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待在我的院子里,偶尔和婶子聊聊天,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做,靠在檐下平静地看着日出日落,看院中新雪初融,藤上开出细细密密的早春花朵。
因我身子的缘故,洗三,满月,我都没有参加,上官兰递帖子来瞧我,也被我回绝了。
突然有一天,小枝走来将一面洒金狐毛披风盖在我肩头,小声问道:“娘子,你怎么哭了呢?”
婶子也觉得这名字不行,太不行了,又难听又诡异,但看在皇帝喜欢的份上,硬是忍住没说,几乎忍出内伤。
我浑浑噩噩地伸手拂过眼下,一片濡湿,对啊,我怎么哭了呢?
我听了差点把水喷出来:“……这什么破名字!”
我只是看着花而已,脑中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想,我在哭什么呢?
闺女有了名字,李禾曦,大名出自我手,小名由她爹贡献,据说是本着起贱名好养活的精神,她爹冥思苦想三日,才想出了一个够贱,但又不那么难听的名字:鹞鹞。
小枝问我:“娘子是不是想小公主了?”
*
我不知道,抬起沾了泪痕的眼,迷迷蒙蒙地望着她。
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上下翻看了两圈,拿朱笔圈了两字,递给淑淑道:“禾黍离离,天行朝曦。禾曦二字不错,你拿去给皇帝吧。”
小枝不安地又叫了我一声:“娘子?近来你总是无缘无故流泪发呆,你……还好吗?”
小枝惊道:“我不过一个丫鬟,怎能越俎代庖呢?”
我咬了咬嘴唇,突然又涌出泪来。
我给小枝看:“……你喜欢哪个?”
白日里刚掉了金豆子,一至傍晚,李斯焱就带着小禾曦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正好是禾曦该睡觉的时候,小姑娘不停地打哈欠,那张与我相似的小嘴巴开开合合,像是某种神秘的催眠。
看着这篇贴子,我几乎能想象出李斯焱按着翰林们的头,逼迫他们想名字时的模样。
我不熟练地将她抱在怀里,侧脸轻轻贴在她的襁褓上,目光发直,神色怔忡。
我打开一瞧,杏黄色的花哨纸笺上用标准楷书写了十余个女孩子的名字,大名小名一应俱全,各个寓意吉祥。
李斯焱隐隐觉得不对,揽住我的肩头,皱起眉,担忧地注视着我道:“缨缨,你怎么了?”
淑淑道:“我与陛下说了娘子不愿意见他,陛下并未多言,只让我将这个带给娘子过目,说是给小公主拟的名字,让你挑选一个。”
我不知道。
我用两根手指拎起它,疑惑道:“这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抱着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是天底下最糟糕的母亲。
过了一盏茶功夫,刚才去前面传话的淑淑又折返了回来,给我带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帖子。
她一出生,我就慌忙躲回了自己的娘家,没有喂过她一口奶,也没有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过。
即使有了血脉相连的孩童,宫里也不是我的家。
更可怕的是,我不确定我爱不爱她,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一份枷锁般的责任?还是一个带来欢乐的小棉袄?
李斯焱说过,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心甘情愿地走进牢笼,可我不愿意这样,我想我既然出来了,那就永远不要回去。
我做不到像其他伟大无私的母亲一样,无条件地疼爱自己的孩子,把她和他父亲剥离开来看待。
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可能是怕对她生出亏欠的心思,忍不住又回到宫里去吧。
这些我都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长开之后,她变得可爱了许多,还会对我笑呵呵地挥挥小拳头,似乎知道了我才是她正牌的阿娘……可我却更加不敢接近她。
我突然又想哭了,咬着嘴唇将女儿的襁褓塞回给了他,抓起披风,狠狠包裹住了自己,在李斯焱焦急的喊声里冲回了屋中。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浮现出女儿那张嫩呼呼的小脸蛋。
咔嚓一声落了锁,我咬住袖子,眼泪簌簌而落,如一场夏末的急雨。
她领命而去,便轮到小枝侍奉床前,小枝一向不太喜欢李斯焱,见我神色郁郁,柔声宽慰道:“娘子不想见便不见,小公主有宫里照看着,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在门外心急如焚,软硬兼施地让我将门打开,我却本能地逃避,用力拖过沉重的箱笼拦在门口,任他如何哄劝,都自当耳旁风,只是一遍遍地让他走。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敢把皇帝打出门了。
女儿感受到了异样,在他怀里不安地哭泣,嘤嘤的哭声落在我耳里,魔音贯耳一样令人绝望。
淑淑手一抖。
婶子听闻此事,立刻跑来看我。
我淡淡道:“不瞧,不见,给我统统打出去。”
我听见她的喊声,又把箱子一件一件地拉走,打开门,把脑袋深深埋入了她怀中。
淑淑问我:“娘子,怎么办?陛下在花厅侯了许久了……小公主在外头太久,哭得厉害,太太正在抱着哄呢?娘子真的不出去瞧瞧?”
再抬起头时,我满面泪痕,眼睛肿得像发泡久了的核桃,披风皱皱巴巴,发丝散乱。
我借口身子不适,把门一关,吩咐了连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小枝与淑淑惊痛地捂住嘴。
果不其然,第二日,李斯焱为破谣言,携带了闺女和足足三大车赏赐光顾了我家,并在门口连留了一个时辰,就是想见我一面,瞧瞧我住的地方。
数丈之外,李斯焱抱着女儿,站在院门处老树的阴影里,眼中盈满茫然与哀戚之色,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是我这段迷蒙时日中最清晰的记忆。
不是蠢货是什么?我心想,李斯焱对我和闺女的宠爱已经到了瞎子都无法忽略的地步了,这种时候往皇帝的枪口上撞,这叫找死。
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小川疑惑道:“为什么觉得他们是蠢货?”
他在门口呆立了很久,直到我回到了屋里,他才挪动僵硬的步子,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抱着禾曦回了宫。
我摇头道不用,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敢编排到我和我闺女身上,压根不用我出手,李斯焱的铁拳分分钟锤爆这帮蠢货。
第二天,三名面生的太医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小川问我该如何处置,要不要他代我澄清一下。
隔着一堵矮墙,我听见婶子在低声对他们道:“……已有……大约一旬了吧,说话聊天时都是好的,偶尔还笑笑,但是一个人待着时会无缘无故地哭,还会忘记掉之前做过的事……”
总之全是负面评论。
“昨日陛下来瞧过的……说是突然就发作了……小公主被吓得大哭……”
小川回家来跟我说,他的同窗圈子里正在疯狂八卦此事,有人说皇帝终于厌烦了我,有人说皇帝嫌我出身不高不配做小公主的母亲,还有一个人感叹:刚出月子就搬回娘家住,这也太不懂事了。
我靠着墙壁,略感不忿:他们凭什么说我生病了?我现在在家中平平静静地生活,虽然有点郁郁寡欢,但比在宫里怀着孕的时候好多了。
不是归宁,也不是探亲,是真的雷打不动地住在了家里。
说我忘记之前做过的事,更是无稽之谈,我何时忘过?定是皇帝想把我骗回去的招数。
很快,整个长安皆知,与皇帝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绝世虐恋的那位沈姓女史官,她突然悄不声儿地回家了。
太医进门来了,我打起精神应付,说说笑笑,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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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在笑,可心里却掏出了一个空空的大洞,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在敷衍他们。
恍惚间听见他叹气的声音,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轻轻吐出一字:“……好。”
他们把了脉,看不出我有什么病症,又问了我一些日常的问题,我一一应答。
我坐在镶金嵌玉的龙床上,半张面孔在红罗帐子的间隙中若隐若现,神情依旧木然,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娘娘应无什么大碍,”我听见范太医对婶子道:“只是我们行医之人望闻问切,仅仅能断出肉身上的病症罢了,心病着实无能为力。”
他怔怔地看着我,目光苍凉。
婶子愣了一瞬:“那怎么办?”
我对他道:“那好,我想回家去。”
“静观其变,莫要刺激了她。”范太医道:“娘娘是个倔强人,万不能和她拧着来。”
他步子一滞,喉头滚动,最后还是道:“朕这次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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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李斯焱行至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了他:“我记得那日生产时,陛下说再也不会逼迫我了,可是真的?”
范太医是站在内苑杏林巅峰的男人,专业技术与情商水平交相辉映,提供的解决方案也非常管用,一言以蔽之:不和我拧着来。
她的舅外婆,也就是我婶子,婶子爱屋及乌,对小丫头极为疼爱,每天晚上都要看着她睡才放心。
婶子绝对是个遵循医嘱的听话家属,自此之后,再也没劝我去瞧闺女了,反而劝我多出去散心,找个道观上个香,踏个青什么的,如今春暖花开,长安正是好时节。
他怀抱着孩子,轻声道:“朕领她去找她舅外婆。”
我却没有兴趣,依然呆呆地留在我的院子里,不做什么,就是来来回回地数院子里的迎春花,看着它从零星几朵一直开到荼靡。
“好,”我信口答应了。
期间李斯焱也会来看我,但极少会带禾曦来。
李斯焱的背不由得颓丧了几分,可他并未与我置气,仍是勉强地笑着,顺从道:“那便算了,朕自己先瞧瞧,回头再给你挑。”
范太医说了,我如今情绪不稳,最好不要在小公主哭闹的时候把她抱来见我,因为小孩子的哭声容易牵动母亲的焦虑,恶化母亲的心情。
潦草地一指书架,我敷衍道:“女孩的名字大多从诗经楚辞里取,你自己翻看着寻几个吧,实在不行就让翰林院的学士大人们来,他们惯会替人取名的。”
李斯焱谨遵医嘱,特意只挑禾曦睡饱,且轻松愉悦的时候来抱给我瞧。
我却全无兴致。
所以我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笑呵呵地张手求抱,给足了我这个亲妈的面子。
他期待地望向我,眼里有柔和的光,我猜他让我起名,也是想让我对这个孩子更加上心一些,东洋有句谚语:名字是最短的咒语,通过呼唤姓名,母女的距离会悄然拉近。
女儿长开之后,小脸蛋儿像个粉团子一样玉雪可爱,嘴巴脸型像我,眉眼像她爹,头发毛茸茸的,往后应该会长成一个绿鬓如云的大美人。
他执着道:“还是你来吧,朕没读过什么书,起不出好名字。”
不过,长相虽然可爱,性子嘛……性子目前还看不太出来,但据宫人们透露,她隐隐有一点老李家缺德基因遗传的苗头,乖巧的时候很讨喜,哄得亲戚朋友都眉开眼笑,不开心的时候极为霸道,哭声刚猛,小手抡人贼疼。
我一怔:“我以为陛下会自己取一个,所以没有想过这事。”
——我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是乖小孩典范,但凡小时候作妖,多挨几顿毒打,后来性格也不可能那么犟。
见我仍是提不起精神来,他沉吟片刻,又寻了个新话题:“……你有什么好名字吗?她现在还没有乳名。”
意识到闺女很可能继承了他的缺德精神后,她爹膨胀得不行,逢人就炫耀:闺女性子像他,以后做个悍妇,不吃亏。
我微微颔首道:“好,像我。”
说来比较诡异,在李斯焱这儿,悍妇是个具有极大赞美意义的褒义词。
我的目光落在女儿的小嘴巴上,樱桃般的一点点,看不出形状来,想来是她爹又在睁眼说瞎话。
他对我道:“乳名叫鹞鹞,是希望她如鹞子一样凶猛灵巧,开开心心替她母亲抓老鼠。”
李斯焱静了一会儿,又强颜欢笑道:“缨缨你看咱们的孩子,她在笑,你瞧她的嘴巴,和你多像,以后一定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前半句我听明白了,后半句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我脑门上系着厚厚的巾子,看起来像为夫戴孝的寡妇,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怎么好。”
今天外头下雨,春雷滚滚,天昏昏沉沉的,禾曦在宫里面睡大觉,她爹独自一人来看我。
迟疑了片刻,他轻轻将小女孩儿连着襁褓一同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对我道:“你今天怎么样了?”
随着人一起捎带来了不少东西,燕窝人参之类的补物,换季的布料,罕见的古迹孤本,地方官员新给他孝敬来的文房四宝……即使放我出了宫,李斯焱也依旧努力在物质方面包养我。
他一定知道,因为他做混账事的缘故,我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这是一种恨屋及乌。
他这次来,一是来看看我精神状态如何,二是问我想不想办封后典。
李斯焱正在一旁批表章,见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闺女瞧,眼神平淡而冷漠,脸色不由得黯然了几分。
我都快忘了封后一事了,经他提醒才突然想起来。
但也没有多少初为人母的喜悦。
他解释道:“朕虽然已经给你发了封后的旨意,但没有祭太庙、办典礼,这些仪式一直拖着,朝中颇有微词。”
我在榻边皱眉看着这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知该作何感想,或许真的是有血缘的连接在,我并不像讨厌她亲爹一样讨厌她。
我抓着衣袖,平平静静地问道:“你是来捉我回宫的吗。”
没良心的小鬼,我心想,老娘身怀六甲,遭了多少茬罪才把你生下来,结果你可倒好,只要是给你吃陪你玩的都是你的好阿娘,说好的血缘羁绊呢?说好的母女情深呢?
李斯焱一下慌了,徒劳地去牵我的手,急道:“朕并无此意,朕答应过再也不逼迫你,只是问问罢了,你若不想回去,就在家住着,只要顺顺遂遂就好。”
然而这个在万民期待中出生的小女孩儿尚不知这一切,只管辗转于她爹娘和奶妈臂弯中吐泡泡,小女孩儿不认生,见人就笑,人气比她亲爹娘都高得多了。
我机械地笑了笑:“你骗人。”
一连几日,达官贵人家的贺礼源源不断送进宫来,直接塞满了紫宸殿的库房,宫外举行了热烈的庆典,恭贺皇帝弄玉之喜。
他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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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你还记得当初你给我与孟叙赐婚吗?你当时也说放我走,后来呢?”
寥寥八字直接写进了皇帝心坎里,让他一下原谅了温白璧犯过的错误,赞许地点点头道:“温氏有心了。”
我早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我只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不过是看在我生女艰难的份上偏宠一二,等我今后身子好了,他定会故态复萌。
李斯焱原本对温白璧给我路引一事耿耿于怀,可翻开经书第一页,见她在扉页上写:凤雏天降,国祚绵长。
李斯焱沉默一瞬后,抓着我的手道:“缨缨,朕从前做多了混账事,都是朕的不对,朕只一门心思地让你留在朕身边,没想过你会不会难过,如今……朕只求你不要总是了无生气的模样,不要……不要死。”
而在宫外修行的温白璧也听说了我产女的消息,二话不说给我抄了一堆经书送了来。
我当初分娩时,数次游走于死亡边缘,太医说我没有一丝求生之欲,失去我的恐惧终究还是压倒了他的掌控欲。
国朝第一位公主出世,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众妃纷纷松了一口气:既然皇后没事儿,她们也就不用陪葬了,善哉善哉,阿米豆腐……
这才知道,原来以往那些什么“就算死也要死在朕身边”都是些违心的狠话,其实他怕极了我撒手人寰。
的确是子凭母贵,在我昏睡的几天中,李斯焱处理完公务后几乎立刻来我身边照拂我,大约是生产时的境况太可怕,他总觉得我会悄声无息地撒手人寰,所以总忍不住伸手探我的鼻息,一定要确认我还好好活着才放心。
只是他明白得太迟了,才将我们两人的关系闹到了这般田地。
金莲暗暗向我吐槽:这就叫子凭母贵。
见我神色木然,他不知如何补救,只讷讷地替我揉了肿胀的腿脚,对我道:“朕不求你信朕,但禾曦她确是无辜的,她长得很像你,尤其是生气的时候,朕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你来,可你婶子说你不愿见朕,每次朕只能偶尔远远地看上你几眼,再回宫去。”
最离谱的是她爹还真的信这离谱的瞎话,一天到晚搂着他娇嫩的闺女四处得瑟,大臣们想抱,他打死也不给,顶多稍微让这群老爷们看上一眼,还必须赠送两百字以上彩虹屁才让过关。
“禾曦已经会爬了,她和你一样,喜欢抓床帐上的珠子。”
小姑娘目前还没长开,丑得像只小猴子,即使我是她亲娘都夸不出口,稳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够了!”
我看了眼我闺女皱巴巴的小红脸蛋,还有目前只是一条细缝的眼睛,静了一瞬才吐槽道:“……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这字字句句都在猛击李斯焱的龙臀,击打得李斯焱龙颜大悦,稳婆籍此怒发一笔大财。
提醒我是个多不称职的母亲吗?
宫里选的稳婆,手艺好,嘴皮子更好,吉祥话张嘴就来:“小公主天庭饱满,眉目如画,这是挑了陛下与娘娘的好地方长了呢!春日万物生发的时日里出生,此命贵不可言呐!”
我攥紧了衣袖,颤抖着闭上眼,心宛如被一柄利刃割开一样锐痛。
用稳婆的话来说:她接生过那么多人家,许多见头胎是个女孩儿,虽也高兴,但难掩失望,可陛下不一样,那叫一个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天子果然有大格局,不一般。
我指着门口,眼圈发红,恶狠狠对孩子的父亲道:“你走,这里是我家!我不要看见你!”
由于我生完后火速关机下线,所以期间发生的事都由婶子转述,她告诉我,所有人都为我只生了个闺女感到失望,只有李斯焱是开心的,不,不能用开心来形容,母子平安,他几乎乐疯了。
李斯焱下意识向我伸出手,神色茫然无措:“缨缨……”
一场生产去了大半条命,我两眼一翻,在李斯焱的龙床上大睡了三天三夜,据婶子讲,我沾了枕头后一秒入睡,连我闺女嘹亮的哭声都没把我吵醒,可见睡眠质量之佳。
我抓起床头的铜灯,狠狠向他抽去:“老娘叫你滚!”
于是乎,我非常潦草地生了个娃。
作者有话要说:产后抑郁是很可怕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