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咳……我没事……”
宁安并没有透露过自己是个太监的事,卫依依也就不格外提了,这两个丫鬟猜出宁安是宦官还是从平日里两个人一言一行中观察出来的。
宁安断断续续地说着,胸中隐隐作痛,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丫鬟们面面相觑,看着被抬到了主屋床上的宁公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吧。”
这时候丫鬟才真正感觉到卫依依身上身为皇妃的气势,平日里有说有笑的人忽然沉下脸来真是吓死个人。
卫依依冷冷说道。
等宁安被人从麻袋里救出来抬进县衙的时候,卫依依面沉如水,身上冷冷的气息让两个丫鬟都瑟瑟发抖。
这两个丫鬟都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哪怕宁安是个太监,此刻和女主子单独待在房间里也是不妥,只是现在卫依依的脸色让丫鬟不敢出一言置喙,只能低着头出去了。
宁公公在巷子里大喊,这里距离凉州府县衙已经近了,附近的人听见声音赶过来,这一群人见要坏事,只好飞奔着逃跑。
卫依依一言不发,只是亲自动手慢慢把宁安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往下脱,直到露出满是伤处的上半身。
不过宁安心中有准备,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让自己的背部承受打击,并且这伙人是杀人越货惯了,纯粹把人打一顿反而做得不顺手,因此居然忘了堵住宁安的嘴。
“你……”
因此这一群人一不做二不休,拳头仿佛雨点一样打下来,发泄自己的愤怒,顺带杀人灭口。
卫依依喉咙一哽,气不打一处来,满眼通红地看着这一处处的伤口。
跟踪之人见宁安看见了自己的脸,顿时大怒,大哥只是交代把这个阉货打一顿,因为这人是卫娘娘眼前的红人,大哥只是想让他吃个瘪。但是现在被看见了脸,都说阉人报复心重,天理教中教规又严,万一这人跑去找卫娘娘告状,那还了得?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是去练武的,可没想到你是去挨打的。”
不过正是因为宁安早就发现有人跟踪,虽然双拳难敌四手,但是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因此麻袋套上来的时候宁安并不是毫无防备,而是迅速转身,看见了追上来的人脸,并且用指甲在那人脸上刮了一个口子。
卫依依冷冷地看着这些伤口说道。
身后的人趁势追了上来,一个麻袋就往宁安的身上套。
宁安生怕卫依依又说不让他去练武的事,但是说实话,让卫依依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人,也不知她又会去做些什么事?
然而后面的人也索性不藏了,立刻跳了出来紧追不舍,这一伙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在巷子的另一边埋伏了人堵住了宁公公。
卫依依的性子是风风火火的,说不准会大闹一场。
宁公公加快脚步,朝着凉州府县衙的方向走去,但是县衙离他们练武的地方有些远,而且中间还要经过一个曲折的小巷,宁安一走到巷子口就不再隐藏,拔腿狂奔起来。
不过隐瞒也是瞒不过的,到头来让依依查了出来更加不好,于是宁安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自己看见了偷袭男人的长相,还在那人脸上留了指印,卫依依眼神动了动。
今日宁安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身后总是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宁安在宫里生活那么久,又是办着涉及后宫的差事,因此比旁人更加警醒,当即觉察出自己被人跟踪了。
卫依依听完了只是冷笑一声,伸手在宁安的伤处轻轻碰了碰,弄得宁公公微微皱起了眉。
练武结束之后,宁公公独自一人往回走,他们这一群练武的人都各回各家,只有宁安要回凉州府县衙,因此每每都是宁安一人独行。
卫依依的手一一在伤处拂过,眼神越来越冷,宁安无处可躲。
宁安一点也不想骗卫依依,除了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
过去在宫里当差,宁公公的师傅教导过他,贵人们若是气急了要打,或者是扔了什么东西过来,躲不得。哪怕头破血流也躲不得。
如果卫依依有什么事情想问他,哪怕自己当真想瞒,在她清清泠泠的目光之下,自己也无所遁形。
宁安不是傻子,有人打他他当然知道躲,可是卫依依伸手过来,宁安每次都一动不动的,仿佛一个任由卫依依把玩的物件,而且这物件还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宁安也只是想了一想,毕竟他自认做不到前朝的大太监那样,首先让他勾连上下,欺瞒蒙骗主子,他就做不到。
直到卫依依的手开始往下面去。
若是有一天依依也畏于权势而倒在自己的怀里,那该是一种如何飘飘欲仙的感觉?
宁安才红了红脸拦住了卫依依的手,卫依依挑了挑眉毛,也就没继续了。
宁安看到这里一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大逆不道,这个大太监该死,而是将书中的人物换成了自己和卫依依。
“别动,我给你上药。”
宁安前些日子跟着卫依依学写字,自己私底下也在凉州城里转了转,买了不少书回来。宁公公从前发现卫依依喜欢看史书,于是自己也跟着看起来,结果恰好看到前朝大太监擅权跋扈,不仅左右朝政,还和皇帝的妃子有染。
卫依依把伤药拿了过来,宁安鼻尖闻到了药味忽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把药夺了过来。
算起来卫依依也是贵女,虽然家道中落,跟他这种纯粹的乡下人是比不了的。有朝一日自己在起事的过程中建功立业,乃至于将来飞黄腾达,是不是……也有机会迎娶一位贵女?
“这药你还是别拿了,我闻着里面似乎有红花,应该是活血化瘀的药,你现如今有身孕,万一闻着药味儿伤了孩子怎么办?”
现在这些男人的话倒是给了宁安一个想法,一个近乎狂妄的想法。
宁安对其他的药不熟,唯独对各种会导致滑胎的药物和各种安胎的药物熟悉,一闻到红花味儿立刻反应过来。
宁安也不禁想起自己的未来,从前他一心想的就是伺候好卫依依,然后得了娘娘的青眼和她两个心意相通,双宿双栖。
“我要能闻着药味儿就滑胎了,那说明我跟这个孩子无缘。”
但是人有梦想总是好的,这些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飞黄腾达。
卫依依颇为无奈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这狗奴才居然还想着这个,她哪里就如此娇贵了。
提到真心两个字,几个男人脸上同时一暗,哪怕他们当真日后富贵了,跟那些不知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大世家比起来,仍旧是一个泥腿子,就算真娶到了华京贵女,人家不知道背后如何嘲讽呢。
“这可马虎不得!”
宁安红了红脸说道:“……或许有吧。但是那些女子很少有真心的。”
宁安坚持己见,卫依依只好站远了一点,妥协地说道:“那你自己上药能上好吗?”
宁安和这几号人渐渐混熟了,这些男人也知道宁安好性儿,因此有些话说起来就越发大胆。
宁安为了证明自己能上好药,赶紧把药油拿出来揉了起来,虽然揉的疼但是也不敢龇牙咧嘴的让娘娘看着不雅。
宁安暗暗叹了口气,忽然有个男人靠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唉,你将来发达了,娶不娶老婆?我听说宫里有权有势的公公都有好几个老婆,是不是真的?”
卫依依起初还只是远远地指点一下宁安涂药,免得有些位置在背后碰不到。但是看着看着,卫依依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狗奴才这些时日锻炼地精壮了不少,原先只是摸着瘦,哪像现在肉眼可见的一块块腹肌和流畅的腰线。
华京的贵女……除了宫里真正的贵人,绝大多数也不过是在世家之中或者皇宫里苦苦挣扎罢了。
太后娘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让人面红耳热,尤其这狗奴才为了涂药还扭出了各种造型,那收束起来的腰线,还有两侧隐隐的肌肉线条就更明显了。
然后这一群男人立刻聚在一起幻想起华京里的女人该有多漂亮,宁安看着这些人的样子笑了笑。成天练武的男人除了女人还能谈些什么,无外乎就是娶媳妇儿,还有飞黄腾达。
女子隐隐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皮肤上,带起灼烫的温度,宁公公深吸一口气。
然后几个还没娶的汉子立刻表态:“大哥说得对!我们要娶华京贵女!”
“依依……你能别看我了吗?”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愣,然后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自己在画里见过的仙女的样子,华京里的贵女……大概也就是仙女吧。
“嗯?”
那汉子淡淡一笑,说道:“天王训练我们,不就是为了称王称霸,将来我们发达了,有大把的华京贵女可以挑选,为什么要现在娶个村妇?”
卫依依回过神,脸上的表情才变了变,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脸就像是黄鼠狼看到了鸡一样。
“哦?那你说说啥时候娶媳妇儿?你今年都二十好几了,再不娶还想等到啥时候?”
宁公公扯着自己的腰带,现在上半身已经涂完药了,需要涂剩下的部位了。
一直以来一个习武时间最长且是这群人里最厉害的一个汉子忽然说道:“你们现在谈这些都为时过早。”
宁公公虽然不像一般太监对这种方面那么敏感,但是也没厚脸皮到这种地步,露出上半身已经是极限了,此刻满脸通红,揪着腰带,只剩喊一句“你出去”。
宁安从来不参与这些讨论,只是静静地听着。
卫依依了然地给了宁安一个类似于新婚夫君让娘子独自穿衣的眼神,十分君子地关上了门出去。
另一个人立刻嘲讽了几句说你说谎。
直到看到门外等着的两个丫鬟,卫依依才发觉,他和宁安刚刚都自动忽略了这世上还有丫鬟这种人。
一个汉子说自从加入了天理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眼馋着想嫁呢。
宁安出于宦官的心理,不太想让除了卫依依以外的女子接近,而卫依依几乎将宁安看做自己的禁脔,更不会让别人在他的身子上指指画画。
这一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起了娶媳妇儿的事。
卫依依走出主屋,脸上神色莫辨,那始终仿佛笼罩着烟云的朦胧眸子里带着寒凉,嘴角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吩咐下人套车,向着张牛住着的豪宅方向驱车而去。
自从宁安和张保打架还赢了,武场的人对宁安的敬重就多了几分,拿他的身子开玩笑的人也就少了,张保也不再讲他瞎编的故事,每天只是阴仄仄地看着宁安,弄得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