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路很奇怪,前几日还把我关在地牢里随意折辱,今日却能和颜悦色地喂我喝粥,宠溺纵容全都来了,太后都没这个待遇。
李斯焱拿玉勺敲了敲碗壁,漫不经心道:“朕许久没伺候过人了,不大熟练,你可要乖一些,免得朕没轻没重,伤着了你。”
我被他拉起来一口一口地喂,觉得自己像个被随意摆弄的小木偶人——玩完了还要拿去随葬的那种。
惠月以心细手稳闻名紫宸殿,可她将碗递来时,细白的手指分明抖了一下。
“我吃不下了。”
正此时,惠月端着一碗肉糜粥前来,向李斯焱行了个礼,想上前来喂我,没想到皇帝自然地接过了她手头的汤水,随意挥挥手道:“朕来喂她,你下去吧。”
还剩半碗的时候,我喉头开始发堵——一个病人总是没有多大胃口的。
然后轻声道:“好。”
李斯焱目光冷了下来,讽刺道:“不好生吃饭,你打算一辈子当个痨病鬼?你乐意朕还觉得晦气呢,费了那么大劲把你弄回来,你以为就是为了看你躺床上装死的吗?”
在李斯焱刻意的和煦之中,我乖巧又谨慎地坐着——一种对于病人而言过于紧绷的姿势。
他把一个绣了名字的荷包扔在我枕边,冷冷开口:“沈缨,昨日朕已经说了,朕可以让你弟弟做天子门生,光宗耀祖,也可以折断他的手指骨,打发他去芙蓉苑喂马,朕知道你不情愿,所以少不得用点手段桎梏着你,你听话了,你家人才有安顺日子过,明白了吗?”
对此我能如何呢?经此荒唐一事,我才真正明白了皇权的力量,没用的傲气被敲碎的同时,我终于迎来了迟来的成熟:知道怕了。
看到荷包上明明白白写的沈川二字,我脸色一白,这是婶子做给小川的,他从不离身。
我只觉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我们听得懂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却由于价值观间的鸿沟而无法正常交流。
凶神恶煞地威胁了一顿后,李斯焱以出奇迅捷的速度换了一副面孔,跟个没事人一样,挂起温和的笑容,用勺子轻敲我的嘴唇:“别闹性子,把这粥喝完。”
他顿了片刻,补上一句:“但若是你非觉得他们受了委屈,朕回头可以赏孟家几个虚衔,名头你来拟。”
我盯着那只荷包,强压下胃里和心里的难受劲儿,低声答应道:“好的。”
李斯焱笑了笑道:“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只有你在乎,你说他们重声誉,朕看也不过如此,明明是朕动手抢了你,他们一家子上下却只敢迁怒于沈家妇孺,这种没种的人家,还奢望什么声誉呢?”
他满意极了,脸上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真心笑意。
“我不满意。”我低声道:“孟家世代清流,最重名声,你平白污蔑孟叙,坏了他家百年声誉,这个再怎么找补,也是补不回的。”
一面喂,一面道:“这才乖,以后就这样好好跟着朕,朕不会亏待你。”
思及此处,我顿时觉得他给的补偿太少太少了,当年也是如此,他一气儿杀了三个史官,到头来不过补了点抚恤金子,准许以超规格礼数下葬,不痛不痒地,偏生他还觉得是天大的恩赐。
*
他说得轻巧,其实不知花了多少精力才把这事摆平,他是皇帝,言官不能拿他怎样,可沈孟两家,今后少不得要受许多唾骂了。
李斯焱喂得开心,我却因为多喝的半碗肉粥,大半个下午都没睡好,脾胃绞痛,汗如雨下。
当街捉拿命官,坏人姻缘,撕毁旧旨,强抢民女入宫……都是骇人听闻的丑事,也只有李斯焱这种疯狗才干得出来。
范太医摸着我的脉,不停地叹气。
我心想,哪是我的面子,分明是看在我身子的份上。
“……几日滴米未进,猛然又吃那么多不克化的东西,脾胃不难过才怪呢。”他道:“肉糜粥不是不能喝,但哪有一次喝一大碗的?”
“怎么?还不满意?”他看着我道:“朕瞧你的面子,才放了孟叙一马,不然朕早把这厮扔去乱葬岗喂狗了。”
我恹恹道:“你和你的宝贝陛下说去,他逼我喝的。”
李斯焱敲了敲我的脑门,懒懒散散道:“他无事,这几日里朕可忙着呢,言官的表奏雪片一样送到朕跟前,全被朕一把火烧了,孟叙么,朕吩咐了吏部,让他们给他留个好缺,明年出去上任。”
范太医不作声了。
思量片刻,我痛快地承认了:“对。”
我喉咙又是一酸,抱起小痰盂难受地呕吐起来。
“朕若是你,就会听话一些。”他道:“你方才想说什么?是想问孟叙如何了,对吗?”
李斯焱进门时正巧瞧见了我吐得死去活来的模样,锋利的狐狸眼含怒看向范太医,范太医有苦说不出,只低头道:“沈小娘子的底子太亏,虚不受补,今日进了过多不好克化的东西,脾胃便受不住了……”
明明寝殿的窗门皆因我这个病患而紧闭着,我却无端感受到一丝穿堂风一样的冷意。
我一边吐,一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半年前我也是生着病被李斯焱叫去了城墙上,吹了冷风后病情狠狠加重了,这回同样如此。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他总有本事把我本就不好的身子弄得更加糟糕。
李斯焱被我拒绝了一回,依然没有恼,只不咸不淡地放下碟子道:“那日你在东市,吃果子不是吃得很开心么。”
范太医为撇清自己,噼里啪啦又讲了一大串我的病症,什么气血淤滞,什么经络失和,反正没一句好话,我抱着小痰盂茫然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老水手描述一艘快要不能开的破船。
那果子甜得发腻,一拈起来簌簌掉渣,我不喜欢,偏头道:“我吃不下东西。”
我挠挠下巴,好奇地问他:“既然我都这样了,那你不如和我透露一下,我大概还能活上多久?”
他今天出奇的和煦,竟还有心情喂我吃果子。
这一刻,一股森冷的寒气从李斯焱的方向飞射而来,牢牢钉在我身上。
惠月领命而去,殿内就剩我和李斯焱两人。
范太医被我吓得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老夫不过一个大夫,怎能妄言你的寿数?你身子虽然虚,但也不到要数着日子活的地步,只要细心调养着,不落病根,便与常人无异了。
“你五日没吃正经饭食了,瘦得就剩把骨头,跟只花鹿似的。”他不满地打量着我亵衣下枯瘦的身体,高声唤来惠月:“……去灶上给她弄一碗肉汤。”
我哦了一声,颇觉遗憾。
这软枕是西域舶来的珍品,轻盈柔软,最适合拿来养娇贵的宠物。
面前罩下带着寒气的阴影,李斯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榻边。
他大约觉得我躺着的样子没有生气,于是毫不费力地把我提溜起来,往我背后塞了两只鸟绒的软枕。
他换了一身墨黑色的锦衣,衣边绣了一只长腿仙鹤,此刻那只仙鹤和李斯焱一同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想问问孟叙怎么样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被这凉凉的目光一盯,才堪堪反应过来,我又说错话了。
“一醒来就问起他,当真姐弟情深。”他轻柔地抚摸着我光泽尽失的头发,平静道:“朕让他回太学去了,你若是想见他,等病好了,朕把他宣进宫里来。”
该死的职业病,这破嘴压根不听使唤。
我没有深究的力气,疲惫地问道:“我弟弟呢?”
“我就是问问罢了,”我找补道:“……没有旁的意思。”
这是彻彻底底把我当金丝雀养了。
下巴被他捏住,往上抬,李斯焱声音里掺着淡淡的怒意:“没有旁的意思?朕看你是巴不得让范崎生把你治死。”
我仍是没什么反应,静静看着他又把那几个香球挂了回去,还顺手搬了个香炉过来。
面对鼻孔都在冒火的暴躁皇帝,范太医大概觉得自己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悄悄提起药箱,以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过分矫健的步伐夺路而逃。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动作一顿,讪讪道:“是你让他们挂上的?你喜欢香?”
我下巴被李斯焱捏着,虽不太疼,但被羞辱的感觉当真不好受,我拼命忍着,才没有扭头躲开他的桎梏。
突然他的鼻子微微一皱,目露嫌恶,伸手把帐子里挂的几只香球统统扯了下去。
“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去吗?别傻了,游戏规则是由朕来定的,你的命如今在朕手里,在朕玩腻了之前,你就保准见不了阎王。”他寒声道。
他神色和缓,并没有为我的无礼动怒,反而打量起了他的龙榻。
我一股子怨气冲上脑门,忽地把他的手挣开道:“……你不过一个人界的君王,还妄想能管得着天意寿数?我被你关在这儿,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合该逆来顺受吗?”
我勉强将眼睛拉开一条缝,恹恹道:“你来做什么。”
李斯焱道:“有什么不好?朕是皇帝,紫宸殿是世间最金贵的笼子,除了自由,其他的东西朕都能给你,你想离开,想去和孟叙双宿双飞吗?好啊,来,你杀了朕,就能得偿所愿了。”
盯着我看了一会,他开口问道:“醒了?”
我笑起来:“陛下说笑话呢,我怎么敢动天下最尊贵的人?弑君是大罪,我若真做了,十族性命都难保,你明知我不敢,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
又是一阵响动,李斯焱打发走了惠月,绕过屏风,坐在了榻前。
说罢,我的胃一阵绞痛,连忙抱起痰盂又吐了起来。
“回陛下,沈娘子午时清醒了小半个时辰,喝了药又歇下了。”
酸腐的粥米灼烧着食道,不好的气味在这香香软软的床塌间弥散开。
不知睡了多久,身边有了一些异常的响动,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道:“……她醒过了?”
“心慈手软,迂腐不堪。”他居高临下地讽刺我,声音冷冽。
*
我吐出一口酸水,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李斯焱把我拉起来,不顾我周身秽物的味道,只是用帕子把我的花脸擦干净。
多说无益,我喝掉药汁,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扳正我的脸道:“你也该从你那个仁义道德的桃花源里出来了,沈缨,这个世上没有诸天神佛也没有天理报应,人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手段和野心,既然你这两样都没有,就不用再想着逃脱了,今日你生病,朕不同你追究,但以后朕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半个死字,懂了吗?”
我望了眼屏风的影子,已是正午,看来李斯焱的一意孤行也不是全无代价,抢夺臣妻一事实在太骇人听闻,想必因此受了言官不少诟病。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开我的心肺,让我对自己的无能怯懦愤怒至极,我向往画本传奇里杀伐果决的女谋士,可又无法成为她们,所以只能被困在李斯焱的床塌间,动弹不得。
“陛下还在朝会上。”
心慈手软,迂腐不堪,他没有说错,我确实就是这样外强中干的人。
我道:“陛下呢?”
见我神色郁郁,李斯焱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在我鼻尖亲了一下,又贴近我的耳边道:“那日你没能让朕尽兴,朕还记着,日后自会讨回来,你可要做好准备,多学点花样儿。”
惠月低眉道:“范太医和陛下一齐交待了,务必要伺候娘子把这药用了。”
手指猝然捏紧了锦被,我气得浑身发抖:就算我无力抵抗,他就能把我当教坊姑娘随意作践吗!
我眉头微皱。
我恨得眼睛都快红了,他看着我一幅蒙受巨大侮辱的模样,露出了一种将人掌握与股掌之中的愉悦神色,好像直至此刻,才终于把我紧紧地抓牢了,至于我爱他还是恨他,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看我的情绪因他而起罢了。
她沉默着端来一碗药汁,药汁装在一个优雅的荷叶瓢里,颜色黑黑沉沉,像是花上的污泥。
*
惠月摇摇头:“沈娘子莫问了,我只管在紫宸殿当差,宫外之事全然不知的。”
李斯焱走后,我盛怒之下,把药碗摔得粉碎,还把那几只香球统统扔了出去,精美的工艺品就这么滚落在地上,里头昂贵的御供香料纷纷落了出来。
靠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愣,我渐次记起了五日前的变故,问惠月道:“我的弟弟回家去了吗?孟叙呢?他被赦免了吗?官复原职还是另有安排?”
惠月只是沉默,吩咐手下的小宫人把狼藉统统收拾了。
我记起来,在我病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李斯焱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转眼又恶狠狠地在我耳边道:“你如果敢就这么病死了,朕把你的好弟弟扔去时疫馆,让他同你一起下黄泉!”
我一觉睡醒,发现面前的地面光洁如新,帐子上又系了新一批香球。
她绝口未提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大串荒谬之事,也没提半句李斯焱的状况,只是隐晦而谨慎地提醒我:“娘子多歇歇吧,先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想以后的事。”
但意识到我的情绪波动剧烈后,惠月把我看得更紧,几乎是寸步不离,晚间,宿夕也加入了伺候我的行列,两个大宫女把紫宸殿看得密不透风,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金贵的疙瘩蛋一样。
“陛下命我来伺候沈娘子的起居……”待我喝完水,惠月低下头,把我的被子盖好道:“你病得很凶险,今早才退了烧,范太医说了,醒了便是挺了过来了,接下来慢慢将养着就好。”
她们万般小心地照顾我,却一语不发,直至深夜,我口渴醒来,起身寻水,却听见她们两个在殿门口说话。
惠月看懂了,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来,细心喂我喝下。
我走过去,正听宿夕道:“……我看未必,费了那么大力气,当着全城的面抢来的人,怎么会只稀里糊涂地养着呢?日后定要封位份的……”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一说长点的句子,就像有小刀子刮一样痛,只能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姿势。
我脚底踏着柔软的地毯,落足无声,慢慢走近了,听见惠月低声道:“哪是糊里糊涂地养着呢?她睡的是天子的御榻,用的是陛下亲自开库房选的器物,连喝的药都是太医院的老参,到了这份上,封不封的还有什么重要的?不过一个名份罢了,陛下想给,她也未必要。”
她默了很久,大约在想该怎么称呼我,半晌才对我客客气气地行礼:“沈娘子安。”
宿夕叹了口气:“要不要哪里是她说了算?两年前除夕便见端倪了,当时还问过了你,你说谁都可能当娘娘,唯独她不可能,可见你是料错了。”
“惠月姐姐……”我低声唤她。
惠月道:“我不过一个微末的宫人,没有揣度圣上的本事,本以为她拿了赐婚出了宫后,这缘分就断了,怎想陛下硬是抢了她来呢,那日除了庆福爷爷神色如常外,谁不是震惊至极?”
那人影子的动作停下了,快步绕过屏风,走到我身边,随后,一双干燥柔软的手托着我的后颈,小心地把我放回了原处。
宿夕道:“是啊,我怎样也想不明白,既然日后还要再抢回来,那当初为什么要放她走呢?”
声音像是在拉一把锈掉的木锯一样,难听至极。
她们两个聊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我的心微微提起,又往前挪了一步。
我动了动喉咙,开口试探地唤道:“宿夕?”
惠月静了一瞬道:“我猜,放她走是真心的,但后来后悔也是真心的。
烧了那么久,我早被烧得口干舌燥,只想痛快地喝杯水,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拨开帐子向外看去,只见床前端端正正摆着一面屏风,上面隐约有个人影,那人应是在给我晾药,双手拨动间,一股子淡淡的苦味飘过我鼻端。
“你记得吗,乞巧前一日,陛下去了淑妃娘娘那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两沓纸,眉目间失魂落魄的,然后便唤了庆福爷爷进去……”
可我记得李斯焱不喜欢香,应是别人准备的。
宿夕啊了一声:“我知道这事,不过那日我歇息,是虎跃儿当值,他说庆福爷爷那晚打发他把所有传奇画本都搬到御书房去,来回跑了三趟呢。”
皇帝的床帐是一种富贵的金红色,料子用的是上好的纱缎,绣团纹牡丹,一枝一叶皆精致,帐子四角挂着精美的镂空香球,袅袅散出沉香与苏合香的味道。
惠月道:“就是那些传奇画本的问题,那夜陛下看完后,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先是又笑又怒地摔东西,然后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还一直翻看着她没送出去的起居注废稿,纸页划破了手指,滴在一本书册上,我次日去的时候,那本书册已经被劈成两半了,陛下命我把它装在沈缨以前放稿的盒子里,转手就送去了沈家,后来……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在范太医点灯熬油的医治下,我的烧慢慢地退了下去,五日后,精神终于略好了一点,起码能看清楚周围的陈设了。
宿夕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在昏睡状态中莫名其妙睡了他的龙榻,却也没觉得皇帝的床有什么舒服的地方。
惠月苦笑:“庆福爷爷交代了,当晚的事不许向外说一个字,我今夜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警醒,如今知道里面那位在陛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了吗?我们二人既然负责照料她,那就万万不能让她有一丁点的闪失。”
李斯焱起先把我放回了我从前住的女官房,后来嫌那屋子不通风,又把我抱进了他的寝殿里。
听她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的双脚也如灌铅一样沉重。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一时睡一时地,我足足熬了五日,五日里做了很多不好的梦,无数次惊醒过来,但睁眼时,又觉得自己还不如溺死在噩梦里算了,真实的世界比噩梦更让人绝望。
水也不想喝了,我机械地挪动步子,慢慢地回到床上。
谁说年轻人身体好,我这两年生生把自己作践成了一只痨病鬼,亏得连底子都快不剩了。
我原以为自己把一切都算得刚刚好,先是戳破他对我的心思,再是躲到宣威殿去,最后求来赐婚,可到底是败在了微小的疏忽上。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求生意识,范太医压箱底的灵丹妙药,喂到我嘴里没有一丁点效果。
是夜,我虽然困极,却仍被愧疚感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孟叙和婶子一同对我叹气,他们不责备我,只是默默为我的任性买单而已。
心情还没有缓和过来,身体已率先一步做出反应——我狠狠地大病了一场。
我难过得心肺都蜷缩了,从未这么恨过自己。
不过一日光景,我就从云端摔进了地狱,巨大的冲击反而让我浑浑噩噩起来,分不清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能会在一些阴间时间上线
被李斯焱抱上马背后,我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