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成谨镇定摇头:“不突然,一点都不突然。”
蒲桃愣了好久,才红着脸说:“……太、太突然了吧。”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虽然不能成为我的嫡妻正妃,但你也不会是给人做妾的女子,我以景王爷的名号向你起誓,郑重承诺,你会是本王的唯一。就算不是正妻之名,也一定有正妻之实。本王向你保证,本王一生都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这一日,龙成谨气喘吁吁的上了墙之后,见到蒲桃的一句话便是如此。
“王、王爷,您待我极好,我从来没有觉得被欺负,我对你只有感激。”
“亲爱的,嫁给我吧。”
“只有感激?”
这样的形象对英明神武的景王爷来说,实在是不可忍受。
龙成谨皱眉:“没有爱吗?”
爬墙对武功卓绝的蒲桃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对龙成谨来说极为困难,他几乎需要裘德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他向上托,才能勉强够到墙头,再经蒲桃捞住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往上一提,才上得去。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蒲桃慌乱地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很感激你,从来不会因为过去那些小事觉得被人欺负,我……”
战场传来捷报,黄兆已经在宋昱的调遣下回到边关,失守城池正在一座座拿回。龙成谨公务处理的差不多,他酒足饭饱没事做,就开始想方设法的约见蒲桃,但蒲桃身在将军府,白日练兵,傍晚学习,晚上背书,能见他的时间少之又少。且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为了避免总遭人闲话,二人只能在月朗星稀,深更半夜,静谧无人之时,一起悄么地坐在将军府的墙头晒晒月光。
“我知道你的意思。”龙成谨一把揽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悄声说:“我刚刚是在跟你开玩笑,我也没有旁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未来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余生,给你最大的包容与爱。我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就想拥有你,立刻、马上!”
在刘长昕忍着马粪味刷马厩的同时,这一厢蒲桃已经背完了《礼记》和《大学》,《资治通鉴》和《中庸》也已经在学习的路上。
蒲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推开龙成谨,低头看了看守在不远处墙角里的裘德,羞红着脸说:“这里?不好吧,裘德还看着呢……”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龙成谨愣了一瞬,敲了敲蒲桃的头:“想什么呢?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咳!”
他站在马厩边,看着满目马粪,恶狠狠地对密探说:“我知道景王爷曾两次到访万和城,你去万和城打听一下,龙成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对蒲桃另眼相待的。”
龙成谨咳嗽了两声,才重新抱住蒲桃:“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尽快嫁给我,只要你点头,我就去跟宋老将军提亲。”
刘长昕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从头开始掰扯。
蒲桃犹豫:“这……”
这就不得不惹人深思了……
“你不愿意?”
可为什么他连知道蒲桃再嫁了之后,都还能忍受,还能继续相爱?
蒲桃摇头:“我不是不愿意,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不是应该休书一封,给万和城中的父亲……”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联系起自己这一系列的遭遇,以及龙成谨初与自己相熟时,他便有意无意问起关于蒲桃的事情,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龙成谨就是与她关系匪浅,指不定就是传说中的真爱了!
龙成谨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悲伤。他打断她:“你要如何告知父亲?”
龙成谨什么女人没见过?环肥燕瘦,高矮胖瘦,他什么口味的没吃过?怎么就对蒲桃这般上心了?
“如实相告。”
他打死也不信!
“你不能。”
龙成谨竟有这么喜欢蒲桃?
“为什么不能?”
刘长昕看到核桃肉三个字,突然就想起龙成谨心情愉悦地剥核桃的样子:他嘴角带笑,眼里有光。他本来以为是龙成谨心情很好的缘故,却不想是因为他手里的核桃是要剥给心爱的人吃。
“因为……”龙成谨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刘长昕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景王爷,他要这样玩弄自己,直到一日,他的眼线冒着生死危机,从京中传来消息:“毒杀蒲桃再次失败,蒲桃平日只吃自己做的饭菜,以及核桃肉。”
头顶月光正亮,道旁花香,美人在怀,目光似玉。良辰美景时分,他实在无法将那个撕心裂肺的真相告诉她。
日子在他人嘴里过得锦上添花,但实际上却只能对着一望无际、充满马粪味的草原呜呼哀哉,真是好不凄凉。
他只能转变思路,换一个说法:“因为,在他心中,你是来京中找宋昱的,对不对?”
于是他更加敢怒不敢言,逢人只能处处说景王爷的好话,所有苦处只有自己知道,打落牙齿和着血一起往肚子里吞。
蒲桃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而从来不参与党争的周琦的家书里安抚刘长昕,认为太子越针对他,就说明他越重要,让他一定要好好报效景王爷、巴结景王爷。周月灵的家书里也告知他,因为得了景王爷的厚爱,她在一干官家贵妇面前也十分的有面子。
龙成谨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当时我是你们的证婚人,你忘了?如果你来了京城,一定是告诉他你来寻宋昱,我说的对不对?”
太子在龙成谨那吃了多少憋,就多少倍的还给刘长昕。他决计不会让龙成谨的左膀右臂回到朝堂,于是刘长昕回京无望,龙成谨好像也乐见其成,并未反对。
“对!你这么这么聪明?”
从此刘长昕府上经常缺斤短两,要么是派去送菜的半路被土匪劫走了,要么就是送肉的半路迷路了。小马生了病、母马不发情,就连种公都三不五时闹肚子,惹得刘长昕一个头四五个大。
龙成谨自负地一扬眉:“所以啊,岳丈大人年事已高,你在这时候跟他说,他一定无法接受,说不定就因为太过激动而……”龙成谨顿了顿,才继续说:“所以,还是等有一日,你我都有空闲,便回万和城中,亲自当着岳丈大人的面,将此事完完整整的说与他听,届时他或许就不会太担心了,你说呢?”
太子也很快得了消息,对刘长昕又记恨了一笔,将他放在了需要扳倒的龙成谨爪牙的首位。他认定刘长昕是继宋昱、黄兆之后,龙成谨的又一左膀右臂,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之而后快,但是暗自使使绊子还是可以的。于是派去岚山使绊子的下属便多了几笔。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此事传扬出去,周琦还认为龙成谨对刘长昕另眼相待,十分厚爱,留他在家中也定是为了商讨国家大事,毕竟龙成谨近日在外人眼中,是一个矜矜业业、勤勤恳恳为公务奔波忙碌的人,政绩如今甩了太子几条街。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就去跟宋老将军提亲,然后娶你过门,你我二人就再不用‘享受’这月光之旅了。”
刘长昕就这么陪着龙成谨剥了一下午的核桃,然后就直接被他的马车送回了岚山。一月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就大半用在了这上头。
龙成谨刻意在‘享受’二字上加重了音调,显然对这些日子的爬墙之旅深恶痛绝。
龙成谨十分满意,核桃剥得又快又好,就是只见他剥壳,却未见他吃核。
蒲桃知道他的不易,于是不再赘言,红着脸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你的。”
于是满脸风霜,又黑又瘦的刘长昕听了这话,半个字的不好都不敢说,只一个劲地擦汗:“回王爷的话,微、微臣在岚山过得很好,谢王爷厚爱。”
“那你现在该叫我什么了?”
他意思其实是:“本王也曾在那里待过,让你去那是为了锻炼你,你最好不要抱怨。”
“嗯?”
刘长昕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明白龙成谨话里的意思。
蒲桃愣了一下,试探地:“成谨?”
龙成谨见他有所迟疑,抢先道:“我曾与宋昱一起在岚山历练,岚山地域辽阔,草地肥沃,属山清水秀之地,景色宜人,看你近日愈见强壮,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不不不,不对。”
“回王爷的话,微臣……”
龙成谨期冀地看着蒲桃,蒲桃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在岚山干得可好?”龙成谨泡了一壶茶,一边剥核桃,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夫……夫……夫……”
而早已在周府埋下眼线的龙成谨直接让下人把他请到了景王府,一聊便是一整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子昭给蒲桃的心理阴影比她想象得大,亦或是因为二人终究还没有成亲的缘故。夫君二字都已经到了嘴边,但蒲桃就是说不出口。
刘长昕艰难困苦,捂着鼻子咬着牙坚持一个月后,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刘长昕回京,连夫人都来不及见,便直奔了岳丈的周府,却因周琦忙碌,连面都见不到,更别提诉苦了。
龙成谨知道蒲桃为难,于是没有再继续勉强她。
岚山牧场里,虽然千万良驹都直接跟着宋昱一起上了战场,但留下的种公种母和小马崽子仍不少,且因人员紧张,连他这个管事的都被派去刷马厩。
“好了,我开玩笑的,等我们正式拜堂成亲以后,我再让你还回来,一日叫我三百次也不嫌多!”
而刘长昕去了山长水远的岚山牧场才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大司马,根本是个弼马温!
蒲桃感激地点了点头:“若三百次还不够,我不介意叫你三千次,只是那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烦……”
周琦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多问。因为他自己也分身乏术。龙成谨给了周琦在一个月内,征召新兵二十万的任务,让他忙到焦头烂额。
“我怎么会嫌你烦?我不会嫌你烦,这辈子都不会。”
刘长昕在还没弄清楚‘我朝大司马’是个什么官职的情况下,就兴冲冲地去吏部领了新的官服,礼帽、紫袍、佩金鱼袋。一套行头配上年轻英俊的面容,于一众年迈官员中显得十分惹眼。但是,他仍没有上朝面圣的机会,反而被发配去了一个极为偏远的地区,日日见不到人影。
二人相偎相依,旁若无人地说着情话,丝毫也没把裘德当个人。
任命文书下发到刘长昕手里时,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吏部尚书周琦,也就是他的岳丈,亦是喜笑颜开,在家中大宴宾客三天三夜,才缓过神来。
裘德蹲在墙角,捂着耳朵,止不住的翻白眼。
“古有大司马,掌邦政;后汉武帝罢太尉,设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上。我朝未设大司马,但有六部尚书及天下兵马大元帅,今承古制,于吏部设大司马一职,三品,由刘长昕担任。”
他当了一辈子的太监,从龙成谨出生开始,就守着他,看着他出宫立府,如今又要成家。
龙成谨给刘长昕升了官。官衔还不小。
他这辈子是无法理解爱情了,看下辈子有没有福气吧……哎!