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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罗韧身子一凛,停下,那影子也停下,罗韧又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

如果不是看到影子,他还真没有察觉。

影子分开了,那一条,狭长的,淡淡的,模糊又安静。

狭长,他自己的,还交叠着另一个人的。

罗韧回过头,看到木代站在巷子口,远处的灯光掩在她身后。

他拐进一条巷子时,目光垂下,忽然看到地上的影子。

他问木代:“睡不着吗?”

如果说凶简怕血,为什么对他的血毫无反应?如果不怕,一万三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木代说:“不是有意跟着你的。”

罗韧按原路返回,夜风飒飒,脑子里乱得很,有很多疑问。

她只是睡不着,听到走廊里的动静,凑到猫眼边去看,看到罗韧离开。

罗韧皱眉,顿了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于是她也穿戴好,想出来走走。

血滴除了有颜色外,其他和一滴水的滑落并没有什么不同,想象中的灼泡、异常,都没有发生。

如果街面上有别的人,她大概又会随便挑一个,脑子放空跟着一直走。

血滴到马超的脸上,顺着面颊滑落。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排解压力的方式,有些人闷头大睡,有些人肆意纵酒,有些人号啕大哭,而她,就是喜欢这样沉默地走一走。

罗韧把手机搁到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刀刃在左手食指的指腹上划过,看着血滴凝成,才伸手到马超的脸边,轻轻一抖。

谁知道,路面上只有罗韧一个人。

那个他之前看到的,像个象形的“口”字的一圈灼泡,已经差不多退了下去,只留下淡红色的印记。

于是她一直跟着。在夜晚从背后看相熟的人是一种新奇而又独特的体验,他的身形、步伐,每一次的停顿,熟悉又分外陌生。

罗韧走到床边,把手机调成手电模式,特意看了一下马超的脸。

她想着,不惊动他,就像那个冒充房产中介打过去的电话,只当作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妥帖收藏。

马超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游走,胸口有微弱的起伏。

还是被发现了。

关上门,屋子里尤为安静,数字屏上的生命指数在黑暗中闪着绿色的微光,伴着各项仪器运行的声音。

木代走过来。

罗韧避身在阴影里,看着护士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才快步闪身进去。

“在重庆的时候,我们刚认识,那一次,你去找马涂文,我躲在外墙上偷听。”

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这里重症监护的设施颇为简陋,虽然各种仪器勉强达标,但是监护人员的配备比较松散,当值的护士检查完各项仪器的读数之后,打着哈欠推门出来。

罗韧失笑,他记得这回事,用两根点起的烟,糊弄了她好久。

很快让他找到了。

“你怎么发觉的?”

罗韧顺着指示牌,一层层一间间找过去。马超的情况很严重,他估摸着,要么在重症监护病房,要么在太平间。

“直觉。”

医院很安静,门诊大厅有值班的护士,知道有人进来,连头都懒得抬,只当他是一个探视病人的家属。

其实这很复杂,类似于一种对危险的天生警觉。

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这次又是直觉吗?”

他没有开车,那辆车在这里实在太过显眼,好在,城市很小,很快就到了医院。

这次不是,他其实完全没有察觉到,直到看到地上的影子。

半夜里,罗韧从床上翻身坐起,思忖片刻之后,穿好衣服出来。

恶意或许是一种可感知的气场,稍稍靠近,就能触发他的警报。但是如果没有恶意,靠近和追随就像是简单的风,没有人会去想这风是如何吹来的。

但是,凶简对他们的血,至于畏惧到那个程度吗?

木代说:“罗韧,你抱抱我吧。”

当时,一万三的手出了血,血挨到了马超的脸。之前五个人的血围住了三根凶简,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血对凶简有克制作用,马超的反应才那么激烈?

她走到罗韧身边,仰起头看他。罗韧叹了口气,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低声说了句:“你是没有从前开心了。”

他抬起手,受伤的手之前在交管局做了简单处理,扎了绷带,包得跟熊掌似的:“我记得,我的手刚摁住他的脸,他就嘶声惨叫,好像……疼得多厉害似的。”

“那些开心都是偷来的。”

木代没答上来,倒是一万三迟疑着说了句:“有没有可能……他控制不了我?”

那些开心是生硬地屏蔽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才得来的。

曹严华说:“要是这样的话,他也精神控制我三三兄好了,何必被追得那么狼狈?”

“罗韧,我很麻烦吧?”

木代解释:“这种指使不一定是我们熟悉的那种面授口传。毕竟凶简在他身上,或许类似于一种精神控制,可以让人说出特定的话。”

罗韧低头蹭她的发顶:“没有啊。”

炎红砂不明白:“马超当时被撞晕了啊。”

“小时候,我妈很嫌我麻烦,我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但是我记得她对我的嫌弃。她说,你怎么每天吃那么多?衣服怎么那么容易弄脏,脏了我要给你洗你懂吗?你每次洗澡,澡盆边怎么那么多水?

木代想了想:“会不会是马超指使的?”

“我就怕她觉得我麻烦。我吃饭就吃一点点,想让她知道我好养,也不去脏的地方玩,洗完澡之后,我就用毛巾,一下一下把澡盆边的水都抹了。我就想让她知道,我一点儿都不麻烦。可是后来,她还是不要我了。”

一提到那几个人,曹严华就来气:“也真亏现在是有监控的,要是放从前,红口白牙的,真要被他们坑死了。”

罗韧听得难受,低下头看她。

罗韧沉吟:“姑且假设凶简就在马超身上,那其他人是怎么回事?一万三明明没有推人,却有人站出来言之凿凿地说看到了。”

木代靠着罗韧的胸口,低声地说话:“后来,跟红姨住在一起,我知道我是外人,我怕带给她麻烦,我听她的每一句话。有一年,流行感冒,班里好多同学都病了,我没有,我高兴了好久。”

好像有点儿道理,曹严华不吭声了。

罗韧逗她:“幸灾乐祸吗?”

炎红砂说:“这个不能看个体强不强吧?要看破坏力是什么样子的。老蚌是挺厉害的,还不是被我们给收了?马超弱是弱,木代是不是差一点儿被他送到牢里去了?”

木代摇头:“因为生病的话,就要吃药,得花钱治病。我高兴,是因为我省了红姨很多事儿。可是,后来,我还是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红姨有没有跟你说,她的家被砸了几次?”

被他三三兄追了半条街呢。他不是看不起一万三,但是讲真,一万三那战斗力,在他们五个人里,是排行第五的啊。

罗韧说不出话来。

一万三和曹严华都没立刻表态,过了一会儿,曹严华说:“如果真在他身上,这个马超,也……弱了点儿吧?”

“我在那里,听到砸东西的声音,响一下我就哆嗦一下。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更对不起雯雯还是更对不起红姨。我一个外人,吃红姨的,喝红姨的,还要害得她受连累。

炎红砂原本在沙发上躺着,闻言一下子坐起来:“凶简在马超身上?也对,就他造谣造得狠。”

“后来……”

曹严华积极得很,拧了毛巾催一万三冷敷,就着这当儿,罗韧把之前和木代聊过的推测简单说了一下。

罗韧摩挲着她的脸,说:“木代,咱们走一走吧,别说了。”

脱了之后才发觉木代和炎红砂都在对面,一万三有点儿讪讪的,看两人都是一脸镇定,又觉得不可思议,心说:现在什么世道,女人看到男人脱衣服,也不说回避一下。

“你让我说完吧,平时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趁着晚上,没有人,你让我说完吧。

一万三满不在乎,都是点小伤。不过,有人在这儿替他紧张,他心里还是挺受用的,于是脱掉外衣,T恤下摆往上一掀,从脑袋上拽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是一个永远不麻烦别人的人,永远只帮别人解决麻烦。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还是出那么多事,又让你大老远地赶过来。你们都过来了,一万三还差点儿被连累……

曹严华说:“三三兄,别抛了,你赶紧脱衣服吧,看看你肩膀有没有烫着,还有你这手,得包一下吧?”

“对不起啊罗韧,我也不想这样的。”

说到这儿时,一万三觉得舒心舒肺:“你们看,我是不是成功打入警方内部,抛砖引玉,把小老板娘一案的疑点慢慢抛了出去?”

她讲完了,自己站直身子,退后一步,忽然想到什么,她说:“我给你讲这些,是不是不大好?把你当作垃圾罐子,把自己的垃圾倒给你。我以后都不讲了。”

一万三的表情委屈而诚恳,身上确实也带伤,全身还散发着海鲜味儿,警察有点儿同情他,朝他点了点头。

她笑了一下,转身看巷子的另一头,那里,连通着马路,夜色还是很重,但渐渐地,有化开的迹象。

“谁知道他就急了,拿那么滚烫的砂锅泼我。警察同志,滚烫滚烫的啊,要是你被泼,你能不急?我当时就急了,跳起来追着他打……”

城市要苏醒了,很快,第一拨早起的人,就会出现在路面上了。

一万三装作没看见,继续“抒发”自己的委屈:“我也就开个玩笑,我跟他说,当时桥上就你和那个女的,到底是谁杀的人还不一定呢。

木代说:“我们回去吧,待会儿红砂他们该起床了。”

张通那件案子,在南田县闹得沸沸扬扬的。

她转身往前走,快走到巷子口时,右手边忽然亮出一片光来,转头看,边上的二楼开了灯,窗子推开,隐隐传来婴孩啼哭和母亲软语哄慰的声音。

给他做笔录的两个警务人员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

然后,一个矫健的身影顺着墙头而上,翻进了二楼的栏杆。

他“老老实实”地说:“当时吧,我和他正在聊张通的那件案子。”

那是罗韧。

虽然监控视频证明了一万三的清白,但至少还是有半条街的人看到他一路追打马超,在被问及斗殴原因时,一万三忽然心念一动。

木代吓了一跳,紧走几步凑近,用口型问他:“干什么?”

但一万三扬扬得意地说:“你们都不知道我立了什么功。”

罗韧没有说话,他凑近纱窗,顿了顿,转身向木代招手。

一行人回到宾馆,差不多已经晚上十点了。这一晚本来是想去腾马雕台的,谁知道为这桩突发事件弄得身心俱疲。

这是在让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