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咱们这位皇上缺公主吗,贵妃不也没生……”
“不太可能吧,她没有子嗣,珍妃好歹生养了两位公主。”
“嘘,不要命了,贵妃也敢妄言。”
“她是婕妤又跟贵妃交好,没了珍妃,她可不就能扶摇直上了。”
窸窣声小了下去,应该是被提醒后,知道了后怕。
八卦自然会有人接下去。
“范婕妤到。”
不知是谁嘀咕了声。
小太监通传的声音,让院子里的声音完全安静了下来。
“往日她跟珍妃那般要和,现在看着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吴婕妤这时恰好祭拜完,刚走出灵堂,立在台阶上与那来得人四目相对。
素衣的吴婕妤踩着鼓点,一摇一摆走得婀娜多姿,似一阵风飘过落在了灵堂内。
她打量着一脸憔悴的女人,嘴角勾起,是讥讽的意思,慢悠悠的迎着来人走过去,打算再给这人心口撒一把盐。
“吴婕妤到。”
“听闻范婕妤昨夜伤心地彻夜难眠?可要保重身体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苏窈低着头脑子有些乱,她觉得自己有些被这样的氛围影响了,丧得不行。
吴婕妤声音压的小,站在范婕妤身前,只让她一个人听到,言语和眼神里的奚落是毒刺一般狠狠扎在范婕妤身上。
院子里一群人还等着最后的大拜。
果然,范婕妤变了脸色,她有些呆滞的目光凝实,落在吴婕妤的脸上:
起身那一刻,苏窈觉得有些压抑又有些茫然。
“你为何没有哭。”
您,走好。
不是疑问。
只怕以后还有得折腾。苏窈想着,跪在了蒲团上,望着面前黑色的棺材,垂下眸,拜了下去。
吴婕妤挑眉:“我为何要哭,伤心是留给需要的人的。”
苏窈知道她们对自己的敌意,她也急的孙嬷嬷杀了自己一次的仇。
范婕妤呼吸变重,眼中压抑着什么:“可是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何不肯为她落泪!”
孙嬷嬷抬手压下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窈,那阴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吴婕妤皱起了眉,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再看她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不对劲,便压下了挑衅的话,哼了声准备离开。
倒是那个叫夏荷的宫女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看到苏窈进来,就一副恨不得跳起来咬死她的样子。
然而她才走一步,就被范婕妤拽住了胳膊,“你说,你为何不哭?”
她走到大殿门口,殿内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珍妃的两位女儿披麻戴孝跪在两旁,但是都没有哭,脸上的表情漠然,也不知道是之前哭得太过,还是一点都不伤心。
“你发什么神经,这里是珍妃娘娘的灵堂,你要闹也要看看场合,珍妃娘娘可不想看到你这样!”
轮到苏窈进去祭拜了。
吴婕妤低声呵斥她,提醒着,她挣了下,没有挣脱开,反而让对方掐的更重,疼痛让她变了脸色。
张姝眸色闪了下,确实挺多的,她在人群里看到了陈美人,挨了罚,神色木讷,对方注意到了张姝的视线,眼中瞬间染起怒火,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慌乱的低下头。
“赶紧拉开她!”
苏窈:“就是想看看多少人,人还挺多的。”
吴婕妤吼着,顾不得压低声音了,边上的宫女赶紧上前,然而下一瞬却听到了吴婕妤凄惨的叫声。
张姝好奇地跟着一起回头,除了等着祭拜的嫔妃,没有旁人。
“啊!”
“妹妹在看什么?”
范婕妤瞪着她:“你应该哭的,你却没哭。”
下意识地抬头往身后瞅。
她说着,在吴婕妤惊恐的眼神中,抽出了插在她腹部的匕首又重重捅了进去!
这么一想,她的心有些不舒服。
鲜血喷溅出,两人素色的衣衫都被染红大片,边上的人被这一幕惊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是,她怎么就要成小寡妇了,她还没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呢……
“她喜欢你,你就陪她一起吧!”
苏窈刚来,大锅饭吃得还行,毕竟比以前学校食堂好吃点,所以没怎么花钱要过菜,也没存争宠的心,没找司珍房订做首饰,但是以后就不一样了,以后真的等皇帝死了,她成了小寡妇,那只怕日子比现在要难过很多。
又是一刀!
但是实际上,普通人家一年花销可能也就十几两,而她们这些妃嫔也只有婕妤以上的月银才过百两,横向来对比,好像每个月钱很多,但是纵向拉下来,每个月的开销也大,特别是不得宠位份低的,想要点什么都要花钱去打点。
这下,周围的人才惊呼起来,骇然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谋杀。
以前看得小说影响,她以为古代的银子动不动都是以千两位单位的。
前一秒还有可能位列四妃的人现在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从她身下流出,许多人吓得往后缩去。
她想着方才那位好心美人说的话。
苏窈跟张姝拉着手,害怕的看着那握着匕首面容癫狂的范婕妤,而范婕妤似乎是被鲜血刺|激到了,口中发出嘶吼之声,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兽在绝望的哀嚎。
苏窈一排队就忍不住天马行空,思绪不受控制的乱飘。
忽然,她转过头,目光在人群里锁到了苏窈。
前面的队伍动了,又进去了三个,很快就要轮到苏窈她们了。
目光里的疯狂暴虐让人下意识的后退,害怕被她伤害到。
她点到即止,不敢说多,毕竟皇帝还健在呢。
苏窈拉起警报,警惕地望着她,生怕她扑过来带走自己。
美人又提醒她:“你还不如早点让家里人送点钱,这身边还是要有些养老的银子的,这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呢。”
这时,灵堂里的人也已经奔了出来,呼喊着让人制服住范婕妤。
“比你现在再低个五两甚至更多,而且伺候的人只有一位。”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范婕妤没有动,站在血泊之中,抬起头望着天空上飘散的云彩,笑了起来。
那边的美人看她一脸稚嫩,有些怜悯:
“情,要双向奔赴的才能落下一个好字,哈哈哈。”
“那像采女这样的,到时候每个月的月钱是多少啊?”
众人不知她在说什么,却看到了她抬起手,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用力刺了下去。
这么一想,她记起来自己属于最低等的嫔妃,便忍不住凑过去,问:
剧痛袭来,却比不上灵魂深处的痛楚。
原来这些人也会因为养老发愁啊,好奇特。
范婕妤缓缓倒了下去,临到最后,看了眼那灵堂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次元壁碎裂的感觉。
这让人惊骇的一幕,是谁都没想到的,在珍妃的灵堂上,会死两个婕妤,还是以这般凄厉残酷的方式,吓得许多嫔妃尖叫起来。
苏窈:……
“啊!”
大雁没有殉葬的说法,所以当皇帝死后,后宫嫔妃都会迁入别宫养老,只是养老也分规格,位份越高待遇越好。
苏窈瞪大了眼,脑海中全是范婕妤最后的眼神,悲与哀大过了被欺骗的恨。
皇帝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之前四妃都被占着,但是现在一下子空出了两个,德妃不用想,那个位份够不到,但是珍妃是四妃最低的,一些人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旁边有嫔妃在窃窃私语,言语里说的是对珍妃死的惋惜,但是又多少有些欣喜与跃跃欲试,珍妃死了,位置腾出来,总有人要补的。
……
她们混在人群里,安静的等待着。
亭台楼阁水榭堆砌出了江南缩影,回廊婉转,侍女们捧着新鲜的瓜果茶点走过,脚步轻得还没那廊下挂着的风铃响,特别是走到观景台附近时,他们都小心的垂下头,快步走过,连呼吸声都轻得微不可闻,不敢打扰那倚着阑干喂鱼的女子。
苏窈没经历过这种事,哪怕是上辈子家里长辈健在,红白二事,也只是红事参加得多。
春日凝华,点点金光撒在那大红色的宫装上,照得那金丝银秀的牡丹熠熠生辉,女子一头青丝披散,遮住了脸颊只能隐约看到青丝后是白玉无瑕的肌肤和殷红的唇,红与黑的碰撞,浓烈而艳丽,她丰腴如玉的手指捏了点鱼食,随意的撒下,池子里各色锦鲤纷涌而至围着抢食吃。
有嬷嬷太监组织着,一众小嫔妃排着队挨个进去跪拜,位份高的,则是进去上一炷香以敬哀思。
女子看着那群饿极了的鱼,忽然一笑:
来祭拜的人很多,毕竟是四妃之一,没人想这时候出错找不自在。
“你说,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明媚的春光被阻隔在门外,院子里挂满了白帆,道路两旁跪着昭纯宫的宫人们,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白衣,比起昨日的悲痛,他们现在更像是等着这场葬礼结束。主子死了,这些宫人都要被重新分配到各个宫去,而皇帝的嫔妃众多,也不愁没地方去。
站在她身后的婢女笑道:
灵堂就搭在昭纯宫正殿,还未入门已然听到了哀切哭泣之声。
“奴婢猜,大概是心怀鬼胎的人。”
苏窈一早出了门,却没有最先进昭纯宫,那个孙嬷嬷对她敌意那么大,她也不想撞上去找不自在。索性,先去找了张姝,两人一起慢悠悠走到了昭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