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束了吗?”我小声问身边的小蝶。
我还在发愣,见四周的人统统矮了下去,连忙也跟着纳首一叩。
小蝶低声道:“远着呢,还要等尚宫局交东西才行。”
礼官高声喊道。
尚宫局?我的目光在大殿里逡巡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严阵以待的几位女官,只见她们端正无比地坐着,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尤其是那个老尚服,手里捧着皇后的衮服与绶带,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冷淡地望着皇帝与皇后,嘴唇紧抿。
“再拜——”
我觉得她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才想起她是个先皇时代留下的老女官,之前一直在伺候先帝的一位公主,去年那位公主嫁出了宫,我还以为她会去那位公主的府上继续伺候,没想到她向素行申请了留在宫中,素行与她有几分交情,便把她遣去了尚服局。
数完了青砖,我又去数人头,宣政殿前的空间宽阔,足够站下许多命妇与女官,她们立于高阶之下,垂首静立,我依稀记得按照祖制,这些人都是不用来观礼的,可李斯硬是把相干的不相干的人统统叫了来……用来烘托气氛。
我收回目光,生无可恋地继续数起了青砖。
一块,两块……三十三块……
突然,我的袖子被小蝶拉了一下,我微微转过头,小蝶低声道:“待会儿我们要跟才人上前去奉典印。”
已过了一个上午,婚礼却还在继续,从太庙到宣政殿,无数条繁文缛节挨个来一遍,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我站在幽冷的大殿之内,手脚冻得冰凉,想坐下歇歇,却见身边的仆婢一个个站得笔挺,没法子,只得生无可恋地扭过头,强迫自己去数脚下的青砖。
魏婉儿现在被封了淑妃,是后宫众御妻之首,所以待会儿要由她带着女人们给温白璧行礼,顺便把典印交予新皇后保管。
李斯焱的手指弯曲了一下,似乎想再次去拉温白璧,可最终还是没有动。
我对小蝶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昨天告诉过我这件事,现在提醒我,应是怕我忘了。
然而,温白璧可没有我那么逆来顺受,她把手抽回后,还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挪,神情淡漠如冰。
瑞音把呈放典印的托盘递给我,我麻利地接过来端好,过不多时,礼官又高声喊道:“奉制,授皇后典册!”
想当初在紫宸殿的时候,我也老是一巴掌拍开李斯焱的咸猪手,可李斯焱岂是区区一巴掌可以打发的?这人性子霸道,想做的事情非要做到,我每次拍开他,他必要变本加厉地来用力拉扯我,后来我也懒得理他了,随便他怎么骚扰我,我只当是被条赖皮狗给挠了几下,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
来了来了,该我和魏婉儿出场了。
他吃了瘪,我到是挺乐呵,乐呵之余不忘感慨——多熟悉的场景呀!
魏婉儿今日心情不高,却仍保持了国朝淑妃该有的雍容仪态,盈盈地起身,走到温白璧面前站定,端正地行了一礼。
李斯焱立时面色一阴,明显是不太高兴。
典册,服饰,绶带,宫印,每一样都要交予皇后,所以不独是我们,早已侯在一旁的尚宫尚服也上前来了,其中包括那个我多看了一眼的老尚服,她捧着厚厚的皇后衮服,神情严肃,站在我斜后方的位置。
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李斯焱才回过身,淡淡地扯动嘴角,朝温白璧笑了一下,轻轻拉起了她的手,温白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手又抽了回来。
我低垂着头,等待魏婉儿回身取走我手中的宝印,交给温白璧。
看他们俩这个状态,我心里连连摇头:这是我见过最吊诡的成亲现场了,男女双双心不在焉,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表演——两个角儿还都消极怠工那种。
如果我没记错,交接完这些物什后,大典就差不多结束了,意味着我可以抱着瓶子跑路回家了。
她的丈夫也不遑多让,面上全无一丝喜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回家所感召,我的姿态越发恭谨,一动不动地捧着宝印……
但是,比她的憔悴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眼神,异常的冷漠倥侗,直直地盯着前方,自从进宫门的那一刻起,这位新皇后一眼都没有看向过身边的丈夫,好像李斯焱对她来说只是一团空气,一件摆设一样。
可是突然间,我的余光中闪过一点银芒。
凤冠珠帘下,她的容貌美丽如昔,可似乎比记忆里的样子要清瘦一点,双颊微凹,看起来平添三分仙气,却少了几分亲切自然。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困惑地眨了眨眼,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里,我身后捧着衮服的老尚服动了。
李斯焱机械地跟着礼官的指引,完成诸多繁琐的礼节,他身边站着一袭青质连裳的温白璧,也同样如一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样,行走,转身,叩拜,再叩拜。
谁都没有想到,在国朝最庄重的封后大典上,在王朝的心脏处,这个年逾知命的老宫女暴喝一声,手中衮服如袈裟一样抖开,朱红的昂贵布料间,一只老银匕首破衣而出,剑尖直指帝后二人。
即使他能学会全套的贵族礼节又如何,我太熟悉皮囊之下他的本质了——阴暗,自私,毫无恻隐之心的暴君,我也不指望他会有所改变,因为——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背叛他的童年,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一切发生得太快,侍卫都没来得及反应,我瞳孔猝然一缩,还以为她要杀的是魏婉儿,想都没想,仗着站得近,把托盘往那老尚服身上一扔,飞身冲上去撞开了魏婉儿。
我无声地笑了笑,转开了脸去。
魏婉儿原本要给温白璧下跪行礼,却被我猛地一把推走,整个人还都是懵的,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六神无主地看向李斯焱,李斯焱怔了一瞬,条件反射般伸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今日大婚,他没带随身的短剑。
士大夫们老说风骨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其实不是的,权力也同样养人,一旦权柄在握,连掖庭苦役出身的李斯焱都能拥有十分的贵气。
且说那老尚服,被我一托盘砸在腰间,脚下一个趔趄,却一步也未停,又持起匕首向前冲去。
他从没有如此像一个皇帝过,神情淡漠孤高,无悲无喜,上位者的骄矜与傲慢一览无遗,是天子该有的模样。
这下,我再迟钝也明白了她的目标不是魏婉儿——而是上面这两位,要救吗?我短暂地犹豫了,我现在手无寸铁,即使要救……
两人越走越近,我抬起头眯眼看去,只见李斯焱今日穿了厚重的锦衣衮服,大红色作底,玄青色滚边,金丝绣的蟠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朝阳从东南方洒来,打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照得眉目犀利如刻骨钢刀。
可正当我犹豫时,身侧突然袭来一股大力,直把我向那刀尖推去。
看着李斯焱和温白璧一前一后,仪态端方地走上白玉石阶的身影,听着黄钟大吕演奏出世上最敦厚的乐声,我浑身不自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皇帝老儿家,结个婚弄得跟出殡似的,多不吉利啊。
我猝不及防被下了黑手,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肩膀上传来钻心的锐痛,我尖叫一声,整个人像一尊铜像一样轰然倒地,那老尚服未及闪躲,也被我给绊倒了,枯瘦的身体重重撞在我身上,把那柄匕首扎得更深了一寸。
可眼前这场婚礼井然有序,庄重严肃到不像是在成亲。
我疼得几乎昏过去,听见李斯焱失声叫我的名字:“沈缨!”
我一向认为,成亲是世上最兵荒马乱的事,盖因我参加过的婚礼全都吵吵闹闹,乱七八糟,一群亲戚朋友簇拥着可怜的新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推向混沌的大人世界,吉日过后一地鸡毛,我成了亲的朋友认真地告诉我:大人的世界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我艰难地抬起头,一下对上了他的双眼,还有他眼中浓重的惊痛。
我一面唏嘘,一面和李斯焱的小老婆们一起旁观了这场漫长的婚礼。
我愣了愣,恍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多像啊,多像是两年前的那一天,我浑身染血,破布一样倒在宣政殿上,脸贴着阴冷的青砖……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李斯焱高高在上,姿态戏谑又残忍,可今日不一样,我怔怔地心想,原来冷漠残暴的狗皇帝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世事残酷之处就在于没有如果。
“……死丫头坏我好事!今日老奴非要杀了这乱臣贼子不可!”那老尚服栽在我身上,破口大骂。
我眼前浮现出温白璧淡漠疏离的脸,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的发堵:若是我哥哥没死,她真成了我的嫂子,会……怎么样呢?
妈的,要杀狗皇帝也不早说!
很奇怪,明明是普天同庆的吉日,所有人的脸上却都没什么真心的笑容,魏婉儿,王芙娘,上官宝林,还有很多很多后宫的女人,提心吊胆者有,心平如水者有,单单只是没有真心祝福的神色,我甚至在想,内苑真的有人在为温白璧的到来而欢欣吗?她作为一个身份尊贵的闯入者,会不会只如太液池里的山一样,静默地盘踞在宫廷的心脏处,顶着一个高贵的称呼,潦草又苍白地过完这一生?
……我咬紧了牙根:这一刀挨得好冤呐!
我们跟着礼官一起走过长长的御道,行至宣政殿观礼。
这时,四周侍卫已经冲了上来,围拢了在她四周,十几杆尖刀抵住她的咽喉,一个年轻将军将她拖去了一旁,那老尚服挣脱不得,却仍在高声叫骂。
魏婉儿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轻轻点了头。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被吓得不知所措,女官,后妃,外面观礼的众臣……就连报流程的礼官都张大了嘴,两股战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是谁嚎了一句:“有刺客!”
我走过去,无言地站到她的身后,不多时,礼官前来,掐着细细的嗓子恭敬道:“时辰已至,请淑妃娘娘移步。”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话音刚落,大殿里立时乱成了一团,哭泣的,喊太医的,尖叫的,种种嘈杂,听得我耳膜发痛。
她目光沉静,虚虚地落在远处。
混乱之中,李斯焱一把扔掉了碍事的通天冠,面色狰狞恐怖,如地狱里的修罗恶鬼。
魏婉儿已穿好了朝服,正在任由瑞音往她脸上抹铅白的粉末。
他大步上前,劈手抢过侍卫的朴刀,手起刀落,把那老尚服狠狠钉死在地,那老尚服身体抽搐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没了声息。
五更时,外头开始了沉默的忙碌,我跳下了床,匆匆塞了几口胡饼,在熹微的天光照射下走进了正殿。
君王一怒,雷霆万钧,这一刀利落狠辣至极,在场女眷无不惊恐地捂住了嘴,上官宝林甚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李斯焱下完刀,踢开那老尚服的尸身,颤抖着嘴唇,又回身来看我。
四壁素如雪洞,东西全都已经散给了相识的宫女,我身边不过一套染血的旧日衣裙,还有魏婉儿送我的那只瓶子而已,除此之外,空空落落无一丝牵挂,当真是应了那句清白来去,我翻了个身,把头深深埋到了软枕中,听到外面打更人梆子一敲,扯起嘶哑的嗓子唱道:“三更——”
肩上的痛楚变得更加清晰强烈,我整个人像虾子一样蜷缩成团,捂着肩膀大口大口地呼吸,疼,太疼了,只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是夜,我躺在榻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缨子姐!!”“沈缨!!”“沈娘子!”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将来等着我的是什么,只想跑开,跑得远远的,去邢州,去幽州,去关外,去李斯焱鞭长莫及之处,盼望已久的自由唾手可得,让我为之彻夜辗转。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我眼前一暗,魏婉儿和小蝶率先扑了上来,魏婉儿手足无措地抓住我染满鲜血的手,带着哭腔道:“怎么会这样?太医呢?她流了好多血!”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这个惠风和畅的下午,这是我在内苑两年里最安宁的时刻,院子里的桃花已谢去,紫香槐正当时,我爬上这棵老槐树,向远处眺望,往北是玉镜一样的太液池,再往北是山与云海,我没有去过那里,只知道那是宫墙延伸不到的地方。
“缨子姐,你再撑一撑,我把这刀子□□!”小蝶也被吓得不轻,颤抖着双手试着去拔开那柄匕首,却被两道声音同时喝止了,李斯焱周身都是浓重的戾气,一脚把她踢到一边,凶狠道:“滚!你想让她没命吗!”
“嗯,”我抓住她的手道:“你说得对,我们都要过上自己满意的人生。”
小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魏婉儿笑了笑道:“淑妃又怎么样?外头人还羡慕你做御前六品起居郎呢,你不是也一样不满意?”
从刺客出现,到被李斯焱一刀了结,新皇后温白璧的神情都堪称冷静,魏婉儿、李斯焱……几个宫中贵人都去看我的时候,她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处,就连头上的步摇都没动一下。
我听她又要自怨自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都当上淑妃娘娘了,还不满意啊?”
正巧小蝶跌在她的脚边,温白璧扫视了乱糟糟的大殿一圈,低垂下双眼,嘶哑地开嗓道:“她伤得太深,若是擅自拔刀,恐流血不止,没有止血的金疮药,不用片刻,她便会流干鲜血而亡的。”
魏婉儿起身抱住了我,小声道:“好啊,我等着你,你也要保重,如果离了长安无处可去,你就去邢州吧,那是我的家乡,离长安万里之遥,文风鼎盛,遍地都是游侠儿,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遥祝你可以写你想写的文章,嫁给你想嫁的人,总之不要像我这样。”
李斯焱怒道:“住口。”
我明白她的意思,温声劝慰道:“不瞒你说,我讨厌极了宫里,尤其是在紫宸殿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此番有希望离开,我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唯一称得上留恋的,只有在宫里面遇到的三五友人——娘娘便是其一,我只盼娘娘日后在宫里顺顺遂遂的,多年以后我回到长安时,还能和娘娘一起插花作画。”
被当众下了脸子,温白璧神色如常,连眼睛都没眨,只是平静道:“陛下会错意了。”
半晌,她又道:“我虽然舍不得你走,可是……平心而论,好像也有些盼着你能远走高飞,最好能离陛下远远的……我……我也不知道。”
一个暴烈如火山,一个冷漠似冰湖,在此刻,这对帝后惊人的相配。
她似是难以置信,手指用力,直把结香枝扭成了一条麻花,才讷讷道:“离开也好。”
“你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李斯焱发完了火,对着我轻声道:“很疼吗?……”
我默了默,拉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灿烂的笑容道:“我不是他肚里的蛔虫,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既然他给了我机会,不管他怎么想,我都要远远地走开,才人你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正是这个道理。”
我躺在冰凉的石砖地上,耳力渐渐模糊,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我一点也听不到了,肩膀上蚀骨的剧痛夺走了我所有的感官能力,好像周身只剩下了这一处地方在发疼。
“可……”魏婉儿一时语窒:“陛下他怎么会同意呢。”
“范太医来了……”隐隐听见有人惊喜地喊叫。
“是,承蒙娘娘多日关照,沈缨感激不尽,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后日皇后进了宫,我去给她磕一个头,磕完便要走了。”
不知昏沉了多久,一只手用力地掐了我的人中,我悠悠转醒,眼前是范太医那张熟悉的老脸。
“什么!”魏婉儿惊诧地放下手里的剪子,直愣愣地道:“你要回家?后日便走?”
范太医也算得上是我的老友了,自我入宫以来,大大小小受了那么多损伤,统统都是他在为我料理,我见他来了,竟然有种奇怪的安心感,小猫一样委屈地呜呜叫道:“范大夫,我肩膀疼。”
“麻烦你了哦。”我挥了挥手,一回身进了殿门。
范太医似是从远处赶来,额上全是汗水,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查看完我的伤口后,他站起来,低声向小药童吩咐了两句,转头安抚我道:“莫怕,老夫会给你喂草乌散,喝了便不疼了。”
小蝶用力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帮你送去……”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还是范太医了解我,知道我怕疼,所以给我施止痛的草药,他是好人……
我道:“就在刚刚,庆福爷爷来找了我,我正巧无事,想着先把东西处理掉再说,这些东西不值什么,但烧掉未免可惜,便分给你们吧。”
“啊!!——”
“什么时候的事?娘娘知道吗?你……你怎么突然就……我还没让你教我识字呢!”小蝶语无伦次,无助地抱紧了我的篓子。
下一瞬,我凄厉的惨叫划破宣政殿的上空。
这回轮到小蝶震惊了。
太太太痛了!我的身体生理性地蜷缩,全仗着小蝶,魏婉儿和几个女官死死锁住我的四肢,匕首铮然落地,范太医眼疾手快地摁住四周几处穴道,又利索无比地撒上一把金疮药粉。
“你想哪儿去了!”我在她脑门上弹了个栗子:“我是出宫,出宫!彻底走了!就后天。”
他的药童则掏出一颗蜜饯,塞进了我的嘴里。
小蝶以为我被调去了其他宫,啊了一声道:“别的地方可没宣微殿这么舒坦,等会儿……你别是投靠了王才人吧!”
我含着蜜饯,眼泪汪汪,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范崎生,你……你骗人……你……”
“不用了,我要走了。”我笑嘻嘻地摸摸她的头。
范崎生是范太医的大名,我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一般只有极度悲愤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一起喊,比如现在。
“我要,我要!”小蝶赶紧把玉件塞在怀里,感动得不行,抓着我的手道:“缨子姐,你可真是好人,可为什么要给我们东西?你自己不用了吗?”
众人都被我的惨叫吓得心有戚戚,尤其是李斯焱,听到我的哀嚎声,他满眼都是焦急之色,看起来比我这个伤员还要痛苦几分。
“你不要啊?不要还我,我送你干姐姐去。”我作势要拿回来。
范太医压力如山,小心解释道:“……陛下明鉴,她流血太快,来不及配草乌散了,只能让她忍着些,先把匕首□□再说。”
小蝶眼睛都直了,舌头打结道:“你……你这是做什么,这玉件儿那么贵重,真是给我的吗?”
李斯焱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拳头捏紧又放松,他还算是存着一丝理智,好歹还记着谁都不能闹医生的道理。
庆福走后,我把我的行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李斯焱随手赏的小物件,宫里每一季发的衣裳首饰,无聊时做的手工,心血来潮画的随笔,装纸钱的柳条篓子……东西还不少,因为不方便去紫宸殿,我叫来了小蝶,塞给了她三只李斯焱赏的玉件,再把其他家什装了一篓子,求她帮我送去紫宸殿,分发给宿夕惠月,金莲金柳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缨子突然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