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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木代“哼”一声:“鸡不就是用来吃的吗?它逃脱了这样的命运,难免会浮躁骄傲,给它起这样的一个名字,时刻提醒它做鸡的本分。”

曹严华气了:“小师父,怎么能叫爆炒辣子鸡呢?你整天对着它叫爆炒辣子鸡,人家鸡不得有心理阴影啊?”

“我觉得不好。”

曹严华没反应过来,倒是开车的罗韧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

木代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瞥了曹严华一眼:“你当然觉得不好,你一开口,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还征求别人的意见?你老早想好取个什么名儿了吧?”

“爆炒辣子鸡。”

果不其然,曹严华话锋一转:“小师父,你不是说见了我太师父梅花九娘,不能说谎话吗,到时候,太师父肯定知道我当过贼——我得向她表明,我早就幡然悔悟了……为了时刻铭记解放碑那一段走错了路的失足经历,时刻鞭策自己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决定给它取名曹解放。”

“当然!宠物啊!”

木代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翻白眼,想说句话来呛他,电话响了。

“还要名字?”

不是她的,也是巧,曹严华和罗韧的电话都响了,手机铃声此起彼伏的。

“三三兄说,我那山鸡表现还行,就是有点爱吵吵——小师父,你说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罗韧接电话,言简意赅,表情平和,只寥寥数字:“嗯,好,行。”

“嗯。”

曹严华就不同了,叽里呱啦,口气很冲,火气很大:“什么保险?不买!不买!不买!”

“小师父,我刚和三三兄发了消息,长途大巴比火车慢,但是他说,今天晚点时候也能到呢。”

曹严华挂掉电话,怒意未消:“不知道办什么会员的时候把资料泄露出去了,现在消费者隐私还有没有保障了?”

曹严华可憋不住不说话,小罗哥和小师父一定是吵架了,他理当想办法活跃气氛——更何况,他还想抛砖引玉,把昨儿晚上的事显摆出来呢。

曹严华又拿着手机点点戳戳:“百度查一下,山鸡吃什么,要不要给我们解放买个窝儿……”

上了车子,曹严华觉得车里的气压都比外头低了几度,罗韧不说话,木代也不说话。车子上了省道,一路疾驰。这一带多彝族,地貌、风景、人文和丽江的又不同,他看到急剧下切的河流,绵延不绝的山岭,还有一层一层的梯田。

保险?

曹严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才发觉木代的情绪也不是很好,有点闷闷的。

这两个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亲切、耳熟呢?

“没什么。”

木代忽然想起什么,一个激灵坐起来,扭头向后看。

曹严华奇怪:“我小罗哥怎么啦?”

“保险?”

“罗韧这两天精神不是很好,你适当地,要照顾他的情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说话也拣高兴的说。”

“嗯哪。”

说啥?怎么还郑重起来了?

曹严华漫不经心地,粗短的手指头在手机屏上滑啊滑的。

木代停下脚步:“曹胖胖,我过来接你,就是想提前跟你说一声。”

“女的打来的?”

曹严华精神抖擞地跟着木代往外走:“小师父,我小罗哥呢?”

“嗯啊。”

曹严华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在拥挤的接站人群中寻寻觅觅,终于让他看到木代,扬着胳膊向他招手。

“是不是大西洋人寿保险公司的?”

真可惜,列车就这样到站了。

“没听清是哪个洋的,反正都是骗人的……”

…………

木代气坏了,一指头戳在曹严华的额头上,把他戳倒在座椅背上:“你就抱着你的曹解放一起过吧!”

曹严华:“当然,我刚刚和成龙大哥合作完成了一部电影,《警察故事之我来自解放碑》,不日将和大家见面……”

曹严华莫名其妙:“怎么了啊?”

主持人:“看来您现在已经出师了,那么,未来我们是否有机会欣赏到您的作品呢?”

木代恨恨地,正要说什么,车速慢下来,再然后,缓缓停靠在路边。

“我师父说,没有练成十分的本领,就没有资格跟人讲自己会功夫——这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罗韧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眉头紧皱。

镜头切到台下,木代一头华发,眼角缀着幸福的皱纹,眼中闪烁着骄傲的泪水。

木代奇怪:“怎么了?”

曹严华:“我刚刚出师,我的师父木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青木发来的照片,有人拍到猎豹的手下在浙江的一个古镇出现过。”

主持人:“奇怪的是,观众好像从没看过您的作品……”

他把手机递给木代。

观众席上一片惊讶之声。

画面上,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穿白色汗衫,驼色大裤衩,盘腿坐在石桥上,咧着嘴,比画着“耶”的手势。

曹严华:“我是一名演员,准确地说,是一位功夫演员。”

看不出凶悍,看不出狠戾,混在人群中,像个面目模糊的游客,完全不惹眼——但可怕的往往就是这种人,让你提不起预期去防备。

主持人:“很多观众来信,想知道,这样一位英雄,在现实生活中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面对凶残的窃贼挺身而出呢?”

曹严华不知道什么青木、猎豹,但有热闹瞧,是万万不想错过的,赶紧把脑袋挤过来:“什么什么?我看看,让我看看。”

迎着灯光和掌声,他走上台。

木代手掌抵着他的脑门,又把他推回去:“你边儿去。”

睡在卧铺上,还做了个香甜的梦:这趟列车改名了,专门以他命名,叫“严华号”,车厢里还张贴着他的照片,照片上,他的胸口别一朵荣誉大红花。万头攒动的表彰大会现场,主持人白岩松举着话筒声情并茂:“下面,让我们欢迎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最高票数当选者——曹严华!”

“别,别,我看出来了,有点不对,我看出不对来了!”

曹严华心里甜丝丝的,假装客气地推辞了几句之后,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趁着木代愣神,他把手一伸,“唰”地就把手机抢过去了。

乘警来了,贼押走了,生平第一次,曹严华趾高气扬地跟着警察走,去配合说明情况。列车上广播失物招领,陆续有失主过来认领钱包,对着曹严华连声道谢,还有对老夫妇拉着他不放,一定要给他补张卧铺。

然后他扬扬得意,往座椅靠背上倚,跷着二郎腿,慢慢把图片放大:“这有什么好看的嘛,这男的长得跟卖土豆的似的,还能当人手下?咦……”

…………

木代没好气:“还我。”

静默中,忽然有人尖叫:“那个是我的钱包!贼!”

曹严华想躲,木代手臂伸长,带了小擒拿手,曹严华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呢,手里已经空了。

观众到了,是时候再添一把火,曹严华装着和那人拉扯,“厮打”间,一个“不小心”,把那人的包掀了个底朝天,十几个皮夹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有点蒙,过了一会儿,忽然琢磨出味儿:“不是,小师父,小罗哥,再给我看一下,我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

这步走对了,你要是说抓贼,旁人未必敢往前凑,一说是骚扰,半车厢的人都兴奋地围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水泄不通,眼见着这贼插翅也难飞了。

他的口气不像是使诈或者作伪,罗韧和木代对视一眼,示意给他。

曹严华眼珠子一瞪:“什么意思啊,你手往我怀里摸什么摸啊,性骚扰啊?”

曹严华低着头,放大那张照片,再放大,直到像素模糊。

那人往回一抽,没抽动,脸色立刻就白了。

然后抬头。

曹严华不动声色,等那人的手斜斜插进他的衣服内口袋时,一个胳膊用力,夹住了。

“小罗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到郑伯的饭店来找我,提到五珠村的那幅海底巨画,还说神棍在另一个地方,也看见同样的画了。”

让你看看什么叫行业的大神、泰山上的北斗!

有吗?罗韧心里忽然一凛。

他曹严华是谁啊,高手中的高手,隔着十来步就已经嗅到贼味儿了,再细观那人的表情、肢体动作和警惕的路线——简直是他曹氏行窃标准教程培训出来的。

想起来了,是有,是在浙江,一个古镇,青石板桥,三张踏脚的石板画,甚至比五珠村海底的那幅还要完整。

这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嘛。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对曹严华说,这是当地的风俗,把一些罪案刻在桥板上,任人践踏,就可以让这种恶事不再发生,有些甚至刻了男女偷情的伤风败俗之事,踩的人尤其多。

半是背运半是没眼力见儿,他迎头撞上了来自解放碑的曹爷。

“小罗哥,你把那张照片放大了看,那人坐在一块青石板上,边上的那块青石板,那个线条,跟当时你给我看的照片,好像是一样的……”

昨儿晚上,车厢里发生了小意外,有个铁路惯扒行窃,也是胆儿肥,从车头一路扒过来,拎着用来掩饰的提包里,装了好几个扒来的钱包。

浙江、古镇、凶简、猎豹的手下……

列车到站,曹严华兴冲冲地背包出站。

罗韧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东西隐在眼前深重的浓雾里,虽然暂时还看不真切,但正渐渐展露出……让人胆战心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