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韧抬头看木代:“看出什么来了吗?”
于是崭新的地图上出现了一条带四个节点的曲折折线,加远处小商河的那个圆圈。
暂时还没有,木代迟疑地摇头。
罗韧用折线把五珠、四寨、南田和曹家村连起来。
罗韧笑了笑,拿起笔补全折线——从小商河开始,一道横线折到内蒙古一带,然后斜线往下走,在三门峡附近又打折,直接连到曹家村。
五个涂抹的黑圈,像五只直勾勾的眼睛。
这形状是……
笔头继续往上走,湘、黔、渝交界附近有一个,那是南田。紧接着是川、渝、陕交界,这个地儿再熟悉不过,刚从那儿出来,曹家村。
木代脑子里灵光一闪。
罗韧没回答,但呼吸有些急促,第三个圈圈在黔贵交界处,临近四寨。
另一边,曹严华正歪了脑袋看,嘀咕说:“像把勺子。”
第二个圈圈在广西,靠近北海,曹严华再熟悉不过:“这不是我三三兄的老家吗?五珠?”
罗韧说:“是啊,北斗七星。我们也是当局者迷,谈了那么多次北斗七星、八卦观星台,居然没有想到,收服凶简的地点,跟北斗七星的星位出奇重合。”
罗韧拔掉记号笔的笔盖,沉吟片刻,在宁夏某处重重涂抹了个圈。木代看在眼里,低声说了句:“小商河。”
他让曹严华在网上找了一张北斗七星星位图,然后调整手机的位置角度,放到地图上。
木代和曹严华一左一右地,在罗韧身边蹲下来。
打眼看过去,两个北斗七星的形状、走势、偏向都一样,只不过手机上的是小的,地图上的是大的,像是切分了大陆腹地。
书店里空空荡荡,只有罗韧一个客人。他买了张中国地图,正铺开在书店的地上,半屈了膝盯着看,一只手点着地图纸面,另一只手里攥了支记号笔,边上还搁了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笔。
北斗七星各自有名称,与地图上的地理名称一一对得上:五珠对应摇光,四寨对应开阳,南田是玉衡,曹家村是天权,小商河是天枢,天璇和天玑虽然是罗韧补上去的,但木代觉得补得很有道理,因为天玑的位置在三门峡一带,而三门峡附近就是函谷关——谁都心知肚明,函谷关在凶简的传闻中占据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顾不上交代什么,冒着雨快步进店。木代等了一会儿,到底耐不住性子,喊上曹严华一起走过去。
这是一个在山川河岳间铺陈开的、巨大的七星北斗。
县城很小,下雨的关系,街上几乎没什么人,罗韧的车子在城里转了几圈,最后在一家新华书店门口停下来。
罗韧换了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在浙江一带打了个五角星。
罗韧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说:“我忽然想到一些事。”
“浙江的一个古镇的桥上,出现了跟五珠村海底巨画一样的图案,基本上可以断定,这里如果有凶简,跟五珠村那根简言是‘水’的凶简是同一根。”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没错,曹严华点头,他记得,当时罗韧还推测说,那根凶简可能是不远千里,从浙江迁徙到了五珠。
顺着罗韧的目光看过去,是高高架着的公路广告牌,牌子上的内容是宣传云南旅游的——一幅中国地图,地图上云南的位置用红色色块标出,旁边一行广告语:人间仙境,彩云之南。
罗韧指着那个画出的北斗,声音压得很低:“如果现在这个北斗,以自身中位为中心,逆时针转90度呢?”
木代奇怪地看罗韧,他坐在驾驶座上,正盯着前方高处看。
逆时针转90度之后,原先位于五珠村的摇光星位,正好……落在了浙江省境!
向前看,是一条空寂到稍显落寞的水泥路,没人过路,也没车抢道,罗韧为什么紧急停车?
木代的心怦怦跳。
正讲着,车身陡然停下,曹严华没防备,一头撞到前座靠背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木代虽然系了安全带,胸口还是被勒得疼。
起初,他们只是根据指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满世界去找凶简,私心里还怪凶简分得太散,害他们舟车劳顿,没法一锅端。
一直等到太阳升上三竿,那雾才会散。
后来,神棍提醒他们,不能狐狸逮鸡一样乱扑腾,要去想其中的因果和规律。
木代说,就是有雾啊,清早起来,小镇就被雾裹着,都看不清边上站的人——就像用雾裹了个包子,里头的房子啊,人啊,都是包子馅儿。
八卦观星台,观的就是凶简,水面上出现的北斗七星,其实是暗指七根凶简的位置。
有雾?能有雾成什么样子?曹严华想不出来。
…………
久而久之,就叫有雾镇了。
曹严华已经在网上搜索北斗七星了。
据说起先也不叫这名字,因为常年雾大,早晨,家里男人早起时,屋里头还躺着的女人会问:“当家的,今儿有雾没啊?”
“小罗哥,网上说,北斗七星,四季变换位置。还有歌谣呢: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镇的名字叫有雾。
现在斗柄在五珠村一带,不正好是“斗柄南指”吗?指到浙江古镇的时候,是“东指”吧?
不好说,是个清静的小镇,云南开发旅游的风潮刮了很久,但凡热门景点,就差掘地三尺,这个镇子却奇迹般地被忽略了。
“小罗哥,道书上说,根据人的出生时辰,人的生命,是被七个星君掌管的,子时对应天枢,丑亥时对应天璇,寅戌时对应天玑,卯酉时对应天权……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生辰,都能找到自己的主命星……”
曹严华问木代,太师父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意思?艰深晦涩,听得罗韧头大如斗,木代压根儿没去听曹严华的照本宣科,她盯着地图上天璇和天玑的位置看,低声问他:“罗韧,剩下的两根凶简,应该就在这里吧?”
木代的师父住在哀牢山下,但哀牢山的山线很长,据说有500公里。
很有可能,但地图上的一个圈,现实中可能就会是让人跑断腿的广袤区域。
云很低,压着远处的层叠山头,土路上,树的枝丫伸展得肆无忌惮,刮擦着车子,沙沙地响。
希望凤凰鸾扣这一次的提示,可以早些到来。
车子随着导航走,下了省道,开进细雨绵密的县道,有时候要走土路,坑坑洼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