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天理教中大多是目不识丁之辈,又不能如朝廷一般依靠科举选拔人才,因此张牛也对这件事颇为头痛。
从天理教内提拔新人,这件事其实张牛一直在做,只不过张牛不愿意权柄下移,不能将选拔人才的任务交给别人,因此都是自己亲自考察,张牛不算是一个识人不明之人,可这样一个个选拔,效率的确不高。
“依卫娘娘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既然如此,天王应当广开言路,招揽贤才,除此之外,还应当在教中寻找忠心于天王且一心报国之辈,将之提拔上来,担任职位。”
卫依依淡淡笑道:“既然无法如朝廷一般举行科举,那么可以先选出擅长行军打仗,冲锋陷阵的将才,不如仿照科举,我们来办一场武举。”
“天理教如今诸事渐渐走上正轨,但是教中还缺不少有识之士,不少教众其实难堪大用。”说到这里,卫依依观察了一下张牛的表情,后者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武举?”
张牛自然无不可,立刻就答应了卫依依。
张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顿时十分感兴趣。
那小喽啰还在叫嚷,卫依依慢悠悠的喝着茶,提点了张牛一句:“天王切莫心急,不若买给本宫一个人情如何?”
关于武举,这其实是卫依依前世并未施行的一个想法。前世卫依依和睿王李熲斗得火热,虽然最终朝政由卫依依掌控把持,但是天下兵权三分之二都在李熲手中,卫依依想暗中扩充禁军规模,却始终无法下手,哪怕招兵买马,也缺少良将。
此言一出张牛简直窘迫到了极点,然而张牛并未将这种情绪展露出来,只是冷冷地笑出了声,脸上带着喜怒莫辨的神情,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又岂能不顾及兄弟的情谊呢。来人,把他带下去刑杖五十,再传张保过来。”
最后卫依依想出了一个武举的主意,明懿皇太后想像举行科举一般举行武举,只是把考察文采变为考察武艺,写策论变为拳脚比试。
然而跪在地上的那人还不知死活地叫喊着:“天王饶命啊!张保大哥是您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当初闹饥荒的时候他还给过您半个窝头呢,您不能不顾兄弟情谊啊!”
前世卫依依的这个想法已经十分成熟,因此说给张牛的时候就十分顺畅,娓娓道来,张牛眼中异彩连连,大点其头,组织天理教内部进行一场比武,这十分简单易行,而且能迅速找出武艺高强之辈,担当军中要职。
卫依依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张牛顿时尴尬起来,自己的兄弟干下这等卑鄙行径,还被人撞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而且此次武举一定要注意公平,让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刚刚本宫听闻天王的兄弟似乎也在学武?”
那人立刻就急了,涕泗横流地说道:“天王饶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这是张保大哥让我们干的,不关小人的事!”
“没错……”张牛面色僵了僵,刚刚他还让人把张保叫过来,现在卫依依提起这个人,难道说是不打算追究张保的过错了?
刑杖五十不多不少,若是行刑之人下轻手,五十棍下来也是受重伤,但张牛既然说了生死不论,那自然是重重的打,刑杖五十足以要人命了。
“既然如此,应当让张保兄弟也来参加武举,若是比试赢了,天王当委以重任。”
张牛怒气冲冲,吩咐手下重重的打,生死不论。
张牛十分不愿意,连连推辞,张保是什么水平,张牛最清楚不过,若是张保是个人才,如今有哪会跟那些学武的后生厮混?
“卫娘娘,这就是打您奴才的罪魁祸首,本王现在就立刻惩处!”
“卫娘娘说笑了,等一会儿张保来了,我还得罚他冲撞了卫娘娘的奴才呢,怎么能让他也参加武举?”
张牛越想越气,下面的人一贯将张牛的旨意当成圣旨,不过一个时辰,白日打人的那个人就被找了出来,而且在天王气势的压迫之下,迅速供出了自己的同伙。
张牛说完这话,神情淡淡的,手指不断点着矮桌的桌面,发出咔哒的声音。
张牛赶紧让人下去找,张牛想利用天理教起事,这事基本上教内不太蠢笨的都能看出来,而卫依依就是起事名正言顺的关键一环,自己也多次以实际行动表态,对卫依依十分敬重,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打卫依依的奴才,不仅是愚不可及,而且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卫依依唇角勾出一个冷冷的笑,缓缓说道:“天王太客气了,这毕竟是天王的兄弟,哪怕一时做错了什么事,天王也应当原谅,更何况张保对天王还有救命之恩。”
卫依依这时才说道:“那人脸上被刮了一道伤口,只要找出有伤口的人即可。”
张牛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喜怒。
张牛脸色一沉,就让手下的人去把人查出来。
这个时候,张保到了,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正厅,一见张牛立刻叫道:“哥哥你找俺做什么?我们兄弟二人说话,这个女人怎么也在这儿?!”
张牛一听这话十分恼火,如果卫依依的奴才挨了打,他自然可以帮卫依依找回公道,这对于张牛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可以趁机卖卫依依一个人情。但是现在,犯教规的是自己的兄弟,还惹得卫依依亲自来找人,丢脸的无疑就是自己。
张保差点想说“这个娘们儿”但是话在嘴里一转,看见张牛神情不善,换成了“这个女人”。
“好,天王说话算话,今日我的一个奴才被天王的兄弟打了,可人现在已经逃之夭夭,还请天王将加害之人查出,并处刑杖五十。”
“不得无礼!”
“处刑杖五十,若致人死亡,则杖毙。”
张牛神情严肃,眼神里露出火光看着张保。
卫依依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有人在教中私斗该作何惩罚?”
卫依依轻笑一声,在此时告辞。张牛实在是不敢多留,怕张保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
“没错。”张牛面容严肃地答道。
走到院子里,卫依依冷冷地看了一眼已经浑身是血瘫倒在地的那个给宁安套麻袋的人,连一句唾骂都没留下,转过身就走了。
“天理教教规严明,是否所有人触犯教规都一视同仁?”
坐在马车上,一个小丫鬟问道:“娘娘您怎么不趁机把张保那个小人也问罪了呢,此时放过他,日后万一他还要报复宁公公怎么办?”
张牛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和卫依依说话居然有种陪着小心的感觉。
卫依依摸了摸自己重新留起来的水红色的指甲,淡淡一笑说道:“此时问罪,最多也不过是刑杖五十,狗奴才可是我的人,他的下场必须比刑杖凄惨百倍。”
“什么话?”
丫鬟不知道卫依依和天王谈了些什么,此时也不敢多问,只是看着卫娘娘冷淡的神情,打了一个冷战。
“……其实我前来此地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天王您一句话。”
卫娘娘可比那些深宅大院里争风吃醋的妇人要狠多了。
卫依依一言不发,时间久到就连张牛心中也开始毛毛的,就在空气中的氛围即将凝固的时候,卫依依忽然拿起了矮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
卫依依落座之后,丫鬟们急忙上茶,这里与宫中不同,丫鬟并不是仔细教导过的,因此做事颇有些毛毛躁躁,放下茶杯之后,张牛忘了让一让,丫鬟也没想起这件事。卫依依此时也并无心饮茶,因此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你身上伤好的怎么样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卫依依面无表情 ,只是自顾自地往正厅走去,因此张牛心下一惊,有了计较,怕是天理教中有人惹了卫依依不快。
卫依依笑着说道,牵着宁公公的袖子,手上轻轻用力,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不知卫娘娘前来所为何事?”
“你……”宁安红着脸,眼睛一转,壮着胆子问道,“你究竟是想看我的伤,还是……还是只是想看我的身子?”
因此张牛也就颇有些成大事者的风度,礼贤下士,亲自来迎接卫娘娘。
说完这句话,宁公公的脸就红透了,抓着自己的衣服怎么都不放手。
这些时日张牛对卫依依越发敬重,因为张牛发现卫依依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深宫妇人,相反,她的脑子里总是有许多关于时局的想法,还有各种有效的治理军队以及官僚体系的方法,每每和卫依依谈过眼下之事,都能让张牛豁然开朗,现在张牛觉得一个卫依依简直顶得上千军万马。
卫依依眉毛一挑,轻笑了一声说道:“当然是看身子了。”
凉州的一处豪宅内,张牛听闻卫依依来了,赶紧吩咐下人准备热茶,并且亲自出门迎接。
宁安没想到卫依依居然无耻到这个程度,因此一听这话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