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蔚的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活动?是向陛下推荐我们王家的姐妹,还是让陛下多封几个王家的子弟为官?”
王鼐一辈子都为了王氏的利益而活动,王令蔚原本以为父亲是一个心系天下,胸怀大志之人,可这大半年看下来,父亲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行动,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天下。
“皇子没了的确是一件憾事,但陛下宠爱你,以后还有机会生下皇子,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迁都,太原王氏也应当尽快搬倒南方,你母亲日日都在为搬家之事劳心,你也应当在朝中多多活动。”
“你简直是枉为王氏嫡女,你的几个哥哥都还在四品混着,还有几个白身的弟弟,这次迁都必定会有许多官职空出来,等到了江南,王家仍然是一方豪族,若无官位支撑,如何立足?”
王令蔚仪容不整,默默靠在李熲的床头,看见父亲来了也不行礼。
王令蔚淡淡地说道:“陛下还未醒,说不准到了江南就一命呜呼,别说求官了,李家死绝了,大虞也不存在了。”
王鼐气不过只好趁着陛下昏睡进宫看望女儿。
“不要胡说!我问过太医,陛下的病并不致命。你还能继续当你的皇后娘娘!”
王鼐为准备迁都的事情而焦头烂额,而自己的女儿却始终恹恹的待在云台宫中,说是照看陛下,却成日什么都不做。
或者说这样的而结果才是最好的,一个昏昏沉沉缠绵病榻的皇帝加上一个强有力的国丈,王家把持朝政就更加顺利了。
………………
王令蔚一把摔碎了床头的酒杯,指着王鼐大吼:“出去!我不想当什么皇后娘娘!你要是再说这种话,不要怪我不客气!”
宁安静静地看着卫依依,没说话,他不太明白卫依依现在的想法。华京就在眼前,谁能抓住李熲,谁就能立下旷世奇功,也能青史留名。卫依依究竟是担心他,还是不想让他立功呢?宁安不能确定,又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本身就十分不应该,纠结之下颇有些低落。
王鼐气得瞪大了眼,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又怕在李熲面前争吵会惊醒他,于是只好转身走了。
卫依依推了一下宁安的肩膀说道:“那你不能紧张,也不准冲到前面,李熲诡计多端,搞不好还有什么后招。”
王令蔚看着李熲沉睡的脸,目光沉沉,俯下身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吻。
“我明白,你一直都表现的很轻松,就是不想我们太紧张。”
………………
卫依依眼神坚定,看着宁安说道:“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打赢这一场。”
“王大人,城外……城外有人张贴了一份血书!现在四处都传遍了,您快看看吧!”
宁安笑了笑说道:“我们还没打进华京呢,你就已经想好住何处了?”
一个官员拿着抄写下来的血书递给王鼐,王鼐看了之后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口吻一看就是自己那文笔娴熟的嫡女的手笔!
“若此战胜了,我们便能重新住到皇宫里,你说这一次我们住哪个殿好?不如还是住灵犀阁吧,寿康宫实在是太沉闷了……”
而且天理教打出的旗号就是先帝皇后被强占然后写下血书,百姓原本就痛恨李熲,现在看了这血书,更痛骂李熲不是人。
宁安站在高处,远眺华京,那里是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无数回忆和心酸都在华京,现在又回到这里,心情却和原来大不相同。
平心而论李熲也很委屈,很多矛盾在熹平帝没死的时候就已经埋下,只是在李熲继位之后全都爆发了出来,再加上李熲没有很好的处理这些事,导致民怨四起,这才引来了天理教的人。
“我终于回来了,我没有饿死在半路上,我回来了!”
“快将血书揭下!既然这血书出现在华京,说明天理教的人已经快到华京了,调禁卫军城外护卫,迅速把皇帝皇后送出皇宫!”
卫依依有些激动地看向华京的方向,宁安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所有太监宫女逃的逃走的走,曾经的停鸾处也乱糟糟的,有的在收拾行李,有的在偷偷盗窃皇宫的财物,有的则是去找自己的相好,所有人都神色匆匆,不想死在华京。
卫依依点了点头,只要把李熲捉住,其余都不重要。
天理教的神武皇帝才一岁不到,宫女太监留下来还能接着伺候新主子,他们这些后宫中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毕竟等神武皇帝长大,她们也都老了。加上到时候兵丁冲进来少不得要奸淫掳掠,先帝的采女只能死。
探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回娘娘,王皇后之后再也没有让人出宫,我们故意卖出一些破绽她也没有上钩,因此并未探到密道在何处,那出宫的宫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前见一面都难得的各色美女都从皇宫里逃了出来,王鼐好歹还算有良心,没有阻拦这些人逃命。
卫依依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皇宫里的密道打听到了吗?”
就在王鼐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城外已经打了起来,王鼐急匆匆地带走了府库里的名册地志账簿等等,不留一丝东西给天理教的人,然后人就从皇宫后门改头换面逃了出去。
卫依依沉吟半晌,江南的确是一个好去处,而且王鼐做事一向稳妥,既然开始准备了,说明此事已做了五分,说不准皇宫里的收藏都已经秘密运往了江南。
王鼐身为太原王氏的家主,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总有自己的门道。
“回娘娘,前番李熲为迁都一事颇费心神,在南北二地之间举棋不定,现在王鼐主持迁都,预备将都城迁往江南。”
“陛下和娘娘呢?”
“他们当真想迁都?”
仆人急得团团转,连连磕头说道:“大人……陛下和娘娘不见了!”
如今李熲时昏时醒,朝政大事都由首辅王鼐把持,华京战力最强的是李熲从漠北带出来的禁卫军,现在因为皇帝昏迷,都从围场调遣到了皇宫周围布防,而王鼐正在主持迁都事宜。
“不见了?”
在距离华京不过十里的下马镇,二十万大军停住了脚步,华京的探子接到消息前来汇报皇宫的情况。
王鼐傻眼了,名士风度全然不见,暴跳如雷地让人去找。
卫依依和张重民商量好了兵力配置,第二日白芍和白荷就收拾好了日常用品,二十万人浩浩荡荡的从凉州出发,这一次不算倾巢而出,算上河北一役归顺的士卒,整个天理教如今有兵丁足足五十万人!
仆人找了足足一个时辰,整个云台宫都要翻遍了,就是没见到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影子。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去华京了。”
“馥华公主呢?”
卫依依安慰萧慎,萧慎的也很无奈,秦翌那个老头实在是太固执了。
“公主也……也不见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你也不必太灰心,秦城主跟鲜卑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王鼐听见远处的兵戈马蹄之声,双腿一软瘫在地上,他已经做好了迁都江南的准备,但陛下不见了,他迁到江南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说王家要另立朝廷?
最终秦翌愿意帮助天理教押送粮食,并监督鲜卑人撤兵,若是元恒反悔,秦翌就会倾尽兵力阻挡鲜卑骑兵。
又等了一个时辰,王鼐头上的鬓发都显得又白了几分,整个人如同一棵干枯的老树,万念俱灰。
萧慎从漠北回来,因为信任凉州的调动能力,因此直接跟秦翌说凉州的粮食已经备好了,凉州军民节衣缩食也要请走鲜卑人,秦翌听完萧慎的话长叹一声,大势已经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陛下和娘娘还是没找到?”
张重民整装待发,已经点好了兵,就等着卫依依一声令下。
仆人不敢说话,眼泪都掉下来了。
“太好了,华京的鲜卑人撤走了,我们可以向华京进发了。”
王鼐把心一横,双眼通红,拍了拍马车说道:“走!”
第一批交易的粮食已经运送出去,而最先撤走的鲜卑士卒正是驻扎在华京的那一批。
再耽搁下去,连他都走不掉了。
满仓满谷的粮食堆积起来,气势惊人。
正面战场上,禁卫军和二十万人马还在厮杀,元恒的鲜卑骑兵撤走之后,禁卫军的实力大大下降,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很快就溃不成军。
宁安在屯田上的一番话稳定了人心,虽然还有人不想捐粮,但捐粮已成为大势所趋,剩下的人也不好意思跟其他人反着来,最后拼拼凑凑终于是把粮食凑齐了。
这些都是李熲曾经的亲兵,忠诚自不必说,卫依依让将士在阵前反复劝降,却无人肯降。杀到最后卫依依看着战场眼都红了。
“新衣总会有的,等神武皇帝坐了江山,诸位都是功臣。”
慈不掌兵,此言不假,卫依依深吸一口气,回到了营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