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红砂也能爬绳,就是没那么快,气喘吁吁地爬到一半,被曹严华给拽上来了。曹金花终于可以撒手,翻板重新盖上,严丝合缝。
陷阱下头,传来炎红砂的声音:“哎,你们打完了没有啊?是不是完事了?哎,我说,倒是把我拉上去啊……”
接下来,只要和守在车里的一万三会合,用五个人的血逼出亚凤身体里的凶简,也就尘埃落定了吧。
亚凤嘴唇嗫嚅了一下,眼里露出戾气来。罗韧笑了笑,忽然伸手,一把把她掌中的匕首拔出。亚凤痛得一个哆嗦,差点昏了过去。
木代和炎红砂一左一右,夹住亚凤,帮助她站起来。亚凤不声不响,连痛都没喊一声,起身之后,忽然定定地看着木代,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说:“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罗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得很平静:“如果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你的人,你为什么只带青山上来?带更多的人,不是胜算更大吗?还是说,你能控制的,也只有青山了?”
木代一愣,炎红砂没好气地在亚凤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先带她出去。曹严华迟疑了一下,偷偷对着木代示意了一下曹金花,意思是:那她呢?
亚凤咯咯笑起来,她喘息着转过头来,眼睛半眯,眸光出奇地亮:“是啊,这整个村子里,都是我的人,到时候,你们都未必下得了这山。”
木代还没来得及回答,罗韧已经先一步走到曹金花面前。
静默中,曹严华忽然说了句:“小罗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青山他……不会去搬救兵了吧?”
虽然刚才,曹金花也曾出力,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外人,罗韧并不想向她解释:“曹小姐,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因为比较敏感,所以麻烦你尽量不要对外提起。”
也是,亚凤是有凶简在身的人,说不定瞬间又恢复,不能拿常理揣度她。
他说得很客气,但是说到几处时着重发音,不避讳地让她听出其中的威胁意味。曹金花跟罗韧打过交道,知道他翻脸时是真翻脸,也没说什么,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也说她力气很大,如果只卸一条,留她一只手,她把卸的那条又硬接上怎么办?”
罗韧笑了笑,对曹金花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其实是有几分放心的。反而是木代有点不好意思,跟着罗韧向外走时,回头看了好几眼曹金花。
木代没立刻说话,罗韧确实是这样的,他对有些人、有些事从不怜悯。亚凤的惨叫声冲击耳膜,木代有些不忍:“那卸一条也就算了……”
她一个人,落寞地杵在山洞的空地上,衣服上还留着刚刚打斗时的褶皱,只一句“你先回去吧”,就被打发了。
曹严华吓得后半句话硬生生憋进嘴里。木代也有些错愕,和罗韧对视了一眼之后,沉默地起身。罗韧说了句:“对于想要我命的人,我没什么好客气的。”
木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罗韧其实做得合理,快到洞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了句:“那个,曹……Jenny,我们以后找你买保险,会联系你的。”
罗韧卸脱臼了亚凤的两条胳膊。
罗韧有点好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走吧。”
话没说完,罗韧的双手已经摁上了亚凤的左右肩胛,木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两声,然后是亚凤的惨叫声。
木代冲着曹金花笑了一下,脚步轻快地跟着罗韧出去了。
一时间,也找不到多余的绳子绑她。罗韧示意木代起身。木代有些忐忑,生怕这交接的时间内亚凤起什么幺蛾子。曹严华也出声阻止:“小罗哥,她力气很大……”
曹金花很久都没动,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罗韧握木代手的那一幕。
罗韧走到木代身边蹲下,亚凤已经不挣扎了,脸埋在地上,右手血肉模糊。
很般配啊!她想。心里有点羡慕,又有点……惆怅。
曹金花扶着翻板,愣愣地看着罗韧:这个人,不就是那个……
雨还在下,快到山脚时,曹严华迟疑着朝村子望过去,嘀咕了一句:“青山是不是跑回家了?”
这一下,大大出乎诸人意料,虽说临阵脱逃、舍弃同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真的遭遇现场直播,众人还是多少有些错愕。曹严华吐着嘴里的沙土爬起来,觉得既是亲戚,自己脸上也没光,小声嘀咕了句:“货。”
木代注意到,一直面无表情的亚凤忽然笑了一下。
青山灰头土脸的,本来捡了两块石头在手上,预备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看到罗韧上来,也知道败局已定,脸上掠过惧色,踯躅着退了两步,又看了一眼亚凤,忽然掉头就跑。他的位置距离洞口最近,跌跌撞撞间,很快就跑没了影。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明显了,木代步子越走越慢。
亚凤在挣扎,木代手狠,右手指节并起,狠狠往她肋下的穴位击打——穴位是气血交接之地,偶尔点按都有痛感,这样的定点击打,比重拳要狠许多。
罗韧察觉到了:“怎么了?”
木代心中一喜,一个扫腿把亚凤掀翻在地,然后整个人扑上去,膝盖死死抵住她的背。这当儿,罗韧已经摁住陷阱边缘站上来了。
木代低声说:“有点不对。”
一柄破空而来的匕首硬生生刺穿她的手掌。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什么,陡然停下脚步,大叫:“曹严华,你过来!”
木代心叫糟糕,三两步赶过去,先揪住青山往外狠狠一搡,然后去拖亚凤的头发。亚凤怒吼一声,伸手去抓木代的脸,将触而未触到时,忽然发出一声惨呼。
曹严华愣了一下,留红砂看着亚凤,小跑着过来:“小师父,怎么了?”
刹那间,三人扭成一团,可怜曹严华,迅速被两人摁到最底下,一张胖脸险些压成平的。
木代压低声音,语气很怪:“那时候,亚凤从洞顶落下来,你和他们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当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洞顶距离地面有段距离,木代无论如何都蹦不上去的,她生怕亚凤直接从洞顶爬到洞口逃脱,急速前往洞口奔拦,谁知道亚凤爬至曹严华和青山的头顶时,冷笑一声,直直地如重锤般落下。
曹严华说:“我很神勇啊!我当时拼命打,一对二呢……”
亚凤脸色一变,伸手扒住石壁,忽然一个旋身攀上,瞬间到顶,然后四肢并用,急速向外爬行。
“拼命”这事,木代不怀疑,曹严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出刚刚是使了老力了。
亚凤退无可退,背心已经贴住石壁。就在这个时候,陷阱下方忽然传来罗韧的声音,听音辨距,至多也就五米了。
木代打断他:“我是说亚凤,有没有感觉她不对?”
她现在,又想耍什么花招呢?
曹严华半张了嘴,伸手挠了挠头发:“不对?我跟她打的时候……是有点,她好像……”
亚凤这种情形应该算是跟凶简主动合作了,思路清晰,落井下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亚凤自身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所以虽然从凶简处得到了额外的力量,但过招对阵,还是没能讨得了好。
木代追问:“是不是没那么厉害了?”
木代心说:“妈的,一定在用计!”
曹严华赶紧点头。
木代没有漏掉亚凤的目光,警惕地盯着她。亚凤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慢慢后退。
炎红砂等得不耐烦,频频回头朝这里看。
她又看了一下洞口,自己现在被木代逼在靠里的方位,想逃的话,一定要躲开木代。
木代紧张起来,伸手抓住罗韧的胳膊:“我跟亚凤打的时候,她真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很大,我都不敢跟她硬碰硬,但是后来,你飞刀刺伤她,我就势把她掀翻……”
亚凤的目光很快掠过那根不断晃动的绳子:显然,下头还有援手。
现在想起来,那掀翻太容易了,就像掀翻了一个普通而又瘦弱的小姑娘。
言语挑衅,激得对方不成章法,也是阴招之一。
木代喃喃地说:“然后青山就走了。如果我们都想错了,他不是因为害怕逃走的呢?如果是亚凤让他走的呢?”
木代嘘一口气,两手互掸了一下,向着亚凤笑:“小妹妹,就这点本事吗?来,再来啊。”
罗韧看她:“什么意思?”
曹金花扶住了翻板,曹严华似乎能应付青山,至于自己,只要把亚凤给困住了,下头两个人一上来,就好办了。
木代抬起头,越过罗韧,正对上不远处亚凤的目光。
罗韧和红砂一定在尽快赶上来。
木代伸手指着亚凤:“凶简之前确实在她身上,但是,后来的那一撞,她把凶简转移给青山了,所以青山跑了。青山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转移凶简。你知道我们要的是凶简,是不是?”
她很快往洞下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但垂下的绳子一直在晃。
说到后来,木代声色俱厉。
滑脱之后,后背直冒冷汗。曹严华的提醒没错,亚凤的力气大得惊人,确实不能正面硬拼。
亚凤眼睫垂下,唇角露出自得的笑:“我早就说过,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师父,木代有瞬间的分神——亚凤的手顷刻间搭上她的肩膀,一股大力从肩胛处袭来,木代悚然心惊,好在反应快,一个错肘沉肩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