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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战书

托托侧过眼睛刻薄地剜他一眼,伸手叫长子过来,她声音很轻,像是在勉强自己节省力气:“立刻送我回去。”

我眉这才渐渐回过神,朝着拍拍身上的灰转背的托托怒吼道:“你这女人真是无赖!说好的一对一!临时变卦,算什么东西?!”

长子挑眉,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忒邻已经看出几分端倪,抬手按在长子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长子,劳烦你了。”

“没听说吗?和夫人有仇,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家伙,你能指望他多有脑子?”长子答道。

于是托托就这儿急匆匆被抬回家去了。进门时,轿子原本在门口便要落下的。谁知帘子一掀,玉手无力地摆了两下,最后还是抬进了三三斋。

我眉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束手就擒。抓住他时,最不会说话的立子还回头道:“这人是不是傻子啊,什么都不会,过来送什么死。”

这时候托托已经没力气走了,由着小斋子给她卸下义肢,又像从前那般送进去的。

我眉还没反应过来,长子和立子宛如影子一般霎时出现在了背后。还有其他一些影卫,全部靠近过来。

她一边进去一边有气无力地骂了两句:“那王八犊子。真是卑鄙。”

托托双手围成一个喇叭,随后用最响亮的声音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抓刺客啦——!”

听她只骂出来两句,便可知药效有多强了。忒邻关切地问:“有没有事?”

这是什么招式?我眉不明白。

托托摇头,道:“无妨。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

我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托托忽然抬起双手并到一起,围成一个圈贴到嘴边。

她睡下了。这一趟就到了夜里,越睡头越痛,反而生出许多没来由的梦魇。

托托身子压低,却没取兵器,过了片刻,她忽然又重新站起身来。

就这么昏沉地睡到半夜,纪直回来了。他听说托托中了刺客的毒,于是到她床边去。她睡着,听到响动还能做反应,只是睁不开眼睛。

他心中窃喜,摆出迎战的架势。托托挪动着拐,作势要往前冲去。站在远处的忒邻不知是否该阻拦,只是沉默地看着。

她伸出手去挡住他,托托呢喃说:“别闹。”

为了能慢慢折磨托托至死,这倒也不是什么至死的剧毒,只是会让人四肢发软、身体麻痹,这样,等会儿的战斗,我眉就赢定了。

纪直反而好笑。他说:“历来爱闹人的不是你么?这时候竟然也晓得说‘别闹’了。”

方才那样洒出的有毒粉末并不是那么快便能直接吸入的,吹了之后反而会散开,随后缓慢中毒。

托托合着眼皮笑说:“合喜不见了,奴不知道是您回来了。奴错了还不成么?从前是奴胡闹,给爷赔不是了。”

动手打斗,我眉自然比不过托托。正面下毒,也会被她察觉。然而,这一次我眉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纪直知道她是嫌他进来后点的烛火刺眼,于是伸出手去,盖在她眼睛上。他问:“那刺客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你发觉什么了,是不是?”

“报仇雪恨?”托托轻蔑地嗤笑一声,“就凭你?”

“你呢?”托托问,“我不信你不知道,那箭上是女真的图章。”

“哼,”我眉冷冷地回答道,“我是来告诉你,给我小心点。这一次,我一定会为我的同僚们报仇雪恨。有胆子就跟我一对一。”

“不错。我的确知道。”纪直坦荡地承认。

“我只是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托托道,“你此时贸然现身,是什么打算?”

“你在试探我,这个武旦是我交给你的答卷。”托托发笑,“怎么,爷该不会不信奴吧?”

我眉笑着挣扎道:“既然不在意,那你为何不去叫人,也不抓住我?”

纪直俯身给她压了压被褥,道:“不是,我是不希望你被卷进去。”

不过两三句交涉,托托已经完全翻盘,反客为主,逼得我眉难掩仓皇。

托托不吭声了。纪直以为她睡了,转身要走,袖摆却又被牵住了。他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看到女子用被褥严严实实将脸盖住,手却从下边伸出来,拇指与食指紧紧拈着他的袖子。

她说:“我也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以为我会在乎凤四的命?休要以为拿这个能要挟我。”

纪直问:“又怎么了?”

她的这话愈发激怒了我眉,我眉忿忿不平,还要从口袋里取出一些什么来,却听托托又说话了。

细细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托托说:“你不陪我睡觉吗?”

托托当机立断,比他还要敏捷,往前猛地吹了一口气,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突袭道:“我想起来了。上回见,你这厮还是美娇娘哩。”

而这时候。

上次这么用毒的,不正是戏园子后台的那个武旦么?

另一边的凤四过得并没有托托这般快活。

说着,我眉气势汹汹地朝托托撒去一把有毒的粉末。

自从上回从已经娶妻的表哥家回去之后,她便失去了心腹。从纪直那里不知拨来了多少再买丫鬟的钱,可是却再也不比从前了。

男子顿时发笑,他摇头,说:“夫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便把我眉忘了么?”

失去莺儿固然心痛,可更痛的,莫过于失去了在表哥心中的地位。

“那么,”托托终于开口,她问,“你是何人?我在哪里见过你?”

她就这么苟且了一些日子,期间甚至闹过要出家。

忒邻将目光投向托托,托托抬手示意她照办。

事情的噱头已经造得足够响亮,也确定已经传到了纪直那里,可他竟然丝毫没有理会。

“我与你们的那些个族人并不相熟,他们什么都不曾透露给我。因而逮住我拷打一番,也问不出来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害得你们那位凤小姐白白葬送性命。”男子悠然自得地说道。

凤四的心逐渐也死了。

忒邻满腹怀疑,诘问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就在一夜,一群来路不明的人闯入了凤家。他们用箭射死了影卫和仆从,随后卷起她就跑。

忒邻拧过身子就想去叫长子他们过来,却见此人抬手一拦,说:“我劝姑娘还是不要做这种无益之事比较好。”

因而现在,她正被几个彪形大汉囚在马车里,正不知道驶向什么地方。他们一路说着话,可那些语言,凤四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她只能勉强猜到,那是女真族的语言。

嗓音是耳熟,但这张脸,托托却没有印象。

他们事实上在谈的,是到了汉人的京城之后帮着给他们带路和打探消息的一个杀手。那人叫我眉,是个汉人,原先的确帮了大忙,可现下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听被抓的那个娘们儿说,”他娓娓道来,“这可是日日与你同床共枕的那位纪公公年少时亲手栽种的噢。”

女真人……凤四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个人。

托托抬头看着那粗壮的树枝与繁茂的树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们的马车正驾驶着出城,凤四终于忍不住,向着此刻看守她的一个年轻男孩子说道:“那个,你们是为了牵绊纪公公才抓我的吧……”

有人居住的地方往往是鲜少种槐树的。

少年大概是辈分不够的缘故,先前始终没参与过其他女真人的对话。他脸上长着巨大的伤疤,一直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吃着东西。此时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少年脸上没有表情。

凤家的院落很宽敞,只可惜,听闻往日纪直和他母亲住的院子已经推掉了。托托在林立的假山池子中间走着,慢慢地,她看到了一棵参天的槐树。

“阿达不会说汉话。”一旁有人笑道。

来凤府,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来查这其中的蹊跷。另一方面,托托也想看看纪直长大的地方是怎样一副光景。

可似乎是为了反驳这句话,被叫做“阿达”的少年忽然开口了。他断断续续困难地吐出几个词语:“你,阉人,妹。特斯哈说,抓你,给吃的。”

忒邻不经意道:“他们汉人恐是不顾忌这些的。”

凤四大概拼凑出他的意思,着急地说道:“可是,对于表哥而言,我可没那么要紧!你们要捉,也应该去捉那个托托啊!”

“出家?”托托失笑,侧过头对忒邻道,“愿把头发剃光可是真英雄。”

凤四喊出这话来,话音刚落,她就被狠狠推了出去。

“就凤四小姐一人。凤家人都被咱们爷收拾了,就留了四小姐一个。”长子说,“她早些年便说了不想嫁人,爷又是个懒得操心的,也就没管她。前些日子不是在咱们家受了气么,听闻还打算出家做尼姑,被嬷嬷好说歹说,总算给劝回来了。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

叫阿达的少年死死将她压倒在身下,似乎被她刚才话里的某一个名字激起了兴致。

路上她便问长子:“凤家如今住了谁?”

“托托。”他说着,然后扯起一个狰狞而嗜血的笑容,“好吃的,留在最后。”

托托此番出门坐的是轿子。假肢卸了搁在一旁,轿子里头倒也宽敞。

凤四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怕得要命,只能慌张地摇头。她说:“你们就要离开京城,怎么知道托托会来找你们呢?!”

长子和立子也都想和弟兄们一起,相互之间商量了一下,都没什么异议。一来有这么多人手,而来托托也不缺自保之力,更何况,只是去查案找人,并非什么危险事。于是便都答应了。

“会的。”阿达说,他孩子气地笑起来,随后一跃而起,从马车底下翻出了什么肮脏的东西。那是一团漆黑的羽毛,上面沾着血,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只濒死的海东青。

托托难得免了午睡,听着长子和立子说其他影卫要去凤家调查,于是乞求着一同前去。

“战书,给托托的。”阿达说,“阿达,已经下了。”

有女真族人混进京城,绑走凤四。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