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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万灶貔貅 气吞区宇

“嗯,昨儿个小人起夜,听到大人和殿下的帐内传来声音。还听见大人低声咒骂,就寻思着是不是帐子里跑进了田鼠。”

“老鼠?”云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老鼠……”想到那人的恶劣行径,云卿不禁握紧拳头,冷哼一声,“嗯,是有老鼠,还是只很不安分的老鼠。”

小个子抬起头,脸颊涨红,低低道:“昨夜……昨夜大人帐里是不是有老鼠?”

说完,她绕过帐篷躲在角落里静听。

“何事?”云卿和蔼应声。

“老鼠?你小子会不会问啊?”拐弯处传来几声抱怨。

一个小个子被推出,踉跄了两步在云卿身前站稳。他拱了拱手,怒瞪身后,其他人讪笑着。

“就是,老鼠能笑得那么大声吗?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关键地方都没有问到!”

“大人!”

“就是!几个营的兄弟都等着我们回话呢,这可是关系到全军的赌局!”

“午安。”云卿颔首,见几个人互相推搡着,似有话要说,她脾气颇好地站在那里。

赌局?还是全军的?云卿微讶。

“大人,午安啊!”兵士们一个个向她行礼,虽然粗鲁,却不失率性。

“我不会问?!”小个子愤愤大吼,“那你们说该怎么问?”

一想到那人浅眠,醒了后就爱逗她,云卿就气不打一处来,头脑也因睡眠不佳而微微迟钝了些。

“应该问是老鼠在上还是他在上,笨!”

高爽的秋阳下,午后的原野微微泛着金色。

云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狠狠吐气,头也不回地疾行而去。近了主帐她探头一瞧,帐里满满的全是人。

“好好!”诸坚拊掌大笑,兴奋地许诺,“军师啊,若大胜,一半军功都给你!”

怎么,在开军事会议?

“针对这点,我特地为他张罗了个好局。”乐余斜睨众人,胜券在握,“将军不如选两三个能说善道的士兵冒充前幽人,装作是逃兵去那青军大营。前面的胜仗经历一定让韩月杀对他们放松警惕,让那些士兵谎称知晓我军的重大军机。”他走到诸坚身边,微微倾身,“就说今夜子时粮车路经乘容道,诱韩月杀去偷袭。”诸坚面露喜色,“而后将军带三万兵马埋伏在青军营寨附近,待他分兵抢粮,再一举夺了他的大本营,这叫调虎离山之计。”

云卿悄悄走进,只见地上跪着两名士兵,穿着荆国军衣。她有些好奇地拉了拉韩硕的袖子,瞥了一眼那二人。

“嗯,嗯。”众人颔首。

韩硕低声道:“他们是前幽遗民,受不了诸坚的苛待,偷偷跑过来投降的。”

“是,诈降。”乐余仰首挺胸,表情煞是孤傲,“别看韩月杀连取数州,看似勇猛无敌,其实这战功里水分可是大了去了!”他冷哼一声,一脸鄙夷,“都是顶着前幽降将之名,四处笼络人心,其实是一场大仗都没有经历。”

座上韩月杀头束白玉冠,身穿青色长袍,双目冷冷一扫,惊得两个降兵低下头去。

“诈降?”

众人不语,一时帐内针落可闻。

乐余举目环视一圈,炫耀似的吐出两个字,“诈降!”

半晌,月杀朗朗一笑,下座俯身,将二人扶起,“起来吧,都是自家兄弟。”

“哦?!”诸坚一下子来了精神,对他这份漫不经心是既恼又恨,迫不及待地催道,“快说!”

“将军!”矮个降兵身子颤抖,激动地低泣。他与高个降兵对视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了看周围,面露警惕,“将军,小人有重要军机禀报。”

众人期盼地看向素有“智者”之名的乐余。他微微一笑,伸出两指理了理胸前的衣带,缓缓开口道:“属下倒是有个计策。”

“哦?军机?”月杀一脸讶异,他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诸坚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开口道:“上面又来催兵,这韩月杀又按兵不动,你给个主意吧。”

“是!”矮个子急急说道,“我和弟弟原是荆军的仓兵,昨日前面来了消息,说是军粮明晨就要送到。小的想,如果今夜将军派人夜袭乘容道,断了荆军的口粮,那胜利就指日可待了。”

一位身材消瘦的布衣男子上前一步,“将军。”

月杀面露喜色,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随后背手上前,昂然道,“丁浅!”

“乐军师。”一宿未安枕,让他的声音略显沙哑。

一名文官从列中站出,“属下在。”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一轮红日懒懒地爬起,为草色渐无的闽关抹上一层金黄。明丽的阳光荡涤了黑夜的忧郁,却难以掩饰诸坚眼下的微青。

“带他们下去,好生款待。”月杀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

丁浅了然地扬起眉,“是。”

陈牧抱着拳摇了摇头,诸坚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半晌沉沉开口道:“各位都尉速至主帐,本帅有事商议。”

待两名降兵行至身前,云卿伸腿将献计的矮个子绊倒。他疑惑地抬起头,云卿勾唇一笑,用幽国方言道:“包面。”

“将军……”小兵抱着盔甲跟在诸坚身后,刚要为他着装,只见诸坚大手一挥,这次他连宝刀都没有带出。“如何?”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此话与“抱歉”二字很像,若非幽人,绝对听不出这个文不达意的词汇,可偏偏骗住了所谓的前幽人。

“他娘的一群孬种!”旁边营帐发出一声怒吼,一个粗壮大汉跺脚大骂,“白天叫阵他不应,晚上尽来破坏老子的美梦!娘的,老子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儿!”

“没事,没事。”矮个降兵自以为是地答道。

两眼无神的战友伸了伸懒腰,“第四次还是第五次?记不得了。”

云卿不动声色地抱拳,待到两人行远,主帐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第几次了?”一人抬起头无奈地望了望天空,像是已经习惯了惊扰。

“妙哉!妙哉!”降将王仲文笑得前仰后合,他倾身向云卿一揖,“繁城一战,众人皆说丰大人善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娘的!娘的!娘的!”一排男人咬牙切齿地低骂,没好气地爬起。这回只是披了件单衣,拖着鞋子就出了营房。

云卿微微倾身,直道不敢。

可是不等天亮,恼人的喧闹声再次闯入梦境。

“是啊,打从他俩进来,属下就觉得有几分不对。”一名年轻军官叉腰大笑,“丰大人以方言巧试,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如此应对,真是自作聪明!”

“好了,虎子。”身边一人打了个哈欠,扯了扯他的衣襟,“回去睡吧,折腾了半宿了,怕是不会再来了。”

月杀看着她,笑笑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好了,正事要紧。”

“操他姥姥的。”一名士兵垂下大刀,扯开衣襟,对着南边啐了一口,“一晚上闹了三次,有种的白天来!看老子砍不死你!”

此言一出,众人敛神而立,面色谨然。

火光跳动,扭曲地映在诸坚的脸上,在他的眉间投上一道暗影。他松开手掌,身边的小兵急急接住宝刀,身体不堪重负地微倾。诸坚怒吼一声道:“回帐睡觉!”

“诸坚终于忍不住了。”月杀面露狠色,“那本帅就顺了他的心意,韩琦!”

“报!”探子一路小跑,半跪在诸坚身前,“大营方圆十里内未发现敌军踪迹。”

“末将在!”

黑云缓缓地从淡月边流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众士兵排队立正,静候指令。

“今夜你带一万人马去乘容道,那里必有诱兵。”月杀取出一个令符,“大军不要燃火把,静声夜行。待到看清局势,再用蝇笼阵将他们包围,一网打尽。而后放火烧山,务必要闹得天翻地覆,让敌军以为我大军已落入圈套!”

“他爷爷的,老子才梦到婆娘脱衣,又来!”慌慌张张地系上衣带,小跑着冲出营房。

“是!末将领命!”韩琦接过令符。

“娘的!还来!”一群大老爷们儿骂骂咧咧地下地,踉跄两步套好鞋子。

“王仲文!”月杀再取出一个令符。

月黑风高,旷野平静。只听一声雁鸣,暗林中又是一阵锣鼓喧天,刚刚暗下不久的荆军营帐再次亮起灯火。

“末将在!”

“是!”众将齐喝。

“本帅命你率北营五万士兵坚守大营。”

诸坚接过小兵递来的银盔,将足有八十斤的宝刀猛砸在地,黄土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小坑。他横眉大吼:“其余人收拾齐整原地待命!”

此言一出,众人大愕,连王仲文也吃了一惊。在野战中己方大营至关重要,竟让一个前荆将领来坚守,真是出人意料。

“遵命!”

王仲文虎目微颤,双手捧过令符,“末将领命。”

“本帅命你带左军先去迎敌。”

月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夜诸坚必派人来偷袭,而且兵力一定不少,王将军可有把握全歼敌军?”

一个高大男子抱拳躬身,“属下在。”

王仲文挺直脊背,目光灼灼道:“必胜!”

“慌什么!”大将诸坚披着单衣,拎着精钢宝刀走出主帐,身后的士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为他着起铁甲。待他收拾完毕,大声叫道:“陈牧!”

“好!”月杀目露赞赏,再道,“韩德!”

是夜,荆军所驻的闽关附近突然鼓声大动,喊声大举,如岳摧山崩,震天动地,吓得兵士从梦中惊醒。陡然间,营帐燃起根根火炬,睡眼惺忪的众人披头散发、敞胸露怀地从帐中跑出。

“末将在。”

月杀拱手,“主上圣明。”

“本帅命你协助王将军守营,记住要确保殿下和丰云卿的安全。”

“而且——”凌翼然轻轻放下一粒棋子,偏头笑得怡然,“疑兵一宿,纵使以后再去夜袭,对方也会放松警惕。”

“是!”

“本帅命你从南营中选出一千精兵,今夜潜到荆军大营附近。每隔一个时辰就敲锣打鼓、跺脚踏地,务必要让诸坚以为是我军夜袭。”月杀嘴角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左颊上的刀疤显出几分戾气,“既然他让我白日里不得清静,那我便要他睡也睡不安心!”

“韩硕!”

“属下在。”

“末将在。”

“这几日营前还真热闹啊。”月杀走到帐外,目光有几分狡黠,“看来荆军休息得很好。”他猛地沉手,布帘落下,将隐隐的叫骂声隔在帐外,“韩硕!”

月杀走到桌案边,问道:“昨夜诸坚歇得可好?”

韩琦、韩硕对望一眼,齐齐道:“是!”

韩硕挑起双眉,“一夜五起,未曾安眠。”

月杀瞥了棋盘一眼,站起身让云卿坐下。他淡然道:“陌上折柳,枝韧反击,欲取之而不得。如今,敌方已躁,花招频频,我军只需静等。不日,战机自现,只需一击,便可大胜。”

“好!”月杀一拍桌案,锐利地扫视众人,“今夜剩下的各位就随我出营,夺了荆军大营!”

“那少将军就打算这么耗着?”韩硕语调微急。

“是!”众人齐声大喝,斗志直冲云霄。

凌翼然黑瞳遽亮,瞅她一眼,又优雅抬手,下出杀招。

八月十五月儿圆,草衰秋凉夜难眠。

果然,云卿微微一笑,并不诧异。她从棋笥里取出黑子,如壁虎一般去尾保首,一招直插入白龙内腹。

云卿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地擦拭销魂。她瞥一眼正津津有味看着《年丝染文集》的“大老鼠”,虽是一肚子怨气,却不得不赞其胆识。

他转过身,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文太后希望外围的援军能早日瓦解,然后收拾兵力北上弑君!”啪的一声,他再落白子,白棋犹如潜龙出海,气吞八荒。

下午王仲文好意劝说让他出营躲避,这人却说他若不在会让敌军起疑,更重要的是他信得过王将军的本领,定会保他无事。此番推拒让王仲文这位七尺男儿眼眶通红,对他目露敬意。三言两语便笼络人心,他是不是学过妖术?

凌翼然看了看棋局,开口道:“按说我们是急行军,那诸坚只要守住闽关即可,可是近日他一反常态,主动来寨前叫阵,其中必有蹊跷。若是本侯没有算错,荆国的京畿地区恐怕正在恶战,而且文家并不在上风。所以——”

“怎么?”

“还请殿下赐教。”

这一声让云卿忽地清醒,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发了半天愣。云卿撇了撇嘴,低下头加力拭剑,小声嘟囔道:“没什么。”

“那倒未必。”凌翼然懒懒地出声。

“没什么?”凌翼然衣袍轻动,只眨眼的工夫,他便以书卷抵在云卿的下巴上。

半晌,韩琦轻声问道:“可若是这么拖着,就怕还未进入荆国,荆王就已人头落地。”

“放下。”云卿道。

“荆国原有兵力近四十万,其中文氏手中就有二十五万大军。”月杀语调沉沉,似有一种压迫力,“除去在渊城附近进攻的龙家军,我们一路上还将遇到十五万兵马。若再加上他们战时急招的民兵,那便是逾三十万的兵力。如果闽关一战我军硬拼,损失了几万人马,试问进了荆国腹地,又如何面对剩下的敌军?”

那双桃花目中带点儿轻佻,迎着烛火眼波粼粼,“若我说不呢?”他微微倾身,淡淡的麝香味扑面而来。

韩琦和韩硕对望一眼,“属下不知。”

云卿冷笑一声,横握剑柄,银光闪过,纸屑飞起。她吹了吹剑刃上的那根断发,转眸轻笑,柔柔出声道:“不放下,就是这样的下场。”

月杀将两手置于膝上,自有一番威仪,“两位叔叔,可知文氏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谁知他非但不惊不怒,眼中反而更起波澜。

“大军驻扎在这落日原已有三日,兄弟们早已恢复了精力。”韩琦怒视帐外,“那些荆军小儿日日在寨前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少将军何不趁此时机一举平定闽关?毕竟我方有十万大军,而诸坚只有五万兵力。”

“怎么办?”凌翼然眉梢微动道,“好难耐,真是好难耐啊。”

“请说。”

帐外风声大作,一丝丝凉风从缝隙中溜进,顽皮地拨弄着烛火。凌翼然的身影时明时暗,俊美的脸庞时显时隐。

韩硕看了看韩琦,颔首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少将军赐教。”

云卿凝神静听,帐外似有脚步声。她持剑而立,屏住呼吸。帘门翻动,秋风带来浓浓的凉意,帐内的烛火忽地被风吹灭。

“何事?”月杀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身端坐。

云卿疾步上前,欲倚门窥视,手腕却被凌翼然拉住,他猛地一扯,将云卿拉到榻上。借着销魂透出的冷光,云卿看清了桃花目中难掩的浓浓兴味,漫溢出来似要将她淹没,不禁微惊。

“少将军!”门帘一掀,韩硕和韩琦并排走来。

“杀!”

他这一手,竟借着月杀那招神龙摆尾,将原本在一角负隅顽抗的白子盘活,白龙乍现,两分经纬,真真翻手为云覆手雨。

埋伏在营中的青兵杀出,偷袭者的脚步声忽地疲软下来。鼠儿入笼,该是猫儿行动的时候了。

“哼。”凌翼然轻笑一声,瞥她一眼,想也不想地落子。

趁她分神的刹那,凌翼然出其不意地点住她身上穴道。云卿手中剑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帐外金戈铁马,耳边却响起梦呓般的低语。

她拢眉而视,定心暗思,半晌恍然大悟,原来是将阵脚换了个个儿。以首为尾,巨龙回身,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凌翼然轻轻含住她的耳垂,感到身下人杀气勃发,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肢,耳语道:“卿卿啊,这样的你,让我好心动啊!”

“妙哉!”云卿不禁赞叹。再转眼瞧去,月杀微微皱眉,凝思半晌,竟下了一手败招。

感觉暧昧的气息吹拂在颈侧,云卿一边暗自运气,一边难止痒意。

啪!一粒白子出其不意地杀入黑子阵中,截断了黑龙之气。

“痒吗?”凌翼然低低的笑声传来,她恨恨地磨牙,不愿回答。

棋盘上黑子一条大龙摆在中央,气势沉厚。白子屈居一角,虽然势弱却隐隐露出杀气。从棋风上便可以判断各自性格,哥哥为人端直,行事稳重;而允之留有后手,擅长反击。

“你痒的是身,而我痒的可是心啊。”凌翼然一声轻喟,虽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能听出这句话是真心的。

云卿脸颊微烫,终于明白他们的言下之意,她拿过伤药,匆匆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医帐。她足下生风便向主帐跑去,一掀门帘,只见自家哥哥正和凌翼然下棋。

云卿心头微急,低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

“可不是,这次赌局老马头算是通吃了。”暗骂声传来,“他爷爷的,没想到这年头弱书生也能当阳。”

“玩?”凌翼然声音冷冷的,像是不满她看不见自己的真心,他轻轻捏住云卿的下巴,与那双喷火的眼眸对视。

“唉,看来那五吊钱是拿不回来了。娘的,北营的人净会放屁!”

“不错,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玩玩而已。”他在云卿唇上轻轻软软地一点。

“腰伤啊!”有声音传来,“只有在上面的才会有这毛病,丰大人还真是勇猛啊!”

“第一次见面你单纯得让我不屑,第二次路祭你已经目露警惕。看到你的转变,我只是觉得有趣。原本是打算救你的,听到成璧传来你的死讯,我也只是有一点儿遗憾罢了。可是,你不该又招惹我。”

“不过,”军医面带犹疑,打量了她片刻,好意道,“大人年纪尚幼,可千万不要逞强好胜,过于刚猛啊。”

云卿恨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想死就快放开!”

“啊,多谢。”她真真感动了,大家都是热心肠啊。

“难道不是招惹吗?”凌翼然美目亮得惊心,他低下头从她的耳垂吻起,“梦湖一曲,让我心中微动。再见,剑势清狂,让我惊艳。”细细密密的吻蔓延到脸颊,“照桓楼微言,抚松堂献计,让我心颤。”

“丰大人,这都是上好的伤药,您拿去吧。”

他含住云卿的双唇,“八月初八,让我心痛。”像要让她感觉那份怜惜似的,他轻吮着,那般小心翼翼。

这话有些怪,云卿眉梢微动,并未多想。她走到一位军医面前拱了拱手,刚要启唇,就见那人从药箱里取出几贴膏药。

“啊!”外面惨叫连连,云卿抿紧双唇,慢慢冲击穴道。

周围人连忙附和,“是啊,这男人最伤不得腰了!大人晚上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以后有的是发挥的机会啊。”

“几日同帐,那种心痒难耐真是又痛苦又幸福。好想就这样吃了你,可是若将你变成身下人,锁在宅院里,那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他语调轻扬,掩不住满满的自信,“你要飞,我就给你一方天地。你要游,我就给你一片海域。”

络腮胡子好笑地看着她,眨了眨眼,“大人想是年轻,不知道这腰伤的厉害,这可是个要命的地儿。”

他贴着她的唇瓣,像是在交换彼此的呼吸,云卿屏息,不愿给予任何回应。他也不动作,只是等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一条湿软的舌头突然描画在她的唇上,云卿霎时泄气,引得他沉沉一笑。

云卿狐疑地看了看过分热情的众人,道:“这不太好吧。”

“卿卿。”凌翼然笑意敛起,将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心口,急得她真气在体内乱蹿。

“哦,腰啊!”暧昧的目光向她直直射来,“快快,还不给大人挪个位子!”几人热情地张罗,将排队的人挤到一边。

“在你对我心动之前,你的眼中不能有其他人的身影。”凌翼然霸道地说道,“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如何对你。”

云卿轻轻一笑,“繁城一战伤了腰,今天特来要几贴伤药。”

喊杀声渐渐停止,“殿下!”韩德领着几个士兵急急闯入,霎时愣在原地,那几个亲兵目露喜色,像是窥见了天大的秘密。

“不知大人到医帐来是……”络腮胡子问,周围竖起了不少耳朵。

云卿恨恨地瞪了凌翼然一眼,他却笑得得意,轻语道:“其实,比起下面,我更爱在上面。”

她微微颔首。

穴道在一瞬间被冲破,真气喷薄而出,云卿将他震飞到床下。翻身拎起销魂,直指凌翼然,“我说过后果的。”

“大人。”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抱拳向云卿行了个礼。

他仰起头,舔了舔嘴角,“好味道。”

“啧,够瘦弱的呀。”

“你!”云卿杀意渐起,一剑掠过他的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就是和殿下合帐的那位?”

韩德只身护住凌翼然,对云卿道:“大人,不要冲动!大人!”

“是丰大人。”

云卿一剑削去凌翼然的颈边垂发,微微转腕,销魂低鸣。

“你们看。”身侧一名瘦小男子捅了捅周围排队的众人,低语声传来。

韩德赶忙道:“外面都收拾干净了,还请两位快点儿出营,待将军拿下闽关,大军就要北行。”

大战之前有经验的士兵多会料理旧伤以便奋战沙场,今日帐内人头攒动,数位军医也是忙碌不停。云卿默不作声,站在一旁静候。

殷红的血从凌翼然白皙的颈侧流下,在暗夜中凝成一抹艳色,在他的嘴角化成了惑人心魄的笑意。

想到这里她扬起嘴角,忽然腰间传来一阵隐痛。她微微皱眉,疾步向军医帐篷走去。一路上,少不得被人打量。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视而不见,撩帘直入医帐。

云卿收剑转身,冲出大帐。

反观自家营内,人人各行其是,不恼不怒不搭理,军纪甚是严明。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哥哥又在思量什么妙招呢?

“踏雍!”

是来骂阵的,一连两日按兵不动终于让文氏着急了吗?看来是内战胶着啊,云卿想。

灵马驰来,她飞跃而上,策马奔去。营帐间,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满是已经死了的和将要死的敌军。白日里还憨厚调笑的兄弟,如今却化为魑魅魍魉,云卿一刀一命,收拾了地上苟延残喘的敌兵。远处的旷野里火光一片,秋风乍起,吹来浓浓的焦臭。

粗鲁的吼声引得一阵哄笑,云卿举目张望,只见紧闭的辕门外一人圆眼黑面,长相狰狞,须若铁刷。他身后密密地立着数千士兵,一个个挽袖举刀,龇牙咧嘴,好不得意。

“驾!”云卿一踢马腹,向战火连天处狂奔。

“早听说云都的男人爱穿老婆的花衣裳,姓韩的你走出来,让爷们瞧瞧!看看你今天穿的是红的还是绿的!”

骏马狂嘶,星驰铁骑,狂风入关,功成万里。

“哈哈哈!”

戎韬总制笑天意,羽扇从容裘带轻。

“青国的男人都是没种的!都是上不了场子,甩不起膀子,上不了炕子,制不住娘们的!”

万灶貔貅,气吞区宇。

青军大寨外,一阵刺耳的叫骂。

张弥《战国记》云:乱世元年八月十五,青军入关,十万大军仅损百人,神鲲皆惊。龙蛇飞腾,名将出世。闽关大捷,踏破山河。

“韩氏小儿,你爷爷来了!有种的出来干一架,不要像缩头乌龟一样窝在里面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