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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堡垒 第12章

通过一扇六角形的气密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空间无比庞大,即便我纵声高呼也不会听见回音,因为声音还未到达对面就已经衰减得听不见了。这绝非单靠人类的力量就能建造的!站在缓缓移动的轨道车上,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螺旋状排列的红色灯光闪动在圆形深渊中,金属的横梁和巨型的机械设备把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下,长达120米的机械臂深入深渊,抓出了枯萎的枝条……或者我应该称那些为“死去的组织”,来自地球之外的神秘生物肌体!

“用24年给外星人建一个巢穴么?”我喃喃地说。

两台轨道车错车而过,军人们同时立正行礼,对方车上的宪兵们都有着苍白如吸血鬼的脸。

“他们用了24年建造这个空间。这里原来是天然的地下水道,但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口渴的怪兽一样每天消耗巨量的地下水,最近几十年里水道渐渐干涸,水位线降低到水道之下后,我们就得到了这个巨大的空间,只需要加固和铺设壁板就可以了。”老大很学术地解说,“从张江镇到陆家嘴到宝山路,这座城市里有多达上百个通道可以进入这个地下防空洞,但只有这一个入口是开放的。”

“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连续两年不见阳光了,太过频繁的出入会惹人怀疑。”将军低声说,“江洋,不要轻易抱怨你的人生,这世界上永远有人比你的人生更加艰难。我们是军人,人民给我们握着武器的权力,我们也承担为人民战死的义务!”

我回头看了一眼宪兵们胸前的微冲,知趣地闭上嘴。

“是!”我立正行礼。

“能,”将军瞥了我一眼,“级别不够的踏入禁区一步就会被击毙,你不还活着么?”

轨道车抵达深渊旁的中继站,中继站是一块圆形可旋转的金属地面。它旋转了90度,然后整块金属地面带着我们一起沉入更深的地下,越来越深……越来越接近真相。

“老大……我说,我的保密级别真的能进这种地方么?”我跟老大咬耳朵。

下方就是那些外星生命的寄居所了,我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前方是一条细长的甬道,甬道壁上也都铺着坚不可摧的钛金板,风扇缓缓地转动,把空气吸入这个位于地下300米深处的封闭空间。

中继站停止了下降,这里的空气燥热得令人不安,我根据下降速度心算了一下,我们在地下大约3公里的深处。据我所知世界上最深的矿洞也只有大约4公里深,是烟台的一个黄金矿。在这么深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地幔中岩浆的温度了。

电梯停下,门开了,通道灯齐刷刷地亮起。

将军把手按在掌纹锁上,沉重的气密门无声地移开。

鬼能想到上海泡防御指挥部的核心部门被藏在一个年久失修的高层住宅里?即使乞丐都不愿意踏入这栋仿佛死去的建筑,但只要你沿着那些弯曲幽深的走廊深入地下室,会在道路尽头找到一台锈迹斑斑的电梯。刷一下芯片卡,你就会看见上方的数字灯亮了起来,门无声地打开,电梯的四壁都嵌着钛金板!

美得令人窒息的紫色光芒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微凉的风!我呆呆地仰头,望着那些堪称“顶天立地”的巨型生物,它们像是神话中连接天地的古藤,外表跟捕食者的外壳相似,或者说像开裂的花岗岩,裂缝中透出耀眼的紫光。

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这地方我来过的,只是上次来的时候我被戴上了眼罩,由武装运兵车押送,到了地儿才准睁眼看,跟被绑票似的。

这个截面为圆形的深渊,“零号窟”,里面就寄居着这样的东西。

电梯一路下行,我站在将军背后,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地狂跳。

它们又分裂出无数枝条,四通八达,有些延伸到闵行,有些延伸到浦东,甚至有些延伸到嘉定,如竹林庞大的地下根系组织,整个上海就坐落在这样一张紫色的网上!

少校打开信封往里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明白,零号窟!”

“美国人叫它‘通天塔’;欧洲人叫它‘世界树’;我们最直白,管它叫仙藤。”将军说,“上次来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就是这东西给泡防御提供能源。我们无法确定它是动物还是植物,是一个生命体还是一群生命体,它们快速地生出新枝又快速死亡,机械吊臂负责为它们清理死亡的肌体……和枯萎的花。”

“核心技术员江洋,这是他的保密级别证书。”将军把一只塑料信封递给少校。

是的,花,这些东西上挂满了形似铃兰的淡紫色“花朵”,缓缓流动的紫光穿行在花蕊之间。

“你身边的是?”少校冷冷地打量我。

它们便是用这种方式交配繁殖,不断地有新的花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细枝上生出。在炫目的繁衍程序完成后,全部零落。通风系统从下往上吹起低速气流,落花随着风势上升,到达最高处之后返身飘落,仿佛一场淡紫色的大雪,随即花朵脱落的地方便会生出新的分叉来。

“零号窟。”将军低声说。

我伸出手去,花落在我的手心,几秒钟后它的光熄灭了,灰化飘散。

“邵一云少将。”少校立正行军礼。

这个生命体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海蓝色的营养液中,那些生而为“信使”的人们沉睡在其中,赤身裸体。他们每人占据一个凹槽,凹槽始终喷着气泡,倒像是在洗冲浪浴。

将军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为首的宪兵少校用手持设备读取了证件中的保密芯片。

“高压水流用来帮助他们按摩全身的肌肉,否则肌体会萎缩得很厉害。”将军说。

那些不是普通宪兵,连我都能看出来。多数宪兵都是野战部队中选拔出来的,个个都跟熊嵩似的粗糙,执行公务时还能一本正经,私下里随口骂娘。可这些宪兵身上透着逼人的“高级”,内敛、冰冷、犀利,我相信他们会一枪崩掉我,但不相信他们会骂我老娘。

“嗯嗯。”我使劲点头,还没明白将军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面授什么机宜。

七个身穿宪兵制服的军人,勒着武装带,斜挎微型冲锋枪,目光钢针般冷锐。

“这东西,大概是要死了……”将军望着那株“仙藤”,轻声说。

黑影从铁门中闪了出来,好几个,他们的步子很大,速度很快,看似不经意地散开,但我们这种受过战场训练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对我们形成了包围圈。雨打在他们军帽的帽檐上,溅起冰冷的光。

声音那么轻,可我觉得自己要被震聋了。我赶紧捏捏自己的耳朵,看着将军,意思是老大我莫不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一个能够提供能源撑住无数氢弹级轰炸的生命体,它会死?

我赶紧撑开伞遮在老大头顶,虽然拍马屁是一直的弱项,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将军的嘴角掠过一丝极残酷的冷笑:“不光你不信,市委领导们也不信。可泡防御就要炸掉了,因为为它供能的东西要死了。”

“不用找了,这条路没有名字,从2018年起,它就从地图上被抹掉了。”将军从车里钻了出来,扔给我一把伞。

我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愣在当场。

我眯着眼睛看向路灯的方向,试图搞清自己此刻的位置,但路口没有标示牌。

“怎么了?害怕了?没有想过我们会失去那层泡泡吧?”将军说。

这是条小路,沿街是一排早已人去室空的早餐铺子,不远处是一个垃圾分拣场,散发着发酵的恶臭。这种景象如今在上海并不罕见,部分市民搬到地下掩体里去了,很多高层住宅变成鬼楼,夜里一扇亮灯的窗都没有。

“想过我也许会死掉……但没想过这玩意儿会死掉,也不信泡防御会炸掉。”

我噻!怎么在这种鬼地方停车?我跟着将军也跑过不少重要部门,这条街我一点印象没有。但是老大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我二话没说推开车门蹦了下去,脚跟一跺立正行礼:“是!”

“会炸掉的,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从阿尔法文明给我们的方程式中可以推导出来。在这个生命体临死前,它提供给泡防御的能量会骤然衰减,整个界面都布满混乱的能量流,就像一张肥皂泡上的液体高速向着四面八方流动。最后它就会炸掉,一瞬间释放出全部能量,整个上海都会灰化,没人能活。”

“下车!”将军说。

“完全没听说过啊!”我瞪大眼睛,呆呆地。

车无声地停下了,我向窗外看了一眼,一座漆黑的高层建筑站在微雨中,路口的孤灯发出昏黄的光。

“我们提交过一份报告提醒上海大炮的负责人,也就是杨建南,我们说上海大炮只能作为一个威慑武器,除非准备与城共亡,否则绝不能开炮!可惜没人相信,甚至没有人听!他们关心的是阿尔法文明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们相信那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外星人提供的帮助!”将军对空狠狠地砸出一拳,“真他妈的见鬼!”

老大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危言耸听,“胜算越来越小”这六个字要是爆到报纸上去,明天上海市民就得集体陷入恐慌。

“可是……上海大炮和泡防御有什么关系?”

“什么?”我的心猛地抽紧。

将军猛拍我的脑袋:“动脑子。你难道没想过,上海大炮的能源来源是什么?地球上所有的能源形式都没资格给它供能,它的炮火威力等于千万吨级氢弹爆炸!”

“那些是后备技术员和应届新生,全部泡防御发生器都已经投入使用,全部的后备技术力量也都已经动员起来,我们手里的筹码都赌上了,可是胜算越来越小……”他的声音渐渐低落。

“也是……这东西?”我忽然明白了。

“嗯,好多新面孔。”

将军点头:“是。整个上海堡垒都是根据阿尔法文明提供的设计图构筑的,其中最主要的两块就是泡防御和上海大炮。但这就像一个黑箱,阿尔法文明向我们开放了控制接口,我们知道如何去平衡泡防御和发射上海大炮,却不知道这个黑箱的工作原理。我们经过很多年的研究得到了一个猜想……其实上海大炮和泡防御根本就是一个东西!”

“江洋,有没有感觉最近泡防御指挥部的人多起来了?”将军打破了沉默。

“同一个东西?”

空无一人的南京西路,奥迪无声地滑行,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对,我们的剑和盾,它们其实是同质的能量,来自同一个能量源。上海大炮发射的时候你在现场,你看见了约束场炮火毫无压力地洞穿了泡防御,为什么?因为它们根本就是一种东西,泡防御也是一种约束场,只不过它呈现了薄膜状。”将军低声说,“听过亚瑟王佩剑的故事么?”

我听出了那话里的酷寒,不敢应声。

“知道一些。”

将军收回目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帮好大喜功的家伙,这次的错误会把我们所有人送去见马克思!”

“亚瑟王的佩剑是湖中圣女赠予他的剑,同时还获赠了剑鞘。梅林曾问亚瑟说,剑与鞘何者更加珍贵,亚瑟说是剑,梅林叹息说,须知剑虽然所向无敌,但携带鞘的人不会受任何伤害,才是不败的。后来亚瑟遗失了鞘,因此被杀。”将军说,“我们的处境也一样,原本这个生命体为泡防御供能已经很吃力了,强行启用上海大炮,这个生命体越发地虚弱了。我们为了拔剑,失去了盾。”

将军猛一扭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低头,又犯错了,这种场合我笑个屁啊!

“这么严重?”

我一愣,想起那个主持人说杨建南是军队的Superstar来着,不由自主就笑了。

“记得新德里被摧毁的事么?”

“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他就是他妈的Superstar!”他忽然发作了,低声吼叫,额头的青筋夸张地跳着。这只老狮子像是要扑出去吃人。

“嗯,后来我还给你写了分析报告。”

我知道他这一脸的杀机必有非同寻常的理由,他一个少将,总不至于跟我似的妒忌杨建南的风光。将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举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像是要把那张生铁般的脸揉得软一些。

“新德里为什么会变成一场灰雨?纽约又为什么会陆沉?”将军盯着我的眼睛。

“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因为……他们都发射了城市主炮……”我悚然一惊,恍然大悟。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他坐得笔直,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像是一只蓄势的狮子……这是他最可怕的时候。

“你猜对了,因为他们反击了,他们用了剑,就等于放弃了盾。现在我们也拔了剑……”将军拍了拍我的肩膀,“正式通知你,你的保密级别是A级,可以旁听指挥部参谋会议。”

“去哪里?”司机打着方向盘。

“没搞错吧?我还A级?”我满头雾水。

我愣了一下。部队里坐车有规矩,瞎胡闹的时候可以不讲尊卑,但是跟老大出席正式场合我都是坐前排秘书的位置。不过我猜得出他招我一起离开是有话说,于是钻进车里,老老实实和他并排而坐。

“其实你一直都是A级,我没告诉你而已。”

奥迪立刻滑了过来,我拉开后门,将军闪了进去,一拍身边的座位:“坐这里!”

“什么?”

我们被湿寒的夜风包裹了,老家伙猛地一抖防雨风衣穿上,拉紧领口,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毫不理会错身而过跟他打招呼的那位大校。

“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换在古代皇帝当政的时候,是要灭口的。”将军的手掌在我脖子上轻轻一扫。

我紧追着将军的步伐出了展览馆,背后满是掌声笑声和音乐声,文艺演出刚刚开始。

我还傻愣着。一个预备役中尉,可以旁听指挥部的参谋会议?保密级别为A?那是某些高级军官也挤不进去的绝密级别!别人大概觉得这是种殊荣,可我怎么觉得它更像一个阴谋?我老爹从小教导我不要占小便宜,人家对你太好总要小心。

所有人都鼓掌喝彩,我和将军是唯二的例外,老家伙站在人群里,脸色生青,像是要把台上的杨建南生吞活剥了。

“明白!一定忠党爱国!”我脚后跟一碰,行礼,事到如今,也只能撑着硬上了。

掌声震耳,我默默地低头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将军被我这番表决心给震到了,愣了两秒钟:“忠党爱国?让你写个入党申请书都给我拖了半年……”

我忽然注意到杨建南并不在欣赏自己新得的勋章和肩章。这个铁板似的家伙微笑着凝视台下。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去。角落里,林澜靠在柱子上,轻轻地拍着巴掌,轻轻地笑。

我挠挠头,没话可说。

解放军里上校不算个稀罕物,可我敢打赌没有任何一个上校的授衔仪式有这么风光。在万众瞩目下,他扛起了上校军衔,还有“上海英雄”的光辉荣耀。他今年多大?好像是31岁,林澜说的。比我大七岁,比我高四阶,我想我31岁的时候大概还只是个上尉吧?依旧坐在工作台前埋头算泡泡。

将军漫步在那些瞬间盛开、瞬间零落又瞬间灰化的花中:“不光是泡防御和上海大炮,还有捕食者和次级母舰,用的应该都是生物能源,全部都是活体设备。阿尔法文明和德尔塔文明,它们在能量运用的形式上完全相同,和它们不同的其实是我们人类。要打赢这样的战争,人类能依靠什么呢?”

他高举手中的盒子,勋章在无数照相机投来的镁光中光辉刺眼。军乐团轰然奏起军歌,年轻的女军官捧着托盘登台,红锦上是三星两杠的上校肩章。

我心说大概只有高呼“爱”或者“希望”之类的屁话了。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总政治部经过紧急审核,授予杨建南中校一级战斗英雄勋章和……上校军衔!”

“这东西还有多久才死。”我忽然想起这个要命的事情。

“真是军队的Superstar啊,”主持人恭维着,“杨中校……哦……我已经不能称您为中校了……”

“记得那次派你去张江镇检查泡防御发生器么?”将军说。

“我们尝试了,也成功了,我谨代表我自己和全体指战员感谢领导部门、全体战友和市民对我们的信任,并将以我们的力量为保卫上海做出更大的贡献。”毫无感情色彩的结束语后,杨建南把话筒递还给主持人。

“记得,能量输出衰减,但找不出原因来。”

杨建南说得也不差,虽然泡防御指挥部是绝对反对发射上海大炮的,但那天如果上海大炮不发射,泡防御指挥部也未必有十足把握确保上海的安全。

“我们有个方程式,根据能量输出的起落来推算这种活体的健康状况,但不精确。我们现在知道它进入了衰老期,但还算不准它的寿命,也许还能撑几年,也许会快速恶化,如果遭遇猛烈空袭,在压力猛增的情况下,它甚至可能猝死。”将军低声说,“那将逼迫我们启动陆沉计划。”

主持人有点急了,杨建南却并不理会他频频抛来的眼色。陆军学院的高材生完全不知道应酬场面,怎么想就怎么说,全然不知委婉。其实主持人无非希望他能渲染一下成功,他说来倒像是在威吓市民。

“陆沉?”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紧张,心跳频率很高,我并不确定战术一定能奏效。但当时的局面千钧一发,在我看来必须有强力的应急战术出现,否则我们都会变成捕食者的食物……”

“把整个上海沉入地下,刚刚看到那个巨大空间的时候很惊讶吧?那就是为上海下沉准备的空间,地下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空间来容纳上海市,但是得分裂为一块一块的才行。”将军说,“随着上海下沉,防御界面会从泡状收缩为平面状,面积缩小,强度增加。这个过程就像一个肥皂泡顺应表面张力收缩成一张平面,水膜的厚度就增加了。”

“杨中校,请问面对成千上万的捕食者时,你的心情是如何的?”主持人像个八卦记者。

“难怪他们想把纽约沉入地下……”

以杨建南的重要性,想必一般是不愿让他露脸的,可连他都被强推到了摄影机前。这是场明显的秀,市政府大概希望借这个难得的机会鼓舞一下市民。

“如果成功扁平化,泡防御会达到‘元状态’,能量流动非常稳定,能完全防御光流轰炸,对供能活体的压力也会减轻,这样这东西能多活几年。”将军说,“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城市的陆沉完全成功。”

记者在人群中穿梭,玩命地把话筒递到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嘴边,摄影机架得老高,灯光从四周投射下来,晃得我眼前一片白。我们不像是来这里品尝冷餐和红酒的,更像是被摆拍的。

“陆沉了以后市民怎么办?生活在地下?”

这里是上海展览馆的正厅,一栋颇有历史的苏式建筑,上海的老地标之一,发布会安排在这里,足见上级对这次胜利的重视程度。7488部队的几乎所有军官甚至预备役都应邀出席这次盛大的酒会,高级军官们穿着黑色的军礼服,女军官们则是白色的A字裙,领章都换成了7488部队的单翼鹰标志,严肃之外平添一股老派的华丽。

“只能生活一小段时间,然后封闭的上百个出口都会打开,供他们分批撤离。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伤亡难以避免,陆沉会是上海1800万人的集体噩梦。”

台下又是哗哗哗哗地鼓掌。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将军……你其实早就知道上海堡垒未必守得住!”

“在刚刚结束的B1021作战中,杨建南中校指挥的上海大炮当机立断,下令这门地基巨炮做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发射,根据现场录像,成功地歼灭了至少1052只捕食者,是这场战争开始以来,人类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可以说,这一战改变了我们在对德尔塔文明的抗战中被动挨打的局面,为我们下一步的反击提供了宝贵经验,更是鼓舞了全上海、全军乃至全人类的信心和勇气!”主持人声若洪钟,豪情扯淡。

“从我重新穿上这身军服那一天,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现在该你们做准备了。”将军把军帽缓缓地扣在头顶,拉低帽檐遮住双眼,转身离去。

聚光灯打下,杨建南在万众瞩目下登台,白色军礼服,腰杆挺直如枪,胸口上一列挂了三枚我叫不出名字的军功章,照例面无表情。

电梯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大猪打来的电话。

大家一齐转向主席台,掌声热烈如沸。

“我带个东西给你看,你回宿舍么?”大猪说。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现在请允许我介绍,我们的英雄指战员,”主持人一扬手,“杨建南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