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太岁 > 西楚篇

西楚篇

后面有一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插进去的批注,写道:疑似余尝兄弟。

“名菜‘峡江冰鱼’吃的其实是天泽红鲤,每年过了冬月才成群地从天泽川南下至峡江,雨水前后便北上离去。红鲤来,年节至,因此早年间,宛国将红鲤叫做‘报春美人’,楚国则称‘余鱼’……”

赵檎丹笔尖一顿,瞪着那行花里胡哨的草书,琢磨着是不是需要在书房门口立块牌:奚士庸与狗不得入内。

又百年,赵檎丹告老荣退,将“徐先生”一名留给《陶闻天下》,回到自己早年置办的小宅子。她不再谈天下大势与国计民生,开始用宛语写一部关于峡江中下游的美食博物志,署名“赵檎丹”。

写美食志有趣归有趣,就是遭奚士庸,那货对此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致,没事就摸进书房偷窥她手稿,比耗子来得还勤,还时常留下些“墨宝”指指点点,意见极其偏颇:今天在“金花杏仁酪”后面批个“妙哉”,明天“麻香缶菜”后写个“哕”,最缺德的是,有一天他在聚宝包子旁边放厥词,说“馅料多腌物,食之如吮干尸趾”……赵檎丹那天早饭刚吃完聚宝包子。

过了几个月,奚平将一个摩出了包浆的旧络子交给她,说是大成交代过留给她。她把那络子连同上面的尘埃旧迹一起,镶进了树脂里,做成了一个琥珀。

她摘下花镜叹了口气,正要将那行捣乱的批注勾掉,这时,照顾她起居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祖宗,有客!来的是、是……”

直到有一年,赵檎丹在《陶闻天下》跟一众同僚守岁到天明,也没等到他的贺年信,她抬头看了一眼天光,心里就明白了。

赵檎丹一皱眉,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人声,不速之客相当无礼,不等人请就擅自闯入。

徐汝成像一条入水的游鱼,带着陆吾潜入到各种藏污纳垢的角落。他还是每年坚持给赵檎丹发一封贺年信,有时还会托人给她带些手工的小玩意。

赵檎丹正想叫护卫,便听一人在书房外扬声道:“徐先生在不在?”

几年后,当众修士发现自己修为不断倒退,道心消融不可逆转的时候,果然如奚平所料,恐惧的修士与凡人之间矛盾攀到了极致,各地都开始出现行踪诡秘的修士团体。他们反技术、暗杀各大草报名流、抓凡人试验各种邪术——幸亏陆吾早有准备。

紧接着,一大群人拱卫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我走了,”徐汝成冲赵檎丹一拱手,登上过江的渡船,“妹子,保重。”

那人坐在轮椅上,须发皆白,老态龙钟,整个人几乎要被长袍淹了,早没了年轻时的模样,只剩下一双通红的眼,让人认不错他的身份。

比孤苦一生更落魄的,是不知自己为何而活。

正是余尝。

比死亡更没有尊严的,是在恐惧中死亡。

禁灵之后,玄门高手道心消融,而一旦变回半仙,寿命与原本的修为关系就不大了——那些修行之路比较坎坷、身上暗伤比较多的,五衰往往会提前。

徐汝成在旁边坐了半炷香,到底也没想起来,于是伸手将丙皇孙已经凉了的眼皮合上了。

而论坎坷,没人坎得过几百年徘徊在走火入魔边缘的余尝。

皇孙自然姓“项”,但他叫项……什么来着?

他一生都在有今朝没明日地过度消耗着自己,此时一直是半仙的赵檎丹才刚有些眼花,余尝已经行将就木了。

断断续续地“嘤嘤”了十几声,皇孙打嗝似的哽了一下,徐汝成低下头,见他涣散的双目微睁,盯着床帐,一干下人噤若寒蝉地跪在外面,没人哭,没人凭吊。

他还有气,人却像提前变成了一具干尸,在两个侍从扶持下才勉强坐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余尝朝赵檎丹拱了拱手,对她依旧很客气,只是嗓音已经老成了十年没清过的大烟囱:“徐——先生,故人……咳咳……故人来访。”

鬼使神差的,徐汝成没有恶作剧,他将耳朵贴过去,听见这金贵的蛀虫细声细气地喘,一边抽,一边几不可闻地说道:“我害怕……我害怕……”

赵檎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唯恐喘气大了,把对方吹成灰。

皇孙那会儿已经看不见了,也不认人,骨肉像他的生命力一样缩到无可缩,徐汝成感觉他拎起来甩甩,可能也就剩下个皮,像只破破烂烂的风筝。

余尝原来只是想变成悬无、甚至项荣玄帝,压根不想治什么国。只要像项家人以前一样,占住了得天独厚的三岳山,立于巅峰不败之地,依附于他的西楚自然形成自己的秩序。

丙皇孙驾鹤西游的时候,徐汝成其实还是抽时间去了一次,为了惊悚效果,他还让同僚帮着手工易了个容。大马金刀地往皇孙病床边一坐,他本打算气沉丹田,大叫一声“哇呀呀呔!你看爷爷我是谁”,不料被倒气的皇孙五迷三道地攥住了袖子。

谁知禁灵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睁眼还在魇腹中,怎么都挣扎不出去。他没能变成“悬无”,只是要“无”了。

这其中,开明与陆吾功不可没,阿花要是还在,再向别人提起他是做什么的,想来不会被人嘲笑“眼神不好”了。

余尝在禁灵线外溜达了一圈,回来就彻底失心疯了,三岳山中能搜罗得到的古籍秘卷,他挨个试了一遍,灵石、灵兽内丹、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材料、他全花式吃过。

他说着,朝对岸渝州看了一眼,徐徐江风裹着蒸汽,虽然才刚禁灵不到一年,大宛已经以让人惊奇的速度稳了下来,渔船成排入港,远远地能听见机器的“突突”声。

煎炒烹炸凉拌烤——他甚至还直接拿根针穿进经脉灵骨,将灵物往里灌过,最后非但没把修为吃回来,还差点把自己提前送走。

“做官吗?”徐汝成笑着摆摆手,“别,我可不是那块料,什么大局小局的我也看不懂,我还是在民间平祸吧。”

而就在他已经彻底绝望,准备在发疯和醉生梦死之间选一条路的时候,楚国国内混乱到了一定程度,终于崩溃了。

赵檎丹:“以你的资历,算是陆吾元老级的了,再加上跟太岁的关系,调到金平开明司总署……”

各地百姓揭竿而起,不到半年,冒出了七八支起义军,不想造反的逃荒走了,或东渡、或干脆逃进陶县自治州。

“虽然禁灵,但修士和凡人毕竟不同,太岁说最近一两年还好,往后日子长了,以前当过修士的和凡人之间必有新的龃龉,说不定有小撮人会成为祸患。”徐汝成抓了抓头发,“‘以前当过修士的’这说法好古怪,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过几年看看就知道’,神神道道的……反正不管怎么样,陆吾会提前做好准备。”

陶县自治州边界上围着一圈城墙般的转生木,不挡车路、不挡船路,只挡着不怀好意之人。从禁灵开始,就陆续有灵敏的楚人往陶县里逃,那里交通通达,高楼林立,不过几年光景,已经比当年的东衡城繁华了不知多少倍。

赵檎丹:“唔?”

等后来陶县已经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口,不能再接收移民的时候,楚人干脆在陶县边上占地方,弄来转生木树籽,自己种转生木林。

徐汝成道:“回去休整一阵子,等换身份。”

有转生木的地方,就等于是太岁的地盘,因此除了南宛和陶县,其他各国都和太岁签过境内禁生转生木的条约。

临行,赵檎丹将他送到峡江渡口,问道:“徐兄以后什么打算?”

可余尝能举着国际条约让奚平规矩点,却管不了自发种树的楚国百姓。越严令禁止,人们越偷渡树种,而且偷渡的方式千奇百怪。奚士庸非但不吭声,还时常借探入楚国境内的转生木,给相熟的草报报社传第一手消息。

就着一壶“峡江白”,他俩从当年渝州的血汗工厂,聊到层林叠翠的潜修寺,说来龙、聊去脉,赵檎丹隔空敬了阿花一杯酒,徐汝成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亲眼看看南海秘境。

最离谱的就是有内侍叛变,在余尝寝宫花盆里插了一根转生木树枝,在缺德一道上已经月满成圣的奚士庸哪会放过这种机会?第二天“西楚余皇寝宫醉酒图,衣冠不整”连文再图就见了报。

赵檎丹大笑。

好家伙大家只在自己家里见识过光屁/股老伴,谁见识过光屁/股皇帝?遂争相传阅,一夜之间差点把五国的纸都给印空了。

“不不不不我、我不是……”徐汝成当场惊悚成了结巴,唯恐摆脱不了“赵檎丹”的身份。

虽说那张图有标题骗人之嫌,画中主角还是穿了中衣的,就是领口开得稍微大了点,余尝还是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因“身姿曼妙”登报的皇帝,连邻国支将军听说这等闹剧都没眼看,连骂数声“荒唐”,把奚平逮回玄隐山臭揍了一通,禁足半年。

赵檎丹摆摆手:“我不缺钱,再说我跟他们早没有瓜葛了,你才是‘赵檎丹’,处理也应该是你处理。”

余尝醒了酒,当场要血洗宫廷,差点当场走火入魔——然而此人一生亦正亦邪,终于站在三岳山巅,却到底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恰好就在那时,他的道心融了。

“秘境里的东西转移到破法里了,太岁让你有空去清点接收。”

数百年求索如一场梦,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余尝一时怔忡,走岔的神智也被中断。这么一缓,余尝身边几个女官站了出来。

至于这舍命的牵挂里有几分是顾念骨肉亲情,几分是为了家族来日前途,都已经不可考,思量无益,不提也罢。

余尝夺下西楚之后,就追封了自己的母亲,将她的塑像立在三岳主峰上,原来立玄帝像的地方。因这缘故,西楚是除了有开明司的大宛与代表了先锋自由的陶县外,最早允许女子登科参政的地方。

他们上赶着找死,余尝自然没客气,事后还企图吞了赵家秘境的东西,被转生木教训了。

余尝邪祟出身,手段狠辣,御下严苛且多疑,唯独对女官总是多几分容忍,哪怕判罪也大多从轻。

她摇摇头,徐汝成便会意,没再往下说——族长也死了,东衡赵氏的修士都折了。死得那么干净,除了运气不好,还因为最后关头,老族长带着一群已经被禁灵的筑基和半仙,试图趁乱冲进三岳山,把“困在三岳的赵檎丹”接出来。

楚国封闭高傲不开化,自古崇尚强权,才刚站稳脚跟的楚国女官们心知肚明,余尝虽然不是东西,但除了跟着他,除非放弃一切叛国逃走,否则恐怕再没有立足之地。

徐汝成:“还想打听别人吗?”

女官们死心塌地地辅佐他,不厌其烦地劝谏、奔走,竟把刚恢复半仙身的余尝稳住了。他冷静了三天,怒火下去了,对奚平的仇恨再次升级到了新高度,乃至于将恢复修为的事都暂时抛诸脑后,一门心思想养兵强国,用大炮把陶县和大宛的转生木轰平。

也好,赵檎丹想,她那温柔高贵的母亲没赶上乱世。她那么慈爱,那么软弱,一生全无见解,只会顺从,或者哭着顺从,没赶上算她命好。

这一口气憋下去,就是百年。

赵檎丹呆了呆,半晌“嗯”了一声点点头——她在陶县十余年,写过无数文章,深知人之卑弱不因灵骨成、修为涨而转移,于是她一次也没有打探过东衡赵家的情况,干脆不给自己卑弱的机会。

西楚一点一点摆脱动荡,出了千古留名的“一相三尚书”四位奇女子,老太太们早已寿终正寝,久居汗青之上。楚国沉疴尽除,虽然到底没能攒够打到金平去的国力,但四方安定,百业兴隆,同道们带着几分揶揄的“余皇”成了真正的余皇。

徐汝成:“令慈三年前已经病故了,没赶上乱世。”

推轮椅的侍从对赵檎丹说道:“可否请徐先生联系太岁,陛下希望见他一面。”

赵檎丹听完赵家的下场,脸上不见悲色,只问道:“我母亲呢?”

余尝拉了拉他,破风箱似的艰难插话:“再……再不见,就见不着了……”

“东衡城那会儿乱得一塌糊涂,姓项的有站悬无的、有反悬无的,还有反项家的、造反的,你都不知道往哪站。悬无得势后,站错队的庆王府连夜出逃,跑到了你……赵家的秘境,还没落停,又听说悬无死了。两家以为柳暗花明,一时得意得忘乎所以,大张旗鼓地联袂回东衡,不料正赶上余尝带人杀进来。”徐汝成叹了口气,“要不就以他们的小心谨慎,其实不至于败落得那么快。”

赵檎丹愣了愣,忙命侍女去取转生木,就在这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我来了。”

过命的交情叫“袍泽”,那么他俩互相“穿着”对方的命运十多年,大概早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双生子。

奚平从院外街边的转生木里穿过来,转瞬走到余尝身边。

赵檎丹亲自在陶县车站接他,他俩平时各忙各的,没什么交集,只有逢年过节,会通过转生木互相道个好。徐汝成一开始有点拘谨,怕没话说尴尬,谁知一照面,那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就油然而生……特别是他发现他俩紧张时候,拇指摩挲中指上执笔茧子的动作一模一样时。

余尝眯起昏花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年来丝毫没变的奚平,死气沉沉的红眼里迸出逼人的光,他嘴动了动,没说出声音。

这样两个人,竟在一张陆吾面具下阴差阳错地交换了人生。

赵檎丹扶了一下花镜,通过唇语判断,感觉那好像是句楚国乡下脏话。

假如世道没有那么颠簸、假如没有“开明”和“陆吾”,他俩唯一有交集的机会,恐怕就是徐汝成作为“邪祟”被天机阁逮住搜魂……可能搜魂都轮不到赵檎丹,毕竟这也属于“脏活”。

奚平看着他这……一辈子说不清是敌是友的故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声调不由自主地降了几分,近乎轻柔地问道:“余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徐汝成和赵檎丹这两个半仙,一个是无宅无田的乡下穷小子,一个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大小姐;一个于祸乱中,拼了小命含恨入道,一个是天资卓绝,从容不迫地在潜修寺同辈里脱颖而出。

余尝嘴又动了动,却像被一口痰卡住了,一把抓住胸口,围着他的人一拥而上,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给他抚胸诊脉,还有人当场拿出一套银针——

可惜前者没实现——就在他替太岁奔忙的时候,一个没顾上,丙皇孙慌里慌张地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十分遗憾。

余尝猛地一摆手挥开众人,死死地盯住奚平。奚平会意,接过轮椅,弯下腰将耳朵凑近余尝嘴边:“你说。”

他有两个夙愿:一个是给那位皇孙看看他器宇轩昂的真身,让那孙子这辈子听见“龙凤呈祥”四个字就打摆子;一个是去陶县见赵檎丹一面,把名字还给她。

“奚士庸,你……你……”余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徐汝成摇摇头,递上车票:“陶县。”

奚平叹了口气,将耳朵凑得更近:“别急。”

新贵在遗迹上狂欢,还不知道遗迹里只剩残羹了。

余尝伸出枯瘦的爪子,一把抓住他领口,奚平没躲:“我在呢。”

腾云蛟进站的时候,徐汝成听见一声巨响,透过千里眼,他看见三岳主峰上的玄帝像粉身碎骨。

“你……你是个……”

空荡荡的三岳山上不见了银月轮,东衡城里,街头巷陌挂满了余尝的旗,趾高气扬地飘在惶恐的旧华灯边。

“嗯?”

宛楚两国缔约落定,徐汝成终于得以功成身退。

“你是个王八蛋!啐!”

他突然觉得宴上酒味怪怪的。

余尝最后一嗓子陡然豁亮起来,一口啐向奚平,饶是这位世间唯一的“神仙”反应快,也有些措手不及,人躲过去了,衣服还是沾了污物。

徐汝成:“……”

余尝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大笑起来。

奚平深沉地回道:“苦命女子被逼良为娼,接客时怀揣耗子药。”

他大概一生没有这样畅快过,笑了三声,戛然而止,揪着奚平领口的手落了下去,余尝的神色定格在了心满意足的安宁上。

徐汝成好奇:“唱什么的?”

临别一啐,泯了百年恩仇。

奚平在千里之外的转生木里回道:“看余尝兄笑脸,突然来了点灵感,以他为原型写段小曲。”

楚人们虽已有准备,还是大恸,赵檎丹不得不叫来陶县驻军帮忙安顿,小院一直乱到了夜里才安静。

双方签字画押的时候,徐汝成耳边传来一段小曲,他一边应承着余尝排场浩大的宴请,一边偷偷问奚平:“这什么动静?”

奚平一路步行,将余尝送过了楚陶边境,又站在边境,一直目送车队到消失。

六个月以后,余尝捏着鼻子接收了奚平种种霸王条款,包括不得禁止人口流动、修士无论正邪必须登记在册、禁止无故打压草报等——以及将陶县及其周遭方圆三百里划为自治地,从此脱离楚国。

赵檎丹独自回到小院,老来常失眠,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便起身开灯,将之前没写完的“峡江冰鱼”一段补齐了。

为这,余尝虽然得到了西楚大权,仍然一刻也不肯耽于享乐。声色香味,他一概不碰;苦修禁欲,他一刻不松。哪怕丁点灵气也感觉不到,依然每天坚持在白灵堆里打坐入定,风雨无阻,感人肺腑。

“红鲤个大、鱼肉丰腴,膏脂却有种独特腥气,烹煮无效,重料煎炸也难除,闻之催人呕。只有饥荒年间,饿极了的渔民才会捕捞食用。

余尝一方面欣喜若狂于自己终于得到了三岳山,一方面又不得不对狗太岁低头。可余皇何许人也?笃信大丈夫当忍人所不能忍,贡献了一场登峰造极的“口蜜腹剑”。他像个勤勤恳恳的掌柜,一边跟太岁“亲如兄弟”,一边把每一笔账都记得明明白白,等着禁灵过去、修为归来,再一五一十地和奚某人讨债。

直到开明元年,先圣于峡江边斗法,支将军以剑气冻住峡江水。被隐骨侵蚀的陶县损失惨重,七成房舍损毁,许多人无家可归。江边便有人捕捞冻死的红鲤果腹,惊觉鱼肉鲜美有异香,腥臭全无。

当时禁灵禁得太突然,什么蝉蜕升灵都不能飞天遁地了,大宛的升格仙器威力凸显,差距一时半会弥补不上来。最要命的是,破法还在运转,无孔不入的转生木能在瞬息间把杀器们送到天涯海角,什么黑白势力都得屈服在太岁淫威下。

至此,方才有‘峡江冰鱼’这道独特美味流传至今,年关前后来陶的游客才能吃到……”

隐骨消失后,楚国天翻地覆,赵氏余孽树倒猢狲散。陆吾面具当然不管用了,徐汝成就直接恢复真身,代表陆吾跟余尝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