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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万三后背发凉,他转头看曹严华,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觉得,它的意思,好像是说当年的那个女人还没死。”

曹严华两眼一黑:“它,它什么意思,它要把我红砂妹妹吊死吗?还是已经吊死了?”

罗韧和木代、炎红砂商量,当务之急,是确定一万三和曹严华的死活。

女野人指的就是那个头朝下被吊的女人。

“野人的巢穴和那个女人的住处在两处,曹严华和一万三如果不是迷失在山里,十有八九是和野人在一起。但是野人有些神出鬼没,贸然没法找,我们从那个女人的住处下手。”

那是它先前画的一幅画,画上,像是井的横剖面,上头的口已经封死了,有个女人头朝下吊在井中央,并没有触到地,像挂钟的钟摆。

罗韧的计划是:先抓住那个女人。根据前一天的经验,那个女人有办法和野人用声音联络,引来野人之后,他们可以追问出曹严华和一万三的下落。

一万三用手指点点那个女人,做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来。野人居然看懂了,目光在石壁上看了又看,忽然伸手指向一处地方。

炎红砂有点儿担心:“野人听不懂我们说话吧?”

他嘴上是这么说,还是必须得确认一下。

“咱们曲线救国,那个女人一定能听懂我们说话,让她当翻译好了。”

一万三觉得是炎红砂:“小老板娘怎么说也是罗韧的女朋友,罗韧扔下她自己逃命有点儿不地道吧?不过那个富婆……要是我,就把她扔了。”

木代也有顾虑:“但是你昨天才在她的洞里闹过一番,万一她跑了呢?”

曹严华凑近一万三:“想个办法套一下,这是我妹妹小师父还是红砂。”

“跑或不跑,各有作用。跑了的话,说明她对我有忌惮,更加表明她没那么可怕;不跑的话,也正中下怀,省得我们满山去找她了。”罗韧想了想又说,“多半不会跑,毕竟昨天,我才是那个在他们夹攻之下落荒而逃的人。”

什么情况?

炎红砂看着罗韧:“然后呢?”

女野人居然没有停下来,又画了一幅。那幅画上,它自己身边又加了一个女人,身材矮小,披头散发。

“什么然后?”

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这样一个智商不高的角色,居然能想到在树上刻痕让他们迷路,用马蜂窝袭击他们?

“假使事情顺利,我们抓到了那个女人,引来了野人,在救回曹严华和一万三之后,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不对!

罗韧反问:“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还得感谢这女野人是个二愣子、一根筋,不晓得绕弯子……

炎红砂沉默。

曹严华在兴奋之余,心里感慨万千:我三三兄真是个天生的谍报人员,一下子就套出这么重要的情报了。

虽然从道义上说,她自己也觉得爷爷罪有应得,但是从亲情上讲,那是她的爷爷。

漂亮!一万三激动极了,和曹严华对视一眼,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罗韧跑了!

坦白说,她内心深处是有报仇的念头的。

一万三的心“怦怦”直跳,他看到,那幅画上,女野人丧气地坐在地上,罗韧则一溜烟地跑向……远方。

罗韧看向炎红砂,笑了笑,又看向木代:“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会觉得她可怜,从个人角度出发,我也觉得她很惨,但是,凶简在她身上,我要拿走。”

女野人看了半天,迟疑地又开始画。

木代轻轻叹了口气:“拿走了,她也就死掉了吧?”

他画的是罗韧躺在地上,女野人正一拳狠狠砸在他头上,是歼灭敌人大获全胜的模样。

“她现在也不能称得上活着。”

他画得很快,手有点儿抖,石头和石壁相磨的石屑簌簌落下。

“野人不会坐视不理吧?”

一万三和曹严华对视一眼。曹严华有些不知所措,明显紧张起来,一万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画了一幅。

“是啊,所以会有一场恶战。”

这画的是……罗韧吧?

木代不说话了。

那应该是长杆猎枪。

那个女人要报仇,野人要保护那个女人,他们出于全局考虑要拿凶简,都称不上对错。

因为它画的是两个人,一个人身材高大,超出常人很多倍,披着几根头发,明显是它自己,另一个人虽然被画得奇形怪状,但是手里端着东西,像根树枝。

他们做的事,造成的后果,却没有那么简单。

画得粗劣,但是一万三一眼就看出了它画的是什么。

她问罗韧:“我们要杀了那个野人吗?”

女野人接住之后,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画什么好,顿了顿,盘腿坐下来,动静很大地开始画画。

罗韧说:“不一定杀得了,我也并不想杀,但是,它活着,可能会有后患。”

这一次,它接住了。

木代说:“我们以后,有生之年,再也不进这座山了,不行吗?”

一万三从地上捡起另一块石头,递给女野人,女野人没接,一万三拿石头敲敲石壁,做了个画画的姿势,又递给它。

“木代,很多时候,后患不是加于我们自己,而是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个女人的唆使,我感觉女野人对人始终带了一定的仇视。如果我们间接杀了那个女人……”

似乎诱敌成功了,那就进行下一步吧。

如果那个女人死掉,女野人会疯狂报复吧?即便报复不到他们身上,这十里八村,总有进山的人,到时候,说不定又有谁,像那个做了炎老头替死鬼的老头一样,遭遇无妄之灾。

野人的身后,曹严华向他挤眉弄眼地狂使眼色,用口型告诉他:“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

罗韧检查了一下武器,两把马刀。

野人在看他的手,翻来覆去的,时不时还用毛茸茸的大手捏他的指尖,像是在好奇这样的手是怎么画出画来的。

他打算再削一批甩手箭——对付野人没用,但对付那个女人应该还是奏效的。

几秒钟过去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一万三半眯着睁开眼睛。

用马刀削甩手箭,动作多少有些别扭,木代随口问了句:“你的刀子呢?”

一万三头皮发麻,哆哆嗦嗦,眼睛闭得死紧。

“那天对付那个女人,好像插在她身上了。”

妈呀!这是嫌他糟蹋了画板,要把他的手拗断的节奏吗?

木代愣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罗韧凑过来,低声说:“没事,你送我的,我会拿回来的。”

野人去抓一万三的手。

“危险的话,就不要拿了,刀子而已。”

野人走过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曹严华唯唯诺诺让路,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野人的背后。

话虽这么说,木代心里到底有点儿怅然,嘀咕说:“第一次的工资呢。”

他虽然担心,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继续。画完了野人,又画曹严华和自己。

原来是用那个钱买的。罗韧笑:“那我更要拿回来了,这个丢了的话,以后我也别指望再能收到你的礼物了。”

一万三心说:这有什么可兴奋的?那两枪虽然是罗韧打的,但是野人还是回来了,谁知道罗韧到底有没有出事。

木代叹气:“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人,用飞刀干什么。”

声音里透着兴奋。

刀子不便宜,“嗖”一下飞出去,拿回来也就算了,大部分是拿不回来的,对方受伤,带着刀子就跑——一锤子买卖,有去无回。

他又忽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递给他一个重要情报:“它走不稳,腿上有血迹,八成是我小罗哥干的!”

罗韧说:“大概是因为耍起来很帅吧。”

“嗐!”曹严华保持着微笑,尽量不引人注目,嘴里小声嘟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继续。”

木代瞪他:“下次我去地摊,两块钱一把,给你买百八十把西瓜刀,你爱扔的话随便扔,我送你的不能乱扔。”

他低声颤抖着声问:“曹兄,什么状况?”

罗韧伸手搂她:“那把刀子救了我的命呢。”

一万三虽然在努力表现出超然物外气定神闲的样子,但是实则手抖脚抖腿肚子也抖。

木代瞪大眼睛。

女野人盯着石壁上的画看,眼睛发亮。

罗韧把她拥进怀里:“当时的情形,跟你们讲的时候,我尽量简略,其实凶险得很。我一直舍不得扔你的刀子,眼看她一爪子抓向我头顶,脑门上要添五个洞,我躲又没法躲,只好把刀子甩出去了,万幸打中她了……”

好新鲜。

木代后怕:“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刀子嘛,又不花什么钱,下次再送你一把好了。”

确切地说,画的是它正在递苹果。虽然笔画不多,但寥寥几笔,逼真传神。女野人虽然没有照过镜子,但曾经在水面上看过自己的样子,没错,就是这样的。

罗韧大笑,笑着笑着,又有点儿感动。

画的是它。

他低下头,贴着木代香软的面颊,说:“木代,你是这世上最好哄的姑娘了。”

曹严华面对着它,双手垂在身侧,笑得温柔亲切,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一万三则完全背对着它,手里拿着石块,在石壁上作画。

木代说:“只不过是我吃你这套罢了。”

女野人进洞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