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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们出不去了

李怀信走出老远,感觉人没跟上来,转过身,见贞白仍旧立在原地,没好气道:“闲事又不想管了是吗?”

贞白:“……”她若真想跑,他如今这副倒霉样能拦得住?

农舍内,妇人死死抵住门板,用尽全力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外面一下一下仿如重锤,撞得她几度踉跄,她瘦弱的身板就像这扇经不起敲打的木门,已难以维系。

李怀信拉长着脸,对视间,恨恨地松开手,掉头就往村里走去,还找了套托词,给自己铺台阶:“我只是怕你跑了。”

冷汗簌簌淌落,松乱的发丝贴在脸颊耳根,即将绝望之际,她盯着躲在米缸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又再次撑起腰杆,只是,长久的支撑,已经让她脱力。

他却攥着剑柄不撒手,贞白不解地看着他:“嗯?”

撞门仍在继续,砰,砰,砰,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贞白上前,欲从他手里取回沉木剑,嘱咐道:“你在村口等我。”

终于,门被狠狠撞开,妇人被大门猛力一顶,匍匐在地,她惊恐地回过头,见一具行尸扭动着,睁着死鱼肚般的灰白瞳仁,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低吼,龇着带血的獠牙,猛地扑向她……

“还要我以德报怨是吗?”

妇人惊叫着睁大眼,以为死到临头,突然,一道剑光横闪而过,一瞬的停滞过后,行尸的脑袋咕咚掉地,滚至角落,继而无头的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等等。”

妇人劫后余生,满脸的泪水混着汗,瘫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盯着那个执剑之人。那人站在逆光下,青丝泼墨,白衣无瑕,恍如神祇降世,救世人于危难。在妇人怔怔的目光中,那神祇只字未吐,提剑转身,迈下台阶,与一个等在院中的黑衣女冠,肩并着肩,脚踏凡世尘埃,走在天光之下。

李怀信心里还有气:“不管,一帮险恶之徒,自作孽不可活。”

数十家农户的大门及栅栏被推倒撞坏,仿佛遭遇过一场抢掠杀戮,现场一片狼藉,满地血迹。

贞白叫住他:“不管吗?”

不远处,二十几个人和七八具行尸战作一团。其中一个村民手里握着长刀,毫无章法地乱砍,被行尸狠狠一撞,趔趄摔倒,行尸再向前一扑,二者就在地上扭打起来,那人拳脚相向地乱挣一番,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被行尸一把钳住了脚踝,他蹬掉棉布鞋,一个劲儿地往前爬,在地上哭爹喊娘地乱叫,裤子都被扯到了膝盖,也顾不上拽。好不容易摆脱掉行尸的钳制,他爬起身准备狂奔,却被褪至膝盖处的裤腰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旁边的磨刀石上,磕掉两颗门牙,再抬头,满嘴的血。还没来得及喊疼,又一具行尸扑了过来,他抡起磨刀石狠狠地砸上其脑门,无奈又有另一具行尸扑过来撕咬他的肩膀,他耐不住那巨大的疼痛,手上一松,磨刀石直接砸在了自己脚背上,那倒霉蛋惨叫连连。

李怀信冷哼一声:“走吧。”转身便往村口方向走。

老蔡蹬开一具行尸,扭头看见旁边的同伴被咬的惨景,他赶紧绷直手上的麻绳,冲过去勒住行尸的脖子。那行尸被死命往后拽的同时,生生咬下倒霉蛋手臂上一块肉,叼在嘴里,淌着血。

贞白沉声道:“昨晚出事了。”

倒霉蛋瘫坐在地上,嗷嗷大哭,泪眼蒙眬地看着面前的人尸大战,还有被咬断了脖子的乡邻,鲜血喷溅着,像一只羔羊般被行尸叼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嚼碎了骨头,和着血肉吞下去。

李怀信握紧木剑,也探身出洞:“你居然用它来做剑,心真大……”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他看见不远处躺着四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仿佛被豺狼野兽啃噬过一样,脸和身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

眼前一片猩红,他崩溃地趴在地上喊:“救命啊。”嗓子却像被塞子堵住了一样,几乎喊不出声来,他的眼泪鼻涕一起涌进嘴里,哽咽到几乎窒息:“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吧……”

大石被缓缓挪开,到一人能过的距离,贞白直接探身出去,下一秒,却蓦地愣住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跪在地上,面向一院子厮杀的行尸,重重磕头:“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一直磕到额头都破皮了,他抬头望着青天,又是重重一磕,“老天爷,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闻言,李怀信握着木剑的手一沉,想起那根钉住她身体的木枝,在乱葬岗时还吸过他的血:“你……”

待他再抬头时,就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旋风而至,长剑扫过,在空中交错擦肩,恍若浮光掠影,将七八具行尸尽数斩杀。

贞白把剑递给他,接着踩在碎石上,去推那两块堵住洞口的大石,随口答道:“就是那根将我封印的原木。”

所有人都回过头,呆呆地望着二人,然后精疲力竭地跪了下去,脚边还躺着几具身首分离的尸身。

天光从石头的缝隙中刺进来,有些灼眼,李怀信抬手扇了扇飞扬的尘土,觉得有点呛,但心思还在木剑上,他说:“我看看,怎么个不普通?”

老蔡愕然睁大眼:“是你们……竟然……”

“不是普通的沉木。”贞白回话间,伸手抚上石门裂纹处,用力一推,整个石门瞬间分崩离析,然而石门外头还堵着两块大石,被倒下的石门推移出去些许,露出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李怀信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很意外吗?”

“木剑即便开刃也不可能这般锋利,你这柄居然比那些在剑炉中经过千锤百炼的宝刀宝剑都厉害,我之前还当你是太寒酸……咳……那个,当你是没有趁手的兵器,才拿木头随便削了一把。”

老蔡的双手开始抖,因麻绳缠得太紧,在不断用力拉扯间,将手掌勒得变了形,他颤巍巍地解开缠绕的麻绳,只见掌心豁开了一道口子,嫩肉外翻,但相比身上其他的伤口,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费尽心机才好不容易把这俩道士困入地道,竟然还是让他们活着出来了,他大失所望:“啊,是啊,白忙活一场。”

“嗯?”

闻言,李怀信气得差点一剑抹了这厮脖子,他刚刚出手救了他们数十条性命,这人不言谢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白忙活一场,他怎么救了这么个天打雷劈的玩意儿,给自己添堵。

李怀信怔了一下,看着她抽出那柄能刺穿石壁、削铁如泥的沉木剑,起了浓浓的兴趣:“哎,你这柄是沉木剑啊?”

他转向贞白,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有多想不开,跟着你来救这一帮遭报应的人。”

贞白不语,后退几步,将沉木剑猛地插入石门,轻而易举地,外面的铁锁哐当断裂,啪嗒掉地,石门从剑锋处蔓延出一道裂纹。

老蔡却突然激动起来:“你说谁遭报应?!”

石门在贞白的掌下晃了晃,发出铁锁清脆的声响,李怀信瞥她一眼:“力气挺大。”

李怀信扫了一眼满地的残尸以及伤痕累累的众人,再加上老蔡那好似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态度,他也不想跟这群胡搅蛮缠的村民掰扯了,万一这帮人较起劲来,要跟他拼命,他肯定是不会认的,但是欺负一群百姓,于他身份而言,说出去就有损颜面了。这帮人三番五次想害他性命,以他往日嚣张跋扈的个性,必得以牙还牙,只是眼前这番凄惨的场景,也算是他们自食其果了,所以他懒得再跟他们计较,对贞白道:“走了。”

李怀信向来小肚鸡肠,无论是与不是,都跟这帮三番两次想害死自己的村民计较上了,他说:“就算不是,也险恶!”

谁知老蔡冷哼一声:“进了枣林村,你们就别想再出去。”

贞白手撑住石门,暗暗使力,闻言道:“应该不是。”毕竟方强遇害,看村民们的紧张程度,不似装出来的,而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确实是出乎意外,并不像是一个刻意设下的圈套。

这话听着极其刺耳,李怀信“嘶”了一声:“你都这副德行了还敢大言不惭,就你们这点儿能耐也想困住我们?!”说完转身便走。

李怀信震惊了:“难不成,昨夜闹那一出,也是这帮刁民设下的圈套,就为把我们引入这里,再封锁出口?”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太险恶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老蔡却像念诅咒一样重复道:“你们出不去的,再也别想出去了。”

良久,前方飘来一股血腥气,二人凝神戒备,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已经绕回了入口处,方强躺在地上,身上、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干透。然而,入口已经被人封死,李怀信用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仿佛外面顶着千斤巨石。

李怀信头也不回,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怀信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在地下挖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面积几乎覆盖全村,如此庞大的工程,没个十年八载根本完不成,枣林村村民如此费时费力挖这个地道,究竟为什么?养尸吗?但他们转悠了一宿,这底下除了那一具女尸,连只苍蝇都没有。

拐角处,那个之前被李怀信救下的妇人,紧搂住孩子缩在篱笆内,见他们走过,又怯懦地往后缩,想把自己和孩子藏起来似的。

随即地道拐了个弯,往另一处延伸,再往前走二里,出现了一处略微宽敞的方室,面积足以容纳上百人。

李怀信只轻轻瞟了她一眼,妇人便吓得哆嗦了一下,惧怕极了。她怀里的小孩突然抬起头,说:“娘,有铃声。”

途经一条通道,极其潮湿,石壁的缝隙中渗着水汽,生出了大片青苔,贞白贴近墙根细听:“有水声,应该是靠着河道。”

李怀信猛地驻足,扭头盯着那孩子,妇人被他这一盯吓到了,猛地抱住孩子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颤声道:“嘘,别……别说话。”

心下有了判断,李怀信二人便顺着石头尖端所指的方向走。

李怀信并没有听见任何铃声,然而这孩子刚说完,贞白已经如箭离弦,飞奔出去。

在地下兜兜转转,为避免重复绕路,每走过一条通道,李怀信都会在入口的石壁上刻下三道剑痕。在屡次刻痕的时候,他发现地上有一些碎石,散乱地堆放着,但总会有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嵌在角落的一处凹槽中,位置隐秘,难以发觉。石头的大小、形状各异,看似没有规律,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一块嵌在凹槽处的石头都是一头大一头尖的形状,李怀信每在一处刻完剑痕后,都会拎起一块石头细瞧,发现有些石头有专门凿成尖端的痕迹,像极了指路的箭头。他不禁勾起了嘴角,晃荡了一宿,总算让他发现了关窍,这九九八十一绕的地道,若没有指引,就算是当初开凿的村民也难出得去,总归是要给自己留路标的,只是以防万一,这路标必须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