听到上面传来了歌声,清晰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以前没有听过歌曲。歌声飘过草地,与鸟儿的啁啾声交织在一起。他在听到歌词的同时也听过了曲调:曲调是他最喜欢的,而歌词也是从小就盘踞在他脑海中的,但却在写出歌词的当天忘得一干二净。他跳起来,似乎要抓住它们,但是停下来静静听着,一段段的歌词涌入脑海:

他在森林里待了一整天,一整天。因为他在那儿听到了一首奇妙的歌曲,一首奇妙的歌。

他继续大步向前走着,似乎要逃脱自己的那些想法。但是他走得越远,离伯恩越近,他向那儿看得就越多。浓雾已经消失,山间的天空万里无云。鸟儿在晴朗的天空中上下翻飞,召唤着对方。田地因数百万盛开的鲜花而展开笑靥。在这儿没有震天的瀑布让快乐屈服于敬畏,而是充满了欢笑嬉戏着的生命,毫不拘束,一刻也不停。

他的笛子是由柳条做的,柳条做的。想要知道能不能吹出甜美的曲调,甜美的曲调。

阿恩去牧师家其实没有什么事,但是他想自己可以去那儿问下有关他和牧师共享的报纸的事。最近他读到了有几个在美国淘金成功的挪威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克里斯丁。他们的关系从他离开后一直持续到现在,但是阿恩最近听到传言说,他们觉得克里斯丁很快要回来了。阿恩觉得自己也可以在牧师家打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而且,如果克里斯丁已经回来了,自己可以在春天和收干草的间隙去看看他。这些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一直到他看到另一边上的黑水河和伯恩。那儿的浓雾也已经升起,但却盘旋在山间迟迟不愿离去。而山峰高耸着,阳光照射着平原。右手边森林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湖水,但是房子前面的那条湖已经将自己的白沙撒满其平坦的湖岸。突然,阿恩觉得自己身处在自己视作榜样的白色门窗的红房子里。他想的不是自己起初在那儿度过的灰暗的日子,而是他们一起看到的夏天——他和伊莱——坐在她的病床边。从那儿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那儿,也没有出去闯世界。想到这些会使他不自觉地脸红,但是这件事他一天会想好几次。如果的确有什么让他远离教区的话,那就是这件事。

它低语着,最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但正当他在听的时候,它消失了,它消失了。

“无论阿恩去哪儿,愿上帝与他同在。”妈妈说。她打开窗户注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灌木丛的后面。浓雾慢慢升了起来,太阳明亮地照射着,田地和花园顿时充满了崭新的生命。阿恩种植并照料的那些东西开始愉快地生长着,并将这种欢快的气息传递给妈妈。“春天对于熬过长长冬日的人来说是美丽的。”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远处的田地,似乎陷入了沉思。

但是当他睡觉的时候,它又会溜走,溜走,同时爱情撒向他的灵魂,他的灵魂。

阿恩大步走着。随着离瀑布越远,轰隆声越变得不那么可怕。很快,这声音就渐渐变得低沉,然后,消失在远方。

然后他试着抓住它,紧握它,紧握它;但是当他醒来时,它那天晚上就消失了,消失了。

春天已经来到山上。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天气既温和又安静,但空气有点沉重,浓雾环绕着森林,尽管玛吉特说天气很快会转晴的。阿恩已经跟妈妈读过了布道经文,也唱过圣歌,他感觉很好。现在他穿好衣服准备去牧师家。当他打开门,树叶清新的味道迎向他;花园在早晨的微风中露珠闪闪。从峡谷处传来了瀑布的咆哮声,一会儿是低沉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巨大的轰隆声,直到周围的一切似乎也跟着颤抖起来。

老天,让我在晚上也走吧,我祈祷,在晚上,我祈祷;因为那个曲调已经将我的心带走,将我的心带走。

住所的前门正对着那条路,在大约有两千步的距离外,一条两边布满桦树叶的小路通向那儿。房子的前面是一个小花园,阿恩按照书中的要求经营着这个花园。牛棚和谷仓几乎都是新建的,位于房子的左边,围成了一个广场。房子有两层楼高,被漆成了红色,而门和窗棂却是白色的。屋顶是由草皮盖成的,上面长着很多小植物。屋脊上是个风向轴,看起来就像个尾巴高高翘起的铁公鸡。

这时上帝回答,‘那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虽然你的渴望一分钟也没终止过,没终止过。’

坎本是个美丽的地方,坐落于平原的腹地,一边与峡谷接壤,另一边紧挨着大路。在路的另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背靠着高高升起的山脊。而所有这一切被顶部是皑皑白雪的青山所围绕。峡谷的另一面也是一片山脉,这些山在伯恩家附近环绕着黑水河,越往坎本方向走,山势越高,但是山却突然转向了一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称作低地的山谷,而坎本是高地里的最后一个地方。

而且所有其他的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不算什么。你最渴望见到的将不会再见到,不会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