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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嗯。”知道妈妈的顾虑,周文菲解释说,“酒庄有经理管,她不直接过问,我跟她打的交道不多。”

母女俩边吃边聊天。周玉霞问:“你还在阳少君酒庄打工?”

周玉霞点点头。黄惠南对此都没意见,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大的主意,肯定不是周文菲自个拿的。

周文菲把喻青琰抱回畅园,发现姚本源和黄惠南不在。周玉霞说:“留下来陪妈妈吃饭,给你做最喜欢吃的仔姜鸡。”

自从回到S市,和喻姚两家孩子的交情一点点恢复如往初,周文菲就不会什么事情都和她说了。她也不知道,女儿跟着这两个明显大一轮、行事作风又很出格的哥哥姐姐混,对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那不是怜悯,是懂得,好像一瞬间她就接收到他所有的烦躁、疲惫和失望。喻文卿看着这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姚婧呀姚婧,你我相伴这么多年,你还不如妙妙懂我。

“有没有和姚婧联络?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背上书包,抱着青琰就往外面走,喻文卿过去帮她开栅栏的门。下台阶走几米,她又回头看了看喻文卿。

“好像短期内没有回来的意思。”

周文菲仰起脸,看他的眼神透着怜悯。她乖巧地点点头:“好的。”然后转头说,“魏阿姨,我晚上还有事,和同学约好了。”

“文卿什么意见?”

“晚饭后再走啊,”魏凯芳过来,“你也留在这里吃饭,我都叫红姐准备了。”

“我不知道。”

他起身走过去,开纱窗门:“妙妙,你带琰儿回畅园去。”

“你南姨让你去问问。”

还有,她是在唱儿歌么?唱什么?隔着几米的距离,听不太清。他屏气凝神去听,魏凯芳推他胳膊一下:“我在和你说事,你发什么呆。”

“为什么她自己不去问。”

喻文卿看着花园里,穿天蓝色纱裙的周文菲抱着喻青琰来回地踱步。她好像很喜欢穿长衣长裙,S市的夏天那么长,她不热么?

“她现在哪有脸去见喻文卿。”周玉霞坐沙发上叠衣服,“你南姨当年考大学、分配工作,都是顶好的学校、顶好的单位。大半辈子过去了,没看过人脸色。快六十岁了,和我说,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婿的那张臭脸……”

魏凯芳轻叩桌面:“你必须让她回来。姚婧的性格,你知道的,她要真在外面惹什么事,对你事业的发展,百害而无一利。……”

周文菲嘟了嘟嘴,心里反驳,喻文卿就算是张臭脸,也是很帅的。

“她有腿,我还能绑着她不成。”

“怪谁呢?”周玉霞接着说,“还不是怪她以前太宠姚婧,宠成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我之前听她们说,还觉得文卿做得过分。也没有啊,不都陪着去婚姻咨询了?一不如意就往国外跑,不要老公,也不要老娘和女儿啦。换成别人的女婿,早吵着离婚了。”

“你别再这么放纵她了。”

“我没时间。”周文菲腹诽,你们都知道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去招惹喻文卿,干嘛要我去?我比较好骗么?而且我已经被人训过了。

喻文卿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我没什么看法。”

周玉霞看她两眼,问道:“谈恋爱了?”

魏凯芳招他过去,问他对姚婧出国的看法。

“没有啊,才大一呢。”周文菲不想和妈妈聊这个话题。

喻文卿带着歉意摸摸周文菲的头发。她侧头,眼神瞅过来,仍有点委屈,但已经不生气了。他心中叹道,我和她生什么气。她这性格,怎么可能拒绝姚婧?

“大一也没关系。”周玉霞马上就转话题。没错,喻姚两人的感情和她的关系始终不大,还不如多关注自己女儿,“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大学里谈恋爱的多的是,那天晚上我去给你送衣服,看见一个男孩子送你回宿舍……”

到了还算熟悉的怀抱,喻青琰的哭声渐渐歇了。

“只是师兄。”就是王嘉溢。但周文菲没跟周玉霞说她去了戏剧团。

周文菲不可能因为受了老子的委屈,就放任女儿嚎哭,于是抱过去,让她趴在肩上,手轻拍着背:“青琰不哭了,等会我就带你去找外婆,好不好?”

以前周玉霞在幼儿园当保育员,爱跟在幼师后面学跳舞,跳得还很好,S大后勤处的年终晚会上还能做家属代表去跳支舞。也很喜欢让周文菲上台。

正好喻青琰醒了,看到不太熟的爸爸,咧嘴就哭,喻文卿抱她出去。魏凯芳连忙把口罩戴上,朝他摆手,他只得把小祖宗往周文菲跟前一递,皱着眉头:“哄哄吧,哭得我头疼。”

可回C市后她性情变了,哪怕高中的舞蹈老师一直和她说周文菲条件不错,够水平去参加一流艺术学院的艺考,她也不允许周文菲再学舞蹈,连学校里的文艺晚会演出,都不许她参加。

1120,1120。他当着人面说的,当着人面开的。想和人说声“sorry”,都……很难开口。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忘记界限的又何止姚婧一个人?

她说贫寒人家的女儿学舞蹈学艺术,没有半点好处。

周文菲低头接过,很小声地说句“你看着青琰”就冲出去。他一愣,才想起他是怎么开的密码。

所以,周文菲想,哪怕进的是戏剧社的外联部,也没必要和周玉霞说。

喻文卿回头,看见小姑娘一直保持背靠书架低头的僵硬姿势,把这几条来往的信息都删掉了,把手机还过去。

“大一两岁正好。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试着交往看看,妈妈不反对。S大的学生家境应该都还可以。那个男孩,是本地人?”

姚婧问道:“你担心什么?”

“台湾人,过来这边做交换生。”

“那你能不能别拿我们这点破事,一天到晚地烦妙妙?”喻文卿回复,“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台湾的?”周玉霞摇摇头,“会不会对大陆的女生有偏见?结婚麻烦。”

周文菲不可能这么说话,姚婧马上猜出来:“喻文卿,你能不能别老拿妙妙手机?这是侵犯隐私。”

“谁说要和他结婚了。”周文菲有点难为情。

喻文卿在微信里回复:“他们都很好,没有你也过得很好。”

周玉霞看她神色,更是误会:“那就是在谈恋爱?”

信息真是姚婧发来的。她问青琰怎样?她爸妈怎样?喻文卿反应如何?

“妈,没有的事。”周文菲拿起沙发上的包,要走。

周文菲只心想,他真的好过分,怎么可以随便开人家手机。

周玉霞见状,立马抱起青琰,给她套外出服。她得送女儿回宿舍。

喻文卿不理,说:“那换一个生日好了,”接着输1120,屏幕开了,有点意外又不意外,他挑眉看人两眼,已走去一边的躺椅上。

直到高三第一学期,学校宿舍暑期装修没搞完,所有寄宿生必须在外面暂住一个月,周玉霞才知道周文菲不敢单独走夜路,哪怕是从学校门口到短租的那间出租房,不到一千米,她都不敢走。追问才知道,她曾被学校外一群小流氓骚扰过。C市不过一个小地级市,学校周边的治安不会比别处好多少。

他还是气定神闲,周文菲怂了,双手拽着他袖子,声音如蚊子:“手机还我。”

从那以后,每到夜晚,周玉霞都会去接送女儿。

手机解锁要密码,她当然不肯说,喻文卿道:“你生日?”边说边输入0312,提示密码错误,“哦,不是?”

周文菲望了望外间的黑夜,鼓起勇气说:“妈,我自己回去吧。”

可手机已被喻文卿抢过去,周文菲也不知道姚婧发什么给她,心里没底,“就算是婧姐发过来的,也不一定和你有关,我们能聊的有青琰,还有别的……

“成吗?”

这话已经很重了,说得周文菲有了哭相:“才没有呢。”

“没事,就在校园里。”

“你去兰蒂斯盯着少君,一回家就盯着我。”喻文卿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有人和我打交道就是为了通风报信。一点都不可爱。”

周玉霞想了想,放下喻青琰:“那你到宿舍,给我发个信息。”

她咽下口水:“收敛什么?”

周文菲下楼后,走几步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停靠在不宽的小区道上,比这夜还无言。她在车前站着,驾驶位那侧的车窗摇下,喻文卿头探出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都警告过你了,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他在表达和好的意思。1120,他们心知肚明,但往后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周文菲不慌了,夜风中走过去,微弱的路灯光下看见喻文卿疲惫不堪的脸色。

她仰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满是不悦。

下午,他和魏凯芳好像因为姚婧的事吵起来了。唉,她右手下意识抬起,想去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刚刚触碰到,手就被抓住,想收手,反而被握得更紧。

妈呀,要是被人看见,他们要怎样才能说得清?

微凉的手背贴在他的脸颊上,喻文卿盯着她的眼睛:“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事。”

周文菲没想在他父母家里,他都这么大胆。她瞅着门外:“魏阿姨在客厅。”意思分明是你放开我,被人看见不好。结果喻文卿点头说声“哦”,伸手把门给关了。她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反锁旋钮给扭上了。

周文菲冲他腼腆一笑,把手抽回去。

动作一惊一乍的,落在喻文卿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你在和姚婧搞什么鬼!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差,走几步过来把周文菲圈在自己和书架中间:“姚婧发过来的?”

喻文卿想,她以后会不会和别人谈恋爱,也这样看着另一个男人?心中全是苦涩,谁又配得上她的好呢?

气呼呼的神情,好像小媳妇在埋怨丈夫不育儿。喻文卿仍是好笑地看着她,周文菲难为情地低下头。此时放在书架上的手机响起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她也怕这声音吵醒青琰,立马扑过去。

他望了眼二楼窗帘缝里泄露的灯光:“青琰又睡了?”

“你女儿也不许碰。等会没睡好有起床气,哭得惊天动地的,你就溜了。”周文菲心想,南姨和妈妈不在,靠你妈哄,还不如我呢。

“嗯。”周文菲也仰头看,“你快上去看看她,南姨和姨父都不在。”

“我女儿。”喻文卿指了指喻青琰的小脸蛋。

喻文卿定定望着她。

喻文卿瞧她神情,笑了。现在也只有这天真的一大一小,能让他暂时地忘却烦恼。他想去刮女儿的鼻子,周文菲把他手打掉:“不许碰。”

“今晚他们去参加老同事孙子的满月宴了,只有我妈在。”周文菲内心突然有了愧疚,她从前都只看到姚婧的泪水和忧伤,不懂喻文卿的逃避与无奈,“我没骗你,以后我都不骗你。”

这样的问题,做爸爸的也好意思问,周文菲白他一眼。

喻文卿放开她的手,也松开了安全带。“等我,一会儿我就下来。”车子没有熄火,他快步走向单元楼的大门。

他瞄女儿两眼:“为什么我大多数时候来,她都在睡,可你们总是说她很活泼。”

周文菲坐在路边花圃的石阶上,点开微信,把今天拍的青琰照片视频发给姚婧。

她的孩子气也就比喻青琰少那么一点点。喻文卿心想,喻姚两家这么多人,谁都不肯为他们嘴里的“小祖宗”放下心中的执念、手中的事。老让这个大孩子看着小孩子,算什么?妙妙你就是太懂事了,所以人人都爱指使你。

坦白讲,这件事情上,她更理解喻文卿。

看到推门进来的喻文卿,周文菲怕他把青琰吵醒,把手指放在嘟起的嘴唇中间:“嘘。”

她能感受到他对姚婧出走的愤怒,也能体会到他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面平静。就像一面镜子,满是碎裂的纹路。姚婧毫不在乎,想把它彻底摔碎,喻文卿只想着把它放平放稳,不再经受任何动荡。

魏凯芳自然说,你女儿在你房间睡着了,去看看。

也许身为画家,姚婧的情感内核还有表达方式,和普通人本来就有很大的区别。但十八岁的周文菲都明白,离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入了秋,魏凯芳嗓子又开始犯痒。张浩峰的老婆刚从日本回来,带了一堆据说能“有效缓解慢性咽炎症状”的药,喻文卿拿了几瓶过来给妈妈试试。

姚婧可以离开喻文卿,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喻青琰。

周文菲正想这些事呢,没想喻文卿突然地回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