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锦却不以为然,心里想着,如果能阻止夏芷宜红袖出墙,让慕宛之陪她几个晚上又何妨。怕就怕……莫不是连慕宛之都发现夏芷宜与之前颇不相同了么……
“不过……”允儿皱眉,又看了看外边,才小心翼翼道,“王妃不是都想要红袖出墙了么?王爷还能宠她吗?再说了,你把三爷让给王妃,没准没能阻止王妃出墙,连自己和三爷共处的时间都没了。”
“对了,让你查的福子,有消息了吗?”
“但愿吧。”
允儿略一顿,上前道:“已经查过了,福子是刚进府的,安排到咱们院了。家里七口人,在礼晋司习学了半年看干的好才分到咱们府的。”
“这倒也是。”允儿若有所思,“王妃的脾气没准还能压得住她。”
“嗯,那就好。看他机敏伶俐,若是背景无忧日后也可收为己用,毕竟现在我们正是缺人的时候。”苏年锦轻出了声,径自向床前走去。
“就算不帮我,也能分一下三爷的恩宠吧。”苏年锦看了看窗外,“秦语容能轻而易举毁掉三爷为我画的画,若是以后再张狂些,事情就不好办了。”
窗外秋风大作,一下子把月亮也吹进了云层里。
“啊?”允儿一听忙来了精神,“主子的意思是说,这次你帮了她,来日她就能帮你?”
正室。
苏年锦却堪堪一笑,“如今秦语容最得宠,我又斗不过她,当然要让王妃帮我。”
夏芷宜扭扭捏捏踱步到堂前,今日她穿一件大红的团褂,梳了个单螺髻,腕子间戴了一溜的白玉镯子,走起来叮叮当当,颇是悦耳。
允儿悻悻收了茶,埋怨了一句,“主子你还真是大度。”
慕宛之刚进屋的刹那,夏芷宜连忙迎上去,眸波婉转,“爷来啦。”
原先占满的内室,似乎一下子就空了。
慕宛之有一瞬的失神,顺而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戌时。
“我亲手给爷炖了老鸭汤,滋补。”夏芷宜慌忙从内室端过来还冒着热气的鸭子,泛着葱花丁香和八角的香气,一阵阵传来。
清风携着竹香穿堂,抖了两人一身的月影。
慕宛之已是料到夏芷宜的意思,自己脸上反而先红了一下子,咳了一声,“咳,先放那吧。”
“哈哈哈哈。”
“怎么?爷不喜欢?”
这句直接也把苏年锦逗乐了,咧嘴一笑,“我要是有那么厉害,还指望爷干嘛,自己就杀出一条血路,占山为王了。”
“那……那倒没有……”
“怎么?你不仅是本王的军师,还是个说客?”慕宛之眯眼一笑。
“嗯,那就一会喝。”夏芷宜悻悻地将那盆鸭子放在桌边,忽又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不然我再去给爷沏壶茶?”
苏年锦认真地看着他,低了低头,“爷跟姐姐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过问,不过王妃今日真的需要爷,我看爷还是过去吧。”
“不必了。”
“嗯?”
“那拿点瓜果来?”
“王妃今日求妾身在爷面前多说两句好话,让爷去她屋子里睡。”
“不太想吃……”
灯影幢幢,映着他的长睫如影如雾。
“端水泡泡脚?”
“你说。”
“不用了。”
“那看在妾身这么有智谋的份上,答应妾身一件事情可好?”
“吃些点心?”
“你这女人……”慕宛之见她如此紧张,扯唇角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吃。”
“爷在前方,还是有旧部的吧?”苏年锦忽地一探身子,“让他们这几日重兵把守清岐便可,特别是夜里,把其他关镇的将士也悄无声息地转派到清岐,就好守株待兔了。”
夏芷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呼呼道:“那爷,咱们睡觉吧。”
慕宛之没有出声,低头看了看那六安瓜片清润的茶水。
慕宛之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憋了半天竟然不知如何回复。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撤掉王爷兵权而转送太子,是在给阿方拓机会。”
“阿宜……”
“你也这么想?”
“阿姨?”夏芷宜转头,皱眉看着他,“爷,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该蹿辈儿羞辱我吧?”
她刚说完,就见慕宛之眸中一亮,犹如佳节时盛开的烟火。
“嗯?”慕宛之没听懂她的话,却也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刚嫁进府中时,是如何说的吗?”
“清岐四处高山,易守难攻,若冒然行进,必不能成功。不过若是夜袭或者暗算,再趁太子得意之时疏松把守,确实就很有把握了。”
“刚嫁进来时?”夏芷宜皱眉,心里有点暴躁,这我哪儿知道……
“嗯,本王琢磨着,故意输掉第一场,就是为清岐去的。”
风声潺潺,裹挟着院外的花香让人清爽。慕宛之许久没听到回音,才又咳了一嗓子,“我总觉得,你不是她了……”
“以退为进的招数,倒是不错。”苏年锦吸了口夜里的凉气,“听闻清岐镇是守关大镇,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阿方拓应该要从那里下手了吧。”
夏芷宜闻声一惊,莫非,他瞧出来了?
慕宛之刚刚将茶盏递到唇下,一顿,点了点头。
“不会啊爷,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年代久远,忘记了而已。怎么……怎么可能不是我……”
“不愧是常年喝茶的人。”苏年锦一笑,“专门从庐州拿来的,清香高爽,静神。话说爷,这次是要帮太子了吗?”
慕宛之循声转头,借着幢幢灯影仔细看着她的眉目口鼻,看至后来忽地一笑,似自嘲般摇了摇头,“也是……”
“这茶,是六安瓜片吧?”
“那爷……你看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夏芷宜吞了一下口水。
慕宛之没有出声,端起茶盏来细细品了一口,已经温凉了,却莫名舒爽。
“那你还记得落水前的事情么?”
“那倒也是。”苏年锦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之前一样,不过是昙花一现。”
慕宛之攥了攥袖口,有风钻进来,他只是惊觉起一阵凉意。似乎,从她落水后他就没有和她聊过了,只是从言行举止里感觉她与以前大不相同,却从来没有验证过。那么今日,他不如就好好问一下,难道这世上还有灵异不成?
慕宛之却摇了摇头,“暂时的机会,不要也罢。”
“我不记得了。”夏芷宜说得时候昂首挺胸。
“那不就给爷机会了么。”
“嗯……”
“太子在前方打了胜仗,若自此骄纵,必败。”
“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为何?”
“是的。”
慕宛之一愣,随即一笑,眸中有亮意,眉间有润色,“我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的家人呢?”
“当然不是。”允儿递来新茶,苏年锦接过给他倒了一盏,“明明是爷今日也心不在焉,才让我钻了空子吧。”
“统统不记得。”
“不是?”
慕宛之堪堪一笑,倘若不是故意遮掩,又怎会将这种话说得那般天经地义合缝丝严。
“我……我哪有那么厉害……”苏年锦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吞吐道,“说我心不在焉是真,若真像王爷说的那般越心不在焉越厉害,实在是恭维我。”
“那你还记得他吗?”
慕宛之低头看了看整个棋局,眯了眯眸,“整个晚上都见你心不在焉,而越心不在焉,却越能发挥你真实水平,不然放在以前,你肯定在想如何让本王赢得滴水不漏了。连赢本王三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因下一子,便要窥见三五步之外的招数,我动一子,你更要应变所有招数,此等功力,实在让人唏嘘。”
“谁?”
“嗯?这是何意?”
夏芷宜听他话音有些逆耳,心里却忽地一沉,直觉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男他还是女她?
“依我看,你应该更喜欢下棋一些。”
“楚静。”
“爷知道我爱什么?”苏年锦倒是一愣。
夏芷宜胸口一闷,听完名字之后感觉有利刺直穿胸膛,就那么一下子,让她喘不上气来。那肯定是之前的夏芷宜的感觉,肯定不是她的。夏芷宜捂着胸口,痛痛一叫,“他是谁?”
“哦?”慕宛之将手中白棋扣在那,随她一起向外望了望,“山岚蛩鸣,有你爱的一样么?”
是的,没错,是个男人!
“怎么敢。”苏年锦撇了撇嘴,“看这月色当窗,一直计较着下棋有点累,还不如好好赏风景。”
慕宛之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却渐渐暗了下去,“之前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怎么,赢了我就想跑?”
“嗯……”夏芷宜恍觉有一幕幕断了片似的都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是却抓不到任何意思讯息,他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苏年锦和慕宛之下了半天棋,直到慕宛之连输三局,才笑道:“不下了。”
“他死时,你哭昏了过去。”
夜里竟起了大风。
夏芷宜皱眉捂着胸口,期望能抓到一丝丝的影像,可是……
苏年锦看着断了一根的琴弦,怔了一会,再回神,秋风扫过凉亭拂过栏杆,竟然觉得有些冷了……
“刚嫁进府中时,你说……”
“嗨,没事没事,回去修修就是了。”夏芷宜一招手,表示无碍。
“别说了!”夏芷宜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一口截断了他的话,连着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然而,就在她怒火攻心起身之时,胳膊一下子碰到了放在桌子边上的老鸭汤,呼啦啦一声,鸭盆碎地,噼里啪啦,所有的大料、鸭肉和汤汁,全部泼洒到地上。
“臣有罪。”司徒明轩说的温润,倒是不见半点惊慌的样子,“不小心弾断了琴弦,惊扰了二位主子,还请恕罪。”
慕宛之随即站起身来,却在皱眉的当空,听见一声狼嚎叫的嘶吼声。
苏年锦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司徒明轩猛地跪在地上,再瞧上方,琴弦断裂!
“嗷——”
嘣!
忽有黑影进室,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慕宛之大腿处,嘶的一声,慕宛之一脚将他踢出,却迎来更深一次的撕咬!
“王妃此话当真?”
“啊!”夏芷宜连连惊叫,看着狼人屈膝跪趴在地上,用他最擅长的姿势攻击慕宛之的时候,一忙上前扯住他,“你在干什么!他是我男人!你伤害他干什么!”
“嗯,虽然没什么记忆了,但是现在一看到水就莫名的害怕,心里总归还是有点阴影的。”夏芷宜想了想,皱眉道,“脑子里总觉得是有人推我下水的,而后我才失去了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那么一幕一直闪现在我脑子里……”
血,不断地从慕宛之腿根处流出,簌簌地全部顺着大腿滴下来,浸湿了青衣,连着鞋子都吸满了鲜血,慕宛之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什么?”苏年锦一惊。
“你滚开,你滚开……”夏芷宜疯了似的将狼人推到屋外,边推边喊,“他没伤害我,他是我男人,你出去,你出去……”
夏芷宜摸了摸鼻头,丝帕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芙蓉香,“我总觉得我那时候落水,也是有人推的。”
闹声在漆黑的夜里响彻整个王府,所有人都乱了。
“怎么了?”
木子彬带着人将慕宛之抬到书房,而后赶紧喊了大夫来诊治。灯火缭绕,下人们忙做一团,端热水的端热水,递毛巾的递毛巾,慌慌张张不停地跑老跑去,只剩夏芷宜一个人呆立在正室门口,看着满院子的红花发怔。
“奇怪了……”
“这千日红……红的也太刺眼了吧……”夏芷宜说话的当口,一下子哭出声来。
“嗯。”苏年锦点了点头,“下水前,觉得是被人推的,但是是男人女人或者老少,都不知道……”
富贵似狗状一样跪趴在门口,眸中尽是不懂,刚才,他明明保护了她……
琴声更盛,夏芷宜的那声说完就随风散去了。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夏芷宜边哭边骂,转身坐回凳子上,喃喃自语道,“就算之前的夏芷宜和楚静是老相好,就算夏芷宜跟他说要守身如玉什么的,可是现在只要我表明态度坚决立场,他慕宛之还是会喜欢我的吧,和我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吧……呜呜呜……你这个杀千刀的,干嘛咬他……呜呜……慕宛之不会喜欢我了……我还是得红杏出墙啊呜呜呜呜……”
“对了,听说你是被人推下水的?”
她低头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
“嗯,倒是也好……”苏年锦抿了抿唇,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搪塞她。
西跨院。
“那是当然,我必须验证一下。”
“这么晚了,外面怎么那么吵?”苏年锦正倚在蒲团上看书,听见外面吵杂的声音不禁抬头问道。
“姐姐真的决定了?”
福子在外面守着,忙低头应了一声,“是王爷被王妃刚收的狼人咬了,大夫正诊治呢。”
“怎么样?你帮帮我吧?”夏芷宜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啊?”
苏年锦听到后面却忽地想笑了,虽是异世来的,可这也太大胆了吧……
苏年锦把书放下来,向窗外瞅了两眼,一顿,“这又是唱的哪出……”
“你今晚替我说说好话,或者把王爷灌醉吧,然后送到我房里。我再试试,他到底对我有没有情……”夏芷宜眼珠一转,突然又严肃起来,“哪怕王爷对我还有一丝丝情分,我说什么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不过,如果他怎么都不肯动我,那就别怪我主动寻求我的幸福了。”
东跨院。
苏年锦听得有些迷糊,“什么死心?”
慕潇吟被秦语容牵着一路疾走到厢房,吟儿眨着眼睛看着满头大汗的秦语容,不解问道:“娘亲,你刚才和狼人说什么了,就见狼人一下子窜到了母妃的房子里?”
“嗯,在看清王爷的本心之前,我还得再做一件事验证一下,也好让我死死心什么的。”
“嘘……”秦语容瞧了瞧四下无人,才低头对小人儿轻道,“刚才我和狼人说话的事情你别告诉别人。”
“帮忙?”
吟儿也转头瞧了瞧四周,夜幕漆黑,空无一人,而后笑了笑,“娘亲放心。”
“这个不好说,没准还得让妹妹帮忙呢。”
“嗯。”秦语容正了正身子,随而领着小人儿进了屋子。
“王妃想……付诸什么行动……”苏年锦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灯火摇曳。
“我知道你想阻止我,老实说,这种想法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头一个。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救富贵的份上,我也不会拿你当朋友的。”夏芷宜知道她想说什么,一个劲儿地摇头,“你替我保密就行呗,再说,我现在也只是想想,还没付诸行动呢。”
“呜呜呜……”
“王妃……”
正室内的夏芷宜,哭得如泣如诉……
苏年锦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又遭受到另一波更强的袭击,“本妃觉得木管家看着像个好男人,文质彬彬风流倜傥,一笑还略带着小酒窝,真是可爱,虽然比不上慕宛之,但是本妃退而求其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九月中。
“嘘!”夏芷宜连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是一轮皎月的时候,却被大团大团乌云盖住,连阴三天,如今夜色正浓。
“姐姐的意思是……”苏年锦急忙问,“是……是要红杏出墙?!”
清岐。
“什么?”苏年锦正准备着喝口茶,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兄弟们!杀!”
“呃……咳咳……没什么。”夏芷宜偷偷瞄了一眼四周,低了低声,“你也看出来了哈,王爷根本不爱我,自从我来到这个世……嗯,他都没有碰过我了。虽然身为他的女人,我不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该得的也应该要得到吧!我准备另寻出路,总不能跟他死耗吧?好歹我也是三十不到的女人,以后他有他的妻妾,我也有我的,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得了。”
随着刘肆一声指挥,只见四面八方的士兵即从山后闪出身来,朝着正在攀爬的胡兵大肆挥砍。胡兵未料到敌军来势如此之凶,措手不及,又值黑夜,不断有人坠落下去。索奚将军见状,立即指挥人列阵作战,却最终难敌刘肆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索奚所带军八千人,全部命丧清岐,索奚重伤失踪。
“王妃这是?”
大燕朝堂,乾坤殿。
“哈哈哈哈……”夏芷宜忽然仰天大笑,“我就知道他人不错,哈哈哈哈。”
“好!”庆元听闻前方消息仰面大笑,众官臣也随声附和,直呼万岁。
“嗯,平日里是个挺细心周到的人儿。”苏年锦想了想,如是回答。
“高公公听旨,即日起让太子班师回朝,赐免死金牌,太子妃擢升总卿,辅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宜,另封刘肆为镇关将军,官升三级。”
“平时看着呢?”
“是。”高盛躬身笑道,“都是皇上洪福齐天,保佑我大燕国泰民安日月昌盛。”
“木管家?”苏年锦一怔,“不太熟啊……”
“哈哈哈哈……”
“诶?你说这木管家好不好?”夏芷宜挑了挑眉,一边吃着水晶葡萄一边问向苏年锦。
宫墙外一行大雁长鸣南飞,映着琉璃瓦犹如璀璨的黄金,映着汉白玉犹如盛洁的绫缎,
司徒略一顿,遂点头笑应。指尖轻佻,便奏一曲《浣溪沙》。
映着脊吻兽犹如高昂的神狮,映着这百里广场千处楼阁万户宫阙,直叹江山华锦!
“嗨,我听王爷说你烧也退了,想着一起庆祝庆祝,这不,把司徒明轩也喊来了。”夏芷宜说完,忙瞅向亭子下册的司徒,笑道,“你且弹吧,弹点好听的,舒缓的。”
怡睿王府。
苏年锦跟着一乐,“难怪王妃今日那么高兴。”
下过一场雨后,有些叶子都变黄了。空气里寻着还有一丝泥土的香气,苏年锦找来一些入秋落的花瓣,放在箩筐里晒干,再逐渐塞进枕头里,手工细致,看得允儿都连连称奇。
“嘿!你还别说!四爷给我的那些伤药真是管用,我家富贵醒了!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哈哈哈……”
“以前也没见主子弄过,倒是很香的枕头。”
“不必了。”苏年锦看她那么悠闲自得,心里琢磨了琢磨,“那个狼人怎么样了?”
“合欢花安神,弄些来可以助眠。”苏年锦笑了笑,“听说王爷最近睡眠不好,给他弄一些罢了。”
瓜果点心摆了一桌子,夏芷宜还不忘吩咐木子彬再去拿点杏仁脯,一边给苏年锦腾地儿,叫嚷道:“妹妹爱吃什么,也快快和木管家说一声,本妃好让他去拿。”
“主子对王爷越来越好了……”
凉风亭。
允儿话音略带幽怨,不禁让苏年锦一怔,秋风有些冷,她缓缓将那些花儿收起来,看着她,“倘若不做这些,我怎么能报仇?”
苏年锦一怔,今儿,她的心情不错啊……
声音似吃了黄连一般苦楚,让人一下子就无言以对。
“那我们一起去找司徒听曲儿吧。”
两人静寂了一会,忽见拱月门那闪出慕宛之的身影。白衫长立,唇角轻抿,鼻梁高挺,眼眸深邃,淡雅如雾,就那么款款走来,让人如沐春风。
苏年锦赶紧将信笺交给允儿,而后笑迎到屋门口,“烧都退了,好多了。”
“爷?”她唇角立马弯出弧度,急惶惶迎了过去。
苏年锦收到大皇子的信笺时恰巧有夏芷宜进了二门,头一声便喊,“妹妹身子好些了没?”
身后的允儿眸光微暗,刚刚还难过的惶然欲泣,现在就似长了翅膀一般高兴,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以退为进吗……
“腿刚刚好些,不应该多走动的。”苏年锦走到慕宛之身边,笑着看他。
“你是说……”
“就是闷了,想过来看看你。”
“阿方拓想要毁掉太子,我们又何尝不可。”
苏年锦一顿,眉眼更弯,“那妾身以后常去看爷就是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慕疏涵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青衣倜傥的男人,印象里,他始终是这样淡漠自持的。
“好。”
慕疏涵一顿,心中一沉,是啊,太子嗜杀性妒,易骄纵不稳重,这些都是当初他与慕宛之不满的地方。倘若现在太子慎重起来了,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性子里带的东西,有时会决定自己的一生……
“听说四王妃现在成天和太子妃在一起?”
“你觉得,他会考虑吗?”慕宛之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弯,“若是他会考虑,我又何必跟他抢。”
“嗯。”慕宛之也一笑,“让她那么听你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太子会发现吗?”慕疏涵也跟着站到窗根处,“太子会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就赢了,而更加警惕下次作战……”
“软肋呗。”
“嗯。”慕宛之点了点头,“按说太子执意去沙州作战,胜算不会很高的。可是如今赢得如此轻而易举,确实可疑。”
苏年锦扑哧一笑,与他停在院子里的石凳前,顺势一坐,石桌上落满了桔梗花,闻着有怡人的香气。
“这么说,阿方拓是为了下次,打下更多的城池?”慕疏涵一下子站起身来,眉头一皱,“先让太子放松警惕,还真是精明……”
“你呀,主意倒是不少。”慕宛之也随她一同坐下,目光散到桌边上,又道,“太子最近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让四王妃受累。”
“沙场数十年,我跟阿方拓过招不下十几次,若是他那么容易被打败,我又何必在那沙漠待了五六年。”慕宛之单手负后,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子推开,满目尽是绿荫红花,“想必这次,阿方拓是以退为进。”
“早晚会有蛛丝马迹的。”苏年锦停了停,“依太子那性子,每天杀几个人,伤几个人,羞辱几个人,应该都不是问题吧。我们现在等的,是大机会。”
“可是太子实力如此强悍,第一场就把阿方拓打下去了,我还真是没料到……”
“呵,你还挺想得开。”
慕宛之看着信笺被烧得灰飞烟灭,唇角一扯,“阿方拓不会就此罢休的。”
“明明是看爷成天闲着,也在等嘛。”苏年锦将手搭在他的腕子上,嗔了一声,“要不要看看我刚弄好的合欢枕?”
“什么意思?”慕疏涵眸中多出一丝亮色。
“合欢?”慕宛之听完一怔,随即意会到她的意思,扬了扬唇角,“之前说的安眠枕头吗?本王还真要好好看看。”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王爷,王爷……”
“你倒是说句话啊……”慕疏涵有些不安,“这太子根基越来越稳固了啊。”
慕宛之与苏年锦刚要起身,却发现福子从外面闯进来,大气喘喘,叫道:“王妃她……王妃她……王妃和秦主子吵起来了……”
慕宛之没说话,只走到桌案前,点了蜡烛,缓缓将信烧了,火苗在眼前蹭的一下升得老高,映的他眸中全是赤色。
西厢。
慕疏涵愤愤,“三哥替我大燕打了那么多仗,也没见给你过什么。”
暮色四合。
慕宛之收到书信的翌日,前方已经传来慕辰景打败胡人的消息。庆元帝连封太子为“骁勇将军”,赐黄金万两,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青石砖上还有雨水沉积的地方,慕宛之与苏年锦一路走来略略湿了衣角,只是还来不及掸掉衣摆处的泥尘时,就听见一声声堪似震天响般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传来。
阿方薇羞红了脸直接转身大步踏出皇宫,只剩满宫灯盏摇摇曳曳,夹着阿方拓的一声叹息……
苏年锦想都不用想,夏芷宜吵架时颇有几分骂街的风范。
“我的事情你别管!”
“怎么回事?”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小心思,朕告诉你,朕绝对不允许你和敌国结亲!”
慕宛之赶到时,慕潇吟哭得正凶,秦语容也默然垂泪,只剩夏芷宜在一侧仍旧挺胸昂头,不屑一顾。
“哥哥你说什么呢!”
“爷,不是我说,你也太纵容秦姐姐了。”夏芷宜恨恨出口,看向慕宛之,“账本由她管着也就算了,外头铺子里的胭脂首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我可没这待遇。再说了,她也能随意差使木管家吗?为什么我不能?还有吟儿啊,我今儿来找秦姐姐,说了几句不太客气的话,她就拿茶水泼我,这是谁教的?啊?你看看我这一身新衣裳,全都被泼脏了!我让木管家去我那,秦姐姐还百般阻挠,我倒是纳闷了,这府里头到底我是王妃还是她的王妃?啊?”
“那你喜欢谁!还是慕宛之吗?你简直痴心妄想!”
“王妃误会了,木管家在我这边是因为账本最近支出较大,想和他商量商量……”
“就不!我不喜欢他!”阿方薇扭过头去。
“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支出大?你看看你买的镯子翡翠,看看你戴的步摇簪子,哪一样不需要钱?啊?”
“你……”阿方拓瞪眼,不过比阿方薇大个几岁,却显得比她苍老许多,“先皇和皇后如今都不在了,朕得做好当你哥哥的责任。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别任性!”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买的……”秦语容挂着泪珠的眸子抬起来,灰暗暗的,看着让人心疼。
“我不愿意!”话音未歇,岂料阿方薇一跺脚,直接翻脸。
“哎呦,本妃还说委屈你了?”我说你……”夏芷宜刚想转身对秦语容再理论一番,却不料身后小人猛地一推她,力道极大,雨后地面湿滑,一下子就让夏芷宜跌坐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哎,别不好意思,你也不小了,确实该许亲了。”阿方拓精壮的身子一抖,龙袍也跟着甩起来,“不许耍脾气,朕看他儿子文武双全,确实是国之栋梁,你嫁给他,自是亏不着你。”
“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骂我娘亲,呜呜呜……”吟儿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让慕宛之伸手抱了起来。
“哥哥……”
“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慕宛之眉头紧皱,低头看向摔在地上的夏芷宜。
“对了。”阿方拓停了停,看向阿方薇,“朕之前给你介绍的,索将军的儿子你看如何,能否配得上你?”
“我就是……我……”夏芷宜摔的腰疼,下人赶紧将她扶起来,她一边扶着腰一边疼的抽气,“王爷,吟儿这么推我,你就不管管?”
“嗯。”
苏年锦也皱了皱眉,拾步向着夏芷宜走过去,抬手打了打她身上的灰,“王妃消消气,吟儿是小孩子,不该跟她一般见识。今日事情肯定是个误会,王妃……”
“哈哈哈哈,好!明日朕就安排索将军故意输战,让那慕辰景得个便宜!”
“误会什么啊!我堂堂王妃竟然无权无钱,王爷不替我出头也就算了,还容着小儿欺负我!”
“国家大事,妹妹还是愿意多出一份力量的。”阿方薇也笑了笑,媚眼如丝一般划过阿方拓大笑的脸颊上。
夏芷宜一把哭出声来,大手一挥,“王爷,要不你就把我休了,咱们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你就告诉我,我这王妃该有什么权力!”
“那样就避开了听沙和莽风。好主意!”阿方拓哈哈大笑,手掌抚在阿方薇肩上,“朕的好妹妹,哥哥平日里真是没有白疼你!”
“你……”慕宛之何曾见过她这种模样,一时生气,只瞪着她不说话。
“哥哥忘了吗,清岐四周皆是高山,我们可以趁慕辰景骄傲松懈之际,夜里从高山处直接攻入。”
“都是我不好,王妃喊我时,我没及时去,还请王妃恕罪。”木管家着一身牙色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眉下一抹忧色,无端让人瞧着心疼。
“清岐怎么可能说攻就攻?”阿方拓笑她了一句。
“不……不怪你……”夏芷宜抹了一把鼻涕,悻悻道。
“慕辰景第一次带兵打仗,一定骄纵,不懂带兵之道,如今擅闯黄沙之地打仗就是证明。如果我们顺着他,让他先赢一局,那么他一定更加骄傲!如此松懈防守,以为我们好对付,日后我们便可出其不意,直接攻入清岐关!”
“父亲,王妃欺负娘亲,呜呜呜……”吟儿趴在慕宛之肩头,哭得撕心裂肺。
阿方拓四肢粗壮,声音雄浑,如此一喊,四周宫女感觉连琉璃灯盏都晃了一晃。四下里无人敢说话,她们都知道阿方薇公主比她们这个皇帝更有智慧,皇帝虽然力能扛鼎,但是做事冲动,如今胡地如此繁荣,阿方薇公主才是功不可没。
慕宛之一手抚上吟儿的额头,低声哄着,“父亲在,父亲在。”
“什么?!”
苏年锦瞧着他怀里的小人儿,刚一怔,余光却陡然发现躲在垣壁后的司徒明轩。怎么是他?苏年锦皱眉,司徒明轩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只躲躲闪闪地收着衣角藏在那,眼睛却直直盯着慕宛之肩头的小儿,她心一惊,难道……
“不仅不杀他,还要助他!”
“都散了吧。”慕宛之一抹冷光看向下人,众下人一冽,连忙退下。
“你的意思是?”阿方拓丢开酒盏,龙袍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如深潭,“不杀他?”
“你好好在自己房中待着……”
阿方薇顿了顿,上前一步道:“听沙镇不过是第一关而已,如果这次慕辰景死了,那么燕朝极有可能再派慕宛之来,到时候我们就难对付了。”
“爷又想囚禁我?”夏芷宜眼泪还没掉完,这会索性更多,“给个痛快的,要么休了我,要么……”
“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慕宛之抱着吟儿和秦语容向着西厢而去,徒留苏年锦和夏芷宜待在原地,四周起了灯火。
“可是……”
苏年锦看着木子彬也颓唐般跨出了院子,背影萧瑟,印象里还从没见过他这般。身为王府最得力的管家,木子彬从来都是行事干练器宇轩昂的。
四周宫灯闪烁,阿方拓阴厉一笑,“他来送死,朕为何不杀他?”
“到底怎么回事?”
“哥哥,这次你要直接杀死慕辰景吗?”阿方薇皱了皱眉。
连角落里的司徒明轩也没了,苏年锦方才转头看向夏芷宜,皱眉问。
“就不怕他嚣张,哈哈哈!”阿方拓仰天大笑,“老天助我!这是天要亡大燕啊,撤了慕宛之的兵权换来一个如此没有带兵之慧的草包,看来我胡人马上要统一中原了哈哈哈哈。”
“木子彬他……他不要我给的玉佩……”
“慕辰景也太嚣张了。”
夏芷宜一扭头,说出来的话却像闪电一样惊住苏年锦。
“好!”正在龙榻上斟酒的阿方拓将酒壶一掷,拍案而起。
“你……还想给他定情信物?”
“有线人可靠消息,燕朝太子慕辰景准备闯进黄沙之中与我们厮杀!”
“哎呦,摔死我了。”夏芷宜捂着屁股,嗷嗷直叫,毫不在意一旁惊诧的苏年锦。
阿方薇急匆匆闯进宫中,还未待一众下人高喊一声公主,便已立身在阿方拓面前。
……
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